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

    八月末,一中将新高一的军训设在校内,给高二的学生放一周假。

    “学校在招军训助理诶!算志愿时长!你们想去吗?”盛含初说完将饭放进嘴里嚼,接而看向三人。

    “其实想想还挺好玩的!可以看他们在太阳下晒着,我们就去小卖部搞只雪糕吃!”柳尚青兴奋的答应。

    “太阳会很毒吧,虽然说是助理,干的活应该也不少。想去吗?”陈祝前一句话说给大家,最后一句是在问沈枝意。他放下筷子,抬眼看向沈枝意。

    沈枝意察觉到他的目光,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后,思考了一会说:“可以去吧!我志愿时长还不够呢。”

    “沈妹妹还没入团吗?”

    “嗯,初三那会儿,有机会但是年龄还不够。高一的时候就不够时间去准备了。”

    “那就去,下午找老师报名。”

    “好!”

    “你们四个人都报名吗?”田盈盈笑着脸问,心想,终于有人报名了,往年都没什么人,一中还得另外花钱请人。这下一报报了四个,许主任不得开心死!

    他们点了点头,接过田盈盈手里的表,听她说:

    “今天之内把表填完交给我,到时候一周会住在学校。

    然后的话,就是两个女生要注意好防晒哦,不舒服就去医务室,别到头来给自己找罪受。

    两个男生就尽量多照顾一下她们,会让学校安排你们一起。差不多了,就这样回去吧!”

    军训的第一二天,两个女生都没有太大的怨言,像是受到了特殊保护,重货都没干过,全让那两个男生干了,她们也就管了管纪律。盛含初倒觉得没什么,反倒是沈枝意感觉不太好,本来应该是她要攒时长,却什么都没干。

    第四天休息时,教官让助理搬桶桶装水,沈枝意连忙答应,心想,终于能干点事了。

    教官看着她细胳膊细腿的,皱了下眉,说:“找个男生吧,太重了,你搬不了。”

    “没事,就这么近的事。”

    趁教官没拒绝,沈枝意连忙跑到桶装水的置放处。

    沈枝意往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轻轻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双手拥住桶装水,正准备搬起来时,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来,你放下”。

    太阳很大,火热的温度在每个人肌肤上铺开,少年却为她挡下一片阴影。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一阵热浪拥抱着每个人。

    她抬头看他,少年发丝散出的光芒进入她的瞳孔,

    她在这时,突然想到一个词。

    阳光定律。

    陈祝半蹲下来,用手在沈枝意眼前挥了挥,“听到了吗?”

    “啊?”沈枝意还在刚刚那一刻没缓过来,下意识回答了一句。

    “我说,你放开,让我来。”

    “我可以啊!”

    “你可以个屁!”

    沈枝意瞪她一眼,执意要抱起那桶水,起身时才感受到它真正的重量,走了几步一顿,又放下。

    “等你抱过去,他们都渴死了。”

    陈祝长腿迈向刚走了没几步的沈枝意,从她手上接下桶装水,轻松地抱在手上,往队伍那边走去。

    搬完水后,少年就朝她走来。

    “喝水了吗?”陈祝看沈枝意脸颊两侧被晒红,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像小鹿一样的神情看着他。

    “你要喝吗?”沈枝意反问陈祝,这让陈祝觉得有趣,明明每次问她问题,她却能把话题扯回到你身上。

    “我要,和我一起去买水,好吗?”

    “好啊!”

    沈枝意立刻站起来,可是因为刚刚蹲了太久,她起身的那一刻眼前一黑,一阵耳鸣声渐渐放大。她闭上眼睛,想努力克服这阵晕眩,左手下意识地往前抓。

    陈祝看她禁皱着眉头,手往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接着沈枝意的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像是怕摔倒,抓得很紧。

    不知为什么,在这么热的天,少女的手指直至之间都是冰凉的,手心的温热却丝毫感受不到。

    陈祝的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她,问她:“低血糖吗?很难受吗?”

    沈枝意在闭眼的时间里,缓缓恢复了意识。其实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她蹲久了,坐久了,躺久了,一起身必定是眼前发黑,手脚不稳。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少年满脸担忧,眉头也微微皱着,嘴巴一动一动的,在说些什么。

    她的反射弧很长,陈祝说完话之后一会儿,她才听到他刚刚说了什么。他的嗓音温柔,像带着细细的颗粒。

    见她没说话,陈祝又问:“怎么样?要背你去医务室吗?”

    沈枝意站稳后,摇摇头。注意到自己刚刚一直抓住陈祝的手,这会连忙松开,轻声说到:“没事,就是蹲久了有点晕,走吧!”

    陈祝点点头,然后说:“不舒服就要说,别忍着,好吗?”

    “当然不会,我又不傻!”

    “看起来挺傻的。”

    沈枝意假装生气地瞪他一眼。

    “手为什么会这么冰啊?”

    “奶奶说我能可能是体寒,但是这样夏天很凉快啊!”

    “那冬天呢?”

    “反正冬天都是冷的,再冷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啦!”

    “沈老师很乐观啊!”

    “是的!”

    “还能去吗?”

    “啊?”

    “买水,大夏天你不喝水。”

    “走啊走啊,嘿嘿刚刚忘记了。”

    两人一同来到小卖部,刷卡时,沈枝意突然说:“要不给盛含初和柳尚青也带一瓶吧!”

    没等陈祝回答,她就扭头想要再回去拿两瓶。

    陈祝一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带了点力度,将她整个人带回原来的位置。

    沈枝意一脸疑惑看着他,“不给他们买吗?”

    等到“刷卡成功”的声音响起后,两人走出小卖部。

    陈祝将手中的一瓶乌龙茶塞进沈枝意怀中,说“给盛含初。”

    接着又补充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三瓶都是我喝的?”

    “不是吗?”沈枝意在陈祝用来看傻子的目光下弱弱的说出这句话。

    陈祝浅浅的笑笑,说:“你再不去找盛含初,她可能就要渴死在那咯!”

    沈枝意一副觉得很有道理的模样,点了点头。

    “柳尚青呢?你不去给他吗?”

    “他渴不死,你别老关心他!”

    “我哪有?!”

    陈祝微微低头,清秀的五官在沈枝意眼前放大,炙热的目光使沈枝意的红晕从脖子根蔓延到脸颊,她感觉整个脸都烫得厉害,仿佛是要烧起来。

    “怎么这么红?那这样?”他的语气里略带笑意。

    突然陈祝将手中冰凉的饮料放上了她的脸,一片冰凉贴上了她的脸颊。

    沈枝意没感觉到脸上有丝毫的降温,甚至有变得更烫。

    “啧,怎么没有用啊?要不我给你再换一边?”

    陈祝的手和饮料从她脸上脱离出来时,沈枝意突然抓住他骨节分明的手,她的手冰凉贴上来他温热的手。

    这突然的触碰,陈祝的眉头一挑,看着她不说话。

    “陈祝,你别离我这么近,有点…太热了。”沈枝意松开他想要换边的手,弱弱的说。她的声音比蚊子都要小,说完还低下了头。

    陈祝站起身,带着独属于少年的声音,笑着。

    “你是不是害羞了?”他说完还肆意地笑着。

    “我没有!”沈枝意语气很着急,可声音依旧是小的,头也不敢抬,因为她知道她的脸比刚刚更烫,红也是必然的。

    她想,这种词他怎么都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口啊!

    “没有啊,不抬头看得见路吗,要我给你指个路吗?”沈枝意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陈祝现在的眼里都是戏虐。

    陈祝见她没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只好温柔和些许无奈地对她说:“好了,不逗你了,能回去找他们了吗?嗯?”语气里似乎带着些哄人的意思。

    沈枝意抬起头看他,少年的眼里没有了刚刚的戏虐,只剩下少见的温柔。

    “你刚刚是故意的啊?”沈枝意看他半天只憋出来这句话。

    “昂,你才知道?”

    “是,陈祝你好烦啊!”

    沈枝意说这句话时语调软软的,哪想到这句话有多么的暧昧,有多么像女朋友在撒娇。

    “嗯,是我烦。走吧!”

    沈枝意听了还傻傻地想,陈祝好像丝毫不在意她说他烦,反而还自己承认了,脾气这么好?

    回到集中点时,盛含初和柳尚青就看见两人拿着水回来。

    盛含初也不管热不热,就兴奋地跑过去抱住沈枝意。

    “宝宝!我太爱你了!你还给我买水喝!”

    沈枝意被她抱得有点喘不过来气,说:“初初,其实这个水是陈祝买的。”

    盛含初愣了一下,笑着说:“这样啊,那你替我谢谢他!”

    “他不就在旁边吗?”沈枝意有点听不懂她说的话。

    一旁的陈祝笑着说:“她谢过了,你们就喝吧!”

    “那谢谢沈妹妹了!”柳尚青也十分上道,说完还对陈祝悄悄使了个眼色,在问他:你刚刚干什么了!

    陈祝看回去:我什么都没干好吧!

    沈枝意觉得这三个人的话有点莫名奇妙,什么叫她刚刚谢过了,什么替她谢谢她,但也没说什么。

    陈祝看她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嘴角勾了一下。

    “噢对了,陈祝!徐阿姨刚刚让我们结束的那天去你家吃饭。”柳尚青狂灌完几口水后,才想起来说。

    “那就去啊。”陈祝又转过头来对沈枝意说,“你想吃什么?徐女士比较喜欢照着菜单买菜。”

    “我也要去吗?”

    “沈妹妹,这不是废话吗?你肯定要去啊!我们那天在陈祝家干什么取决你啊!”

    陈祝听着这话说的不对劲,看到沈枝意一脸懵的看着他,对柳尚青说:“重说,她没听懂,把最后一句给我改了!”

    “噢噢,沈妹妹就是你肯定是要去的,你去了那天我们的游戏才够人玩啊!”

    盛含初听了也是一脸无语,挽住沈枝意的手说:“宝宝,徐阿姨做饭很好吃的!不信你问陈祝!”

    怎么话又绕回陈祝那了。

    “菠萝咕噜肉可以吗?”陈祝问她。

    沈枝意点了点头。

    “你们两就和之前一样,行吧?”

    两人也是点头。

    陈祝晚上回了趟家,一进门,徐恩女士就问他:“小陈,初初和尚青他们都想吃什么啊?”

    “他们俩就和以前一样。”

    “还有那个小姑娘爱吃什么啊?也没来过家里,不知道吃不吃的惯。”

    “菠萝咕噜肉,放甜一点吧。”

    “会不会齁啊?儿子。”

    “没办法,小姑娘喜欢吃甜的啊!”

    “小姑娘叫什么?见面总不好一直小姑娘小姑娘的叫吧。”

    “妈,您见过的,叫沈枝意。”陈祝看着徐恩,笑着说,脑海里全是小姑娘害羞得脸红却又不承认的样子。

    “是初中那个和你参加数学竞赛的女孩子吗?我记得她没考一中啊。”

    “是她,她转学来的。”

    见徐恩女士还在想着什么,陈祝又说:“妈,再问啊,人家家底都要被你摸清了。”

    接着徐恩女士笑眯眯地问他:“儿子,有没有她的照片啊?”

    陈祝听完都惊了,“妈!我哪有啊!您这不是搞笑吗?”

    “我印象中小姑娘长得可乖了,要是我女儿就好了!”

    “妈,您儿子还挺帅的了,你要是愿意就再生一个。而且人家妈妈才不答应呢。”

    “得了吧,我哪有这个精力啊!我是想让你…”

    徐恩女士差点把心中想法全说出来:想让你给我把她娶回来做我儿媳妇。

    虽然陈祝他们家对这些事情一直都是抱着开明的态度,尊重陈祝的想法。但是现在都还没见面,怕她儿子觉得她要说出的话太早了,硬生生改成了“多带她回家吃饭”。

    陈祝听了轻笑了一声,转身上了楼梯,在楼梯口对她说:“妈,不用避讳这些事。如果我没猜错你刚刚心里想的那后半句话的话,那我答应你我尽量做到。猜错了的话,你就猜一下我刚刚说的是什么吧。”然后进了房间。

    母子俩还不都清楚对方的心思吗?陈祝怎么可能猜不到徐女士想说什么,不就是让沈枝意做他女朋友吗?只不过徐恩女士想的比他还要长远。

    楼梯口的徐恩女士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个答案,第一次,她第一次听到她的儿子把这些事和一个女孩子连在一起,之前他对这些是谈的是少之又少,如今他坦荡地说出来,徐恩心中莫名的有种儿子长大的欣慰感。

    陈祝之前当然收到不少女生的心意,徐恩知道后都是教他拒绝的话要礼貌一点,同意的话说出来要更加慎重。陈祝哪管那么多,拒绝就拒绝的清清楚楚的,没有一个女生和他暧昧不清过。他和徐恩说过他不会有这种过早的想法,徐恩听完那是一个相当放心。

    等陈广盛回到家,立马分享了这个事。陈广盛一开始也惊讶了一会但不感到意外,于是切了盘水果到陈祝房间,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要有分寸感,最好可以慢慢来,这种事情,一定要尊重女生自己的意愿。她要是不愿意,也不可以一直缠着她。

    陈祝刚刚进了房间就一直坐在书桌前思考着自己属于青春期的情愫,他想不懂,这真的是喜欢吗?

    陈广盛进来后,陈祝喊了一声“爸。”

    陈广盛听到后又转身回到陈祝面前,他知道,他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会犹豫,这是不意外的。他静静地听陈祝接着说。

    “爸,其实我还没搞懂这是不是可以经受考验的喜欢,我还不太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做。我不想她会因为我的行为产生顾虑,我也不想太早打破友谊的这扇窗。我感觉她好像还不太能过早地接受这些情爱,我只是想保护她,想让她开心。爸,你说这真的算喜欢吗?”

    陈广盛听完顿了顿,他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想那么多。当年他追徐恩的时候只是因为喜欢就去做了,好在徐恩也喜欢他,有些事情的后果他都没有去想。在同样的年龄,他真的没有陈祝成熟。

    陈祝想的很简单,就是他看到她就很开心,那种喜欢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陈广盛想了想说“儿子,你要知道,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我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的想法,对你,对爱情的想法。所以我知道你的顾虑后,我也不会鼓励你大胆地去尝试。但是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像之前一样和她相处,等等她。你想的很正确,这件事需要到你有足够的能力有一定的信心时再去做,应该会做的更好。”

    见陈祝没说话,陈广盛又了说一句“还年轻,可以等等她”就出去了。

    陈祝吃了水果,洗了澡,就上床了。

    他想到那个很容易害羞很容易脸红的女孩子,嘴唇无意识地弯着,心里想,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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