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子再不会看眼色，这会也看懂了。

    他才刚来，个中内情并不清楚。

    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说是新婚里，夫妻两个染了急病，竟一起死了。

    黛玉可不是深闺淑女，当下便问道：“什么病？若是疫病，怎么不听说别人得了，若不是，又如何夫妻两个一起去了？”

    小圆子讲话也像数学一样，条分理析的。

    “若是没有玄机，那便是病死，如姑娘所说，疑点重重，概率极小。若是有玄机，不过就是自杀，与他杀。若论他杀，也分自家动手和别人动手，余姑娘是新嫁娘，刚嫁过来便遇到这样的事情，余家岂能忍耐。江少爷是江家子孙，还是已经长成的男丁，绝无动机啊。”

    黛玉冷哼一声，“江家不清楚，余家看自己家女儿可是一般的很。”

    小圆子继续说：“若是旁人动的手，他们夫妻两个并不重要，江少爷至今是依傍着家族过活，自己什么生意都没有，外人何必朝他们下手。”

    江余两家，在此地算是树大根深，他们一心要遮掩过去这件事，自然可以成功。比如黛玉，若不是小圆子说起。一点风声都听不见。

    黛玉心里过一遍，更加丧气了。

    她虽然早来一段时间，但在许多事情上，却是眼瞎耳聋了。她在此地的交游大多是闺阁小姐。小姐们个个奉行的是不听不问，纵然知道也是不知道的才好。

    家里父亲和二表哥可以到外头去。琏二嫂子自然有夫人们的关系，叫小厮出去打问事情也简单。

    只有她，说起来倒是无比尊贵的千金大小姐，这里那里到处看起来都是厉害的不得了，可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喘气的摆件罢了。她要瞒着自己，他也要瞒着自己。一说起来，就是大家小姐的体统，要体面。

    黛玉心下想，若真想问出来什么事情，还是小圆子这里和父亲那里有些希望。

    便与小圆子做了一个约定，有什么消息记得传给自己。

    小圆子自然遵命照做。

    黛玉回府时，见父亲还没有回来。心思一转，去了王熙凤的院子。

    王熙凤不是那迂腐的人，她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虽然是大家出身，但其实对那些女则女戒嗤之以鼻。

    见黛玉问起来，她一心要卖弄自己的消息灵通，便也不管黛玉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一五一十的说了夫人们里面传的事情。

    “林妹妹，这事情你要来问我，可是问着了。琏二号称交游广阔，他也不能知道这里头的事情。”

    “哪家的新娘子过门三个月就人没了，还是和丈夫一起没的，瞎，他们江家就是把人当傻子玩。一天天放他.娘.的屁.。那余家真是窝囊，自己家女儿死得不明不白的，倒是跟着江家做起秀来了。”

    “江家的太太在我们跟前哭丧，说自己命苦，两个人都染了病没了。当时学政太太就吓着了，问是什么病。江家太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后来竟编了一个……”王熙凤停顿一下，“夫妻病出来哄人，她也真有本事，不要他们江家的名声了，这样的病也亏她说的出来。”

    “余太太看着倒还有些感情，眼睛红通通的，不过许是余家封了口，她倒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几日，他们两家又放出来新话，江家说是余家的小姐不检点，染了脏病”

    黛玉否认道：“余家小姐和余家一样，是个女夫子，平素只怕除了女则女戒都不看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余家竟也认了，我呸，若有人这样说我们巧姐儿，我闹到金銮殿上也得撕个清楚明白出来！”

    黛玉赞道：“凤姐姐女中豪杰，怎么能是一般人可比的。”

    王熙凤心里受用这句夸奖，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那余家太太眼眶子红红的，但也不敢说什么。算是认了。他们两家当我们都是死人吗？要真是这么回事，余家这样还说得清，那江家太太还能好声好气对余家，她又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这下倒好，余家好声好气，江家也好声好气。这不明摆着，糊弄人的说辞吗？”

    黛玉给凤姐端茶：“嫂子消消气，这样的人家不值当嫂子的气。”

    凤姐儿见黛玉玲珑可爱，便叹息道：“这地方几家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们巧姐还小，到说亲的时候自然不在这里，林妹妹你不行，眼看着年纪大了，姑父是个男人，不清楚这里头的事情，妹妹你可一定当心，别许到这地方。”

    黛玉脸红道：“嫂子说什么，这事情父亲也做不得主，还要看宫里的意思呢。”

    凤姐儿不管黛玉的羞窘之态，自顾自往下说：“妹妹你可别不当回事，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就看你们这一辈的姑娘，最大的是宝姑娘，现在没着没落的，说是要给宝玉，我看老太太心里不愿意。”

    老太太心里愿意黛玉，但是这话没必要说，黛玉说的对，她的婚事连林姑父都做不了主，更别提老太太了，老太太这几年看开了，并不撮合两个玉儿，只让他们做兄妹。

    黛玉将来念着这份感情，对宝玉也是份助力。

    黛玉这便要为宝玉叫屈了，毕竟他也算自己半个知己。

    “二哥哥不愿意的，他拿宝姐姐当自己亲姐姐，哪有娶亲姐姐的道理。”

    凤姐又道：“也不知道宝姑娘将来有什么造化，说起来三个春也没订亲，迎春之前有个姓孙的人家问，三十多岁，说是官场上吃得开，是个武将。这不跟着我叔父上战场了，老太太就说先活着回来再说，总不能守个望门寡吧，老太太还是厉害，那人果然没回来，听琏二说，叫西洋那种红衣大炮轰成肉沫子了。探春上次也有人问，那起子没见识的人家，探春什么样的人品性情，配谁都绰绰有余，倒是嫌弃起来嫡的庶的起来。惜春小着呢。你们这一辈，只有云儿订了亲。”

    黛玉敏锐察觉到大炮，这物件那年西洋人来京自己曾经见过，陆好年曾经说起来此物必是将来战场上常见的东西。只是王子腾不是去剿一群起义的人吗？怎么能有这种东西？

    她心里想事，再回过神，就听王熙凤说：“史家好眼力，那个卫若兰好夫婿，家世上门当户对，样貌也是一等一的，才气也有，刚中了秀才，要从文，也不用云儿跟着提心吊胆的。”

    黛玉陪着王熙凤闲话几句。自己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