折好宣纸，徐念白顺手把它随便揣进衣襟里，而后把木门闩上，自言自语道：“什么啊，还不关门。”

    “耍什么帅啊。”要是李宸渊还在这儿的话，闻言一定会惊掉下巴。

    徐念白在院子里乱窜，好奇地观察这个小院子。

    一进制的院子，这天井还是蛮宽敞的，明媚的太阳光哗啦啦地倾泻下来，使得院子采光很好，天井旁不光有武器架，还有一个木头桩子。

    徐念白看得心下欢喜，上去捣鼓捣鼓木头人，戏耍了一会儿，又不怎尽兴，便去武器架上拾了先前李宸渊用的那把枪。

    想了想之前李宸渊的身法，徐念白照猫画虎似的拿枪舞蹈着，速度没有李宸渊的快，但已见形似，其形似中又隐隐透着一丝神似。

    “啧，明日定要再缠着李宸渊好生教教我。”徐念白舞了一会儿，便放回枪，进了左厢房。

    左厢房有床榻，上面还堆着叠好了的被子、褥子和枕头，应是徐念白憩睡的地方。

    转而进了右厢房，里面是灶台，日常生火做饭的地方。

    而中间稍大的，里面放着一张桌子，整齐地摆着几把椅子，应是可以正经给客人坐的正厅了。

    应该还是花了不少银子置办这里的，徐念白总算觉得李宸渊应是费了一番心思。

    到正厅里，她见那小方桌上还搁着笔墨纸砚，又看旁边有一座书架，更是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这里还可以兼置书房啊。

    随便拿了一本书，徐念白往封皮上扫眼一看：

    江湖道通密事

    徐念白：……阴云密布

    徐念白勉强压下想要扔掉这本书的欲望，打开一看，里面却掉下了一张图纸，徐念白捡起展开一看。

    是京中兵防图。

    徐念白：！多云转晴

    叹了口气，小心地把这图纸归于原位，徐念白是不敢再翻看这些书了，生怕一不小心又“喜”从天降。

    出了书房，徐念白正想出去逛逛，却看见李四突然从墙上飞了下来。

    定睛一看，李四手中还提着一个一个青色的人。

    “哎呀呀，李四你这么急躁作甚？”落地后，那个人影忿忿不平地埋怨。

    李四理都没理他，而是把另一只手提着的包袱递给了被震惊的徐念白：“主人吩咐我去给你添置的几件衣裳。”

    徐念白接过衣服点头道谢，略微打开包袱瞟了一眼，见里面都是男装，徐念白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但是吧，你这样突兀的给我大变活人也真的很吓人。

    接着徐念白又转头问李四：“这位就是……李宸渊给我请的先生？”

    想了想，还是直呼其名吧。

    感觉不是很靠得住的样子。

    不等李四回话，那人便拍拍腿笑着冲徐念白回答：“正是正是。”

    随即作了一揖，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江子牧，字玉卓，江太傅第二子。”

    徐念白见他抬头，打眼看去，一双弯起的眉眼活似那林间鹿般轻快，举止间透着些许文人墨客的风雅，但同时又不拘泥于死板，腰带下还挂着一个玄铁制作的扇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在下徐念白，还未曾及冠，江兄唤我阿念便可。”

    徐念白想着自己反正都已纳入李宸渊麾下，而李尘渊又不曾知晓自己的性别，那么那则卷宗就应该没有太多笔墨提及她，索性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名字透露出来。

    一旁的李四看两人互报家门后，便对徐念白道：“主人吩咐我照看你，我会一直在这儿守着的。”

    说罢，李四便咻地窜到了房檐上趴着。

    徐念白：……总会再一次被暗卫的速度惊掉下巴。

    不过话说回来，有李四，那会不会有张三？

    把自己晃远了的想法匆匆拉回来，徐念白有些不易察觉的尴尬。

    倒是江子牧似是看出来徐念白的窘态，开口缓场：“李四他就是这个样子，面上看着沉稳，实则咋咋呼呼的。”

    似是证明他这句话的正确性，自房檐上突然有一粒石子准确无误地钉在了江子牧的脑袋上。

    “啧，看吧，”江子牧耸耸肩，一展折扇，“他就这性子。”

    徐念白会意一笑，指着书房道：“江兄要不我俩进去详谈？”

    “好啊。”

    随即，两人便进了书房。

    *

    这边李宸渊悄无声息地进了宫，在自己寝殿里和张三换了回来。

    张三和李四是李宸渊麾下的暗卫，李四性格不比张三沉稳，且张三身量上更像李宸渊，故李宸渊没个正当理由溜到宫外时，多是张三待在宫中假扮李宸渊。

    他先前给徐念白说的方法就是狸猫换太子，反正他现在的人设就是整日沉迷佛道、为皇上母后祈福的大皇子。

    也不用请安，整日整日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殿中就成。

    不过想着自己还有两个多月就该及冠了，届时自己就应搬出宫中，在外面立府了。

    到时候就可以再给徐念白换一个更舒适的住所了。

    李宸渊在寝殿内看着书，那书的封皮写着莲华经，但里面却都是讲的军法策论。

    寝殿内点着檀香，烟雾缭绕，模糊了李宸渊的表情，他沉着眸盯了手中的书许久，发现自己还是看不下去，揉了揉眼，心想那边应该一切顺利吧。

    江子牧很是了解如今京中的局势。

    想了想眼下的局势，李宸渊既要防着贵妃一系的虎视眈眈，又要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竭尽心思地积攒自己的人脉。

    可直到现今，他真正拉拢住的大臣也不多。

    江太傅是个人精，不会轻易站队，不许大儿子江越表态，只让江子牧吊着他。

    殊不知但江子牧早就决定好自己该站哪队了。

    一门二臣，文臣武将皆具备，虽然江太傅官职不高，但膝下二子潜力非常大。

    想着自己到时出宫立府后还要处处提防皇上、皇后和贵妃塞的人，自己就头疼。

    皇上以前还能称得上仁君，既广开学府，又轻徭薄税，但越到后面越发昏聩，不先攘外，反而一昧地打压忠臣朝堂根基也越发不稳，不知真是得意过了头，还是自己在扮猪吃老虎为儿孙开路。

    至于皇后，是大国师的亲妹妹，皇上当时就是大国师扶上来的，现下大国师仅仅凭着掐算就对着朝堂指手画脚，皇上早就对这一佞臣不满很久了，厌屋及乌，连带着皇后与二皇子也不甚喜欢，但又不能过河拆桥被内阁那群老臣抓了把柄。

    贵妃嘛，镇北王唯一的女儿，看起来颇得圣宠，也因此诞下三公主与四皇子。就是不知道皇上喜欢的是贵妃娘娘这个人，还是她父亲的兵权。

    本来贵妃在最早几年是不得宠的，这点从她比皇后更晚诞下皇嗣就可以看出。

    镇北王是皇上的嫡亲舅舅，当年是皇上的嫡亲姑姑，端阳公主下嫁给军功赫赫的镇北候，镇北侯也因此终于封了王，成为了大雍唯一的一位异性王爷。

    但这其实也是帝王的制衡之术，因此当时的皇上对这嫡亲的妹妹很是愧疚，而端阳长公主又在诞下龙凤胎不久后便撒手人寰，皇上便对这对年幼丧母的兄妹极尽宠爱。

    不强求哥哥必须苦学文韬武略，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也流水一样的赏赐给了妹妹。

    但兴许是长兄如父的缘故，镇北侯常年征战沙场，镇北世子便担当起了兄长的责任，十分早慧，勤学苦练，同时也好好的照顾着自己的妹妹。

    因此，武艺大成的镇北世子在十七岁那年便拾起枪跟随父亲征战沙场。

    因着担心外戚势力过大，两任皇上都对镇北王府讳莫如深。

    直到崇景十七年，镇北世子战死，如今的皇上才对镇北王府宽容了些。

    就目前来看，皇上应该是想立四皇子为太子，四皇子母家强大，又不用担心外戚干政，绝无后患之忧，是最适合成为储君的。

    但四皇子目前年纪尚幼，才六岁，还不足以面对群狼环伺。

    是以，皇上应该会竭力撑住为四皇子铺路。

    而我……李宸渊想，应该好过受皇上不待见的二皇子，再加上出身低微，在皇上眼里可以作四皇子的挡箭牌。

    苦涩地抿了抿唇角，李尘渊想，这两个月是时候在皇上面前刷刷脸了，到时候出宫才应该不会被封王断绝储君路。

    可这时间……又还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