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裴贺从城西出来就上了马车,车轮辘辘,一路往东,正是去东宫的方向。

    东宫的马车夫在府中干了许多年,经验丰富,马车驶的平稳。

    裴贺昨夜处理政务到了半夜,困意渐渐涌了上来,右手揉了下太阳穴,闭目修整了起来。

    车内的窗帘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晃动着,突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沙沙作响,随后就传来了一声马受了惊吓的马啼声。

    裴贺微微蹙了眉头,长睫掀起,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还未等他开口,马车夫就出声道:“太子您没事吧?”

    随后马车外又传来了漫不经心的声音“三弟真是对不住了,我这马不张眼冲撞了你的马”,虽是道歉但听不出半分的诚意。

    裴贺讥讽的笑了笑,不过是跳梁小丑在面前蹦跶,找存在感,没有什么好气的。

    伸了手,将那车帘拉开一角,道:“原是大哥啊,无事,一家人说什么对不住。不过这街市中,皆是往来百姓,大哥开车还是要小心些的,冲撞了孤没事,若是绕了百姓,怕是父皇是要不高兴的。”

    这话原是看着裴久淳说的,蓦的一下,余光扫向对面马车上的车夫。

    “大哥你这马夫该换了,无用的废物留着也是无用,大哥你说是吧。”

    那马车夫被扫了一眼,浑身僵硬住了,从马车上连滚带趴地滚了下来。

    裴贺身为东宫之主,再加上他已执掌政务,骨子里便是一股王者气概,仅是一撇便足以震慑他人。

    裴久淳手中摇晃着的扇子顿了顿,裴贺说的虽是马夫,可他言语中的所指再明显不过。

    “废物”这个词裴久淳这些年从未少听,成王败寇,他此时确实是个废物,可他裴贺从前不也是个废物。

    裴久淳嗤笑了一声,睨了马车一眼,“三弟说的是。”

    便朝着马车夫道:“还不快滚。”

    裴贺轻笑了一下,“大哥若是无事,孤便先行一步了。”

    裴久淳不打算这么就结束这场闹剧,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裴贺,道:“三弟这是父皇赏给我的丹药,这颗我就转赠给你了。

    裴贺看了眼他手中的盒子,并没有接过去,不过就是一个破铁丸子,他倒真当作宝了。

    “多谢大哥好意,父皇赏赐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好吧。”

    今圣上沉迷于炼丹,时不时就会将这些丹药赏赐给旁人,以示皇恩。

    裴贺清楚这世上没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这世间从未有长久之物,无论是帝王之爱,母子亲情还是别的,都不曾长久。

    裴久淳接着道:“三弟收下吧,父皇近日赏赐了许多给我,我也用不完,我听说父皇还从未给过你丹药,大哥这颗就当是让你尝尝鲜了,你我兄弟本就该有福同享,不是吗?”

    父皇不给,裴贺倒是乐享其成,炼丹这种事情一旦沉迷其中,便就无心他事。

    而裴久淳向他炫耀丹药,不过是在炫耀微不足道的父子亲情。

    裴贺笑着接过裴久淳手中的丹药,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那父子亲情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没有,现在他更加不需要。

    裴久淳看这裴贺的车马驶远,眸中染上了张扬的笑意,随后眸中又变为了恨意,“这个贱婢生的东西,真当自己是太子了,啊呸,若不是二弟去的早,轮得到他这般嚣张。”

    裴久淳想到这,眸间的恨意更深了几分。

    马车驶到东宫的门口,还未停下来,就被拦住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救命啊”,随着这声音,马车帘被拉开,裴贺眉心抽搐了一下,与面前的娇俏女子四目相对。

    面前的女子穿着华丽,那插在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闪着淡黄的光辉,衬着那张脸更加的明艳。

    “放下”,裴贺冷声道,语气间染着几分的严厉。

    裴锦眠怯生生地收回了脑袋,但是那手指还倔强地拉着车帘的一角。

    她是极怕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但是关乎婚姻大事,她不得不这么着急。

    又被裴贺觑了一眼,那眼神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裴锦眠只好松开了手,放下了帘子,退到了马车旁,“太子哥哥,你快点下马车哈”,这句话被她含在喉咙中,她不敢催他,但是心中又着急。

    等耳边清净了。裴贺才掀了帘子,下了马车。

    “何事?”,裴贺看了眼裴锦眠道。

    裴锦眠早就等不及了,但是想到裴贺最讨厌聒噪,现在是她要求他,不由耐住了性子。

    等他问了才回答道:“太子哥哥,陆将军和他的嫡子要从边疆回来了,父皇要把我嫁给陆将军的嫡子。我不要,我不想嫁,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裴锦眠站得笔直,丝毫没有在别人面前那飞扬跋扈的样子。

    裴贺垂眸想了一会,陆家的嫡子,陆远奚,他倒是有几分映象。京城中出名的世家公子,文武双全,人品高洁,没什么不好的。

    裴贺道:“为何不嫁,嫁给镇远侯的嫡子,你不亏?”,说罢便向府内走去。

    裴锦眠,支支吾吾了一会,没说出原因,只是道:“不想嫁,就是不想嫁啦。”

    裴贺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步子走得更快了,宛如忘了身后还有一人。

    裴贺人高腿长,裴锦眠加快了步子都赶不上,只得要小跑了起来,这东宫之大,从府门到裴贺的书房足足要绕过两个庭院。

    裴锦眠实在跑不动了,站在原地,闭了眼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裴锦眠终于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觉得轻松,又觉得害羞,顿了半响,才抬了眼看裴贺。

    见裴贺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她,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你身边的那个小侍从?”,裴贺问道。

    脑海中模模糊糊回想起那个一直跟在裴锦眠身后的小尾巴,确实是个面容清俊的郎君,就是身份卑微了一些。

    裴锦眠瞪大了眼睛,“有这么明显吗”,裴锦眠感觉不可思议。

    心思被人点破,她的脸更红了,垂了眸子,点了点头,又抬眸道:“太子哥哥,你不要告诉别人哈,也不要告诉母后,更也不要告诉他。”

    裴贺点头应下,“嗯”,对于这些事情他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也没有这些闲心去关。

    二人进了书房,裴贺坐在椅子上,裴锦眠只敢站着,怯生生地问了句,“太子哥哥能不能帮我?”

    书房的桌上早就备好了茶水,裴贺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嗯”。

    得了裴贺的回应,裴锦眠宛如喂了一颗定心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盛了,笔直的身子也随着放松,松垮了下来,安心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

    裴贺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裴锦眠刚坐了会儿,又弹了起来,她是不敢再在这多停留一会的,裴贺本就是冰冷冷的样子,这处理政务起来,更是冷得吓人。

    “太子哥哥,我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去了”,裴锦眠说完就像是脚底抹油了一般,向门外走去。

    突然啪的一声,是铜片落地的声音,裴锦眠脚步一顿,又倒了回去,地上躺着枚五颜六色的鸡毛毽子。

    她看了看地上的毽子又抬眸看了看裴贺,有些不好意思地嬉笑了几声:“太子哥哥,我这就走,带上它一起”,裴锦眠弯腰将那毽子捡起。

    看来裴锦眠确实是着急了,不然也不会把这些小玩意揣在袖中来见他,“这是什么?”,裴贺问道。

    裴锦眠见他难得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答道:“这是当下最时兴的女子玩物,叫做毽子,可以踢着玩,还可以强身健体”。

    裴锦眠本想要示范一下,但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书房里都是名贵的物件,她万一踢歪了,她这脑袋都不够裴贺砍的,只好收了原本的心思。

    裴贺点了点头。

    裴锦眠知道他这是嫌她话多了,让她走了,“那太子哥哥我走了,这个毽子留下来送给你了”。

    虽这个毽子她让宫人做了许久,整个京城都找不到别个能比它好看的,但是裴贺难得感兴趣,她自然是要狗腿的巴结一下了。

    那屋门已经被合上,裴贺抬眸看了桌上的毽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萧妩晨跑时委屈巴巴的模样,伸手弹了弹那毽子上的羽毛。

    “陈礼”,裴贺唤了一声。

    屋外的陈礼推门而入,“太子殿下,有什么事,需要属下去办。”

    裴贺指了指桌面上的毽子,“把这个拿走,差人做几个差不多的。”

    陈礼将毽子拿过,自家主子虽没说毽子是做给谁的,但是陈礼也猜了个大概,应当就是西巷的那位主子。

    心中不免叹气,他呆在裴贺身边这么多年,向来做的都是大事,什么时候这种供女子取乐的事情也轮到了他的身上。

    正想着,被裴贺觑了一眼,便不敢再往下想,出了门,就将这件事置办了下去。

    西巷外院,萧妩坐在镜子前,涂抹药膏,铜镜倒印着她雪白的肌肤,上头的鞭痕已经将要消失殆尽。

    那腰窝深陷处开着一朵梅花,那是她的胎记,他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有的。她像是忘记了什么,她的出身,她的父母,她为何会深陷皇宫的囚笼之中,一切都是模糊的,只剩下细细点点的片段。

    萧妩的手绕过腰身,抚上那腰际的红梅,长睫微微颤动了两下。

    蓦的一下就收回了手去,那从身体中涌出的酥麻感,让她脸红心跳,不经想起了裴贺,他也喜欢触摸这朵开在腰际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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