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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梦(二)

    当世界开始有了山,便有了容隐神君。

    他依托于万山而生,却又独立于山而存在。

    怨灵们绕着容隐打转,发出桀桀的笑声。曼妙的身姿在若隐若现中幻化成几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双双柔弱无骨的手想要攀上他的肩膀。

    她们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如他嘴上说的那般无情。

    如理赶紧好言相劝:“各位姑娘,请勿见怪。我家师兄说话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怨灵们嗔斥道:“做人的时候老听人家说要多多包涵,现在既然都做了鬼,又何必来这一套?”

    多情女怕无情郎。

    容隐低头用指尖摩挲着烽雪剑的剑柄,不动如山。

    如理见他只是不让怨灵们近身,并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着实松了口气。

    怨灵们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转眼间幻境里只剩下了容隐神君一人:“奴家们请那位郎君好生歇着,且待再问公子一个问题。”

    间或有走马灯在幻境中闪过,那是怨灵们生前记忆的碎片。

    “情之一字,何解?”

    容隐抽出烽雪剑,在地上写到:“求者而不得之。”

    所以不必执著。

    他写得很慢,以地为纸,以剑为笔,六个字将近写了一刻钟。

    脸上是少有的悲悯。

    当他落下最后一笔时,走马灯接连破碎,一张张悲戚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她们大都显现着生前最美好的样子。

    与之违和的是脸上的疲惫和眼角的泪。

    玉眠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因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极其容易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感染。

    痛之我痛,哀之我哀。

    小柳莺跟着打了两个喷嚏,没有人,也没有鬼会在意一只鸟,所以它顺理成章地“偷渡”了进来。

    怨灵们仗着容隐不会随意攻击她们,便得寸进尺地围成一个圈,一点点向他逼近。

    “呵。”玉眠轻轻地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幻境中乍然涌现的黑雾震退了怨灵们的脚步,她们了然地笑着撤出了幻境。

    “望公子共勉。”

    声音渐远,最后消失于无。

    她们也只是太久没和人聊过天罢了。

    不过……

    我的人,其他人不准碰。

    玉眠的眼神暗了暗,拉过身上盖着的被褥,把脸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了口气。

    幻境没有随着怨灵们的离开而结束,大抵是因为这个幻境同时关系着容隐神君。

    凭空出现的高山拔地而起,霎时间土崩地裂,滚滚的碎石自高空砸下,柳莺一个躲闪不及便被击中了翅膀,猝不及防开始下坠。

    “叽!”救命!

    黑雾团成一个小黑球包裹起柳莺,止住了它下落的势头,随后逐渐凝成一副人形。

    玉眠感觉到身体内那股未知的力量在恶念越强盛的地方就越是蠢蠢欲动。

    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她出神地望着这座奇异的山。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山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松茸、雪莲、虫草、灵芝……世间少有的珍贵药材在这里却是寻常。灵鹿轻快地蹦来蹦去,抖落鹿角上堆积的松雪,在地上留下一串串梅花似的脚印。

    与此同时,雪豹就在旁边的树下翻着肚皮,懒洋洋地晒太阳。

    再往下,是如火的枫树林,像是给山圈上了哪吒的混天绫。

    枣红色的骏马在林间奔腾,踏起片片落叶。跑累了就在河边低下头河水,白兔从草丛间探出头来,一双红眼睛好奇地看着聚集在一起的马群。

    桃红柳绿,万物和谐。

    真没想到容隐神君的灵域竟是如此仙境,玉眠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世间的万山都不如容隐神君心中的这座无名山。

    玉眠兴味盎然地欣赏着,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在加速下落。

    一道身影逆着光从山顶一跃而出,带起了点点飞霜。

    玉眠张开手挡在眼前,透过指间的缝隙想要把来人看得更加真切。

    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看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愣。

    比人还要高的烽雪剑别在背后。

    少年时期的容隐君看着倒比多年后要活泼一些,脸上尚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和傲慢,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冷淡表情,也不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少年容隐稳稳地把玉眠抱在怀里,两人在空中转了几圈稳住身形,容隐继而脚下一点,凭虚御风,转眼间已然回到了地面。

    “何人何事?”清朗的少年音带出了翩翩贵气,激得玉眠打了个激灵。

    玉眠说话的时候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缓缓地喘了口气才回答道:“迷路人,无所事。”

    容隐放下玉眠,转身欲离开。

    一袭蓝色的锦袍,衣不染尘,唯惹风雪。身上晕开了雪花融化的痕迹,只一把烽雪剑干干燥燥,不难想象他刚才在山顶练剑的样子。

    “本来无事,遇见公子后自然多了一事。”玉眠快步向前追了几步。

    容隐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

    “此山多有别致,既与公子相遇在此,岂非缘分?这就是今日最重要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的距离既没拉大也没缩小,始终相隔三步。

    “我们要去哪儿?”

    “.…..”

    玉眠脚下一顿又很快继续跟上:“你要去那儿?”

    “.…..山顶。”

    “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无名。”

    无名之山……于世无名……

    玉眠心有所感,犹豫着把心中的话问出了口:“你……喜欢练剑吗?”

    容隐回头,沉默地看着玉眠。

    四周是茫茫雪原,雪地里松松软软的,玉眠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来到容隐面前,没想到最后一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倾去,连带容隐一块儿摔到了地上。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玉眠低下头。

    两人间的距离仅剩下了一指宽,近得玉眠能把落在容隐鼻尖上的一粒雪花都给看得一清二楚。

    容隐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玉眠弯起嘴角,浅浅笑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右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往容隐脸上砸去,看上去来势汹汹,实则并没有把雪球握实,杀伤力依旧约等于零。

    容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雪粒悄悄落在他的发间、眉梢和唇角。

    玉眠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打算顺势向左滚一圈,然后赶紧站起来逃跑。

    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滚回地上。

    两人位置反转。

    玉眠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垂头不敢直视容隐的眼睛,身下冰凉的雪冻得她牙齿都开始打架。

    寻常的雪无法对神仙造成伤害,只是玉眠从来都不喜欢冷的感觉,这总让她想起那些在妄荼川岸的日子。

    想象中的寒冷并没有降临,容隐看到身下那人可怜兮兮的表情,什么也没做。

    玉眠甫一睁眼就被宽大的袖袍兜了满头,待她整理好衣服披在身上再站起来时,她抬起手轻轻拭去了容隐君脸上的雪末。

    “那我们今天不练剑了好不好?”玉眠低声说。

    “.…..好。” 原来说这么轻他也能听见。

    “去堆雪人怎么样?我还没有堆过雪人呢!”玉眠激动地拉住了容隐的衣袖,没想到他年少的时候这么好说话。

    容隐微微点头,灵域中配合地飘起了大雪。

    两个人都不是堆雪人的好手,无论是雪人的头还是身子都没那么圆,不过这些并不妨碍它那显得笨拙的可爱。

    玉眠在雪人面前跪下,这样两者刚好差不多高,她用指尖的朱砂在雪人眉心小心地点下了一个红点。

    大功告成。

    雪人迟钝地动了动脑袋,发现自己竟然能够自由活动了!

    它踉踉跄跄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玉眠和容隐走来。

    玉眠张开双手回应了雪人的拥抱,笑着拍了拍它的后背。容隐则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她身旁,唇角是若有似无的笑。

    玉眠抬起头笑意盈盈地对他说:“以后,就有它陪着你了!”

    少年容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此时玉眠已经不能再听见他的声音,耳边失声,只能勉强从说话的嘴型中看出模模糊糊的几个字。

    “什么?”玉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说……”容隐俯下身把唇贴在玉眠耳边,“谢……谢……你……”

    “???”

    “我看不见你说什么!”

    容隐牵着雪人往后退了几步,接着朝玉眠挥了挥手,幻境骤然瓦解。

    如理从自己的幻境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容隐君席地打坐,柳莺闭眼躺在他的怀里,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猜测应该是容隐的幻境结束了。

    而他的幻境不提也罢,在里面吃好喝好睡好,没有人比他的灵域更了解他,着实无聊得紧。

    “你的灵域……”如理发现容隐君现在的灵域看起来格外稳定,少了数万年堆积下来的尸山血海的肃杀之气。

    容隐不喜欢这种仿佛一觉醒来全忘光的感觉,他能意识到自己又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他平静地屈起右手食指,刮了刮柳莺那顺滑的皮毛,捋下来一撮杂毛。

    明明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如理知道容隐神君他不开心了,好像还有亿点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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