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谋反

    九月初九重阳节,鹤晟阳的回信依旧未归,而既定的宫宴也在万全筹备中开始。

    桃昭将宴会前开场的祝词照本宣科讲出,下方一干许久没在正式场合见到他的官员也大都见怪不怪,面上做足恭敬一一敬了酒跟相近的臣子打了声招呼,众人便落座自己位置准备欣赏歌舞节目。

    坐在主位上的人微微直起身子,瞧着下方舞姬表演的模样倒是比上朝时更加认真。

    这并不是桃昭第一次参与此类宴会,鹤国重礼,但凡是个有些名气的节日便就要办上次来庆祝。

    可这么多场宴会下来,她所见过的重复节目不过屈指可数,甚至各有新意。感叹不知这皇宫到底收容了多少人的同时,从观者的角度来说也确实足够养眼。

    琴筝萧笙等各色乐器合奏为背景,身材曼妙的舞姬半数粉衣半数黄裳,配合着乐曲的节奏作出练习过无数遍的动作,整齐地变换着队形。

    为首的舞姬比旁人多披了层质地轻薄的白袍,一举一动间便徒生出些飘然仙气,摇曳着身姿便往主位上的桃昭而去。

    又来了。

    发觉她手部动作在移动开始时便开始有意无意往袍下衣袖凑近,经历过这小一年的洗礼,桃昭也自然不可能再觉得这是编排的一部分,又或是哪个官员送来的美人。

    上次这样的当众刺杀是她刚巧躲开致命一刀才了事的,这次若是使用同样的方式恐怕又要引起怀疑,目光递给隐藏在宴会角落的将军安排的侍卫,对方心领神会点点头。

    可直到舞姬进到自己面前,手持匕首在桃昭脖子上划出道血痕时,那守卫也没有配合剧本发出任何要提醒她意图的声音。

    在刀刃逼近的瞬间,桃昭发觉其上涂抹着的正是那日的妖毒。

    上次她的表现已经足够证明这毒对人族无效,可现在又作为想置她于死地的杀手锏出现在这里……跟上次的不是一拨人?

    调整伤口到划下但不够浅的程度才收手,这种伤势即使毒素蔓延短时间内也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还好她下刀的位置比较偏下,再上点恐怕只能暗杀空气了,桃昭心下庆幸自己没有盲目相信那侍卫而不去修改迎上去的角度,眼角微眯瞧着那舞姬匕首上的狼纹厉声说道“你是杨胜的人?”

    舞姬脸上再找不见刚刚的千娇百媚,皱着眉头狰狞神色朝桃昭咬牙切齿道“身为皇帝却只顾自己罔顾天下,你配坐在这位置吗?”

    “那依你看来,杨胜才是配坐朕这位置的人?”她挂着明显的愤怒神色,底下诸臣顿时收敛神色止住声音,其余的舞姬更是瑟瑟发抖地跪成一片。

    这片混乱中,唯有覃元殊岸交换了眼神看向墨枔,见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才露出些轻松神色。

    只暗中打了个手势,殊岸身后那个常年跟着的侍卫便悄无声息得下去了。

    这紧张氛围之中有人发觉早该赶来的御林军不见人影,而主位上的鹤晟阳还在握着那刺客的手腕将匕首逼停,一男一女的对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大臣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又趁大家窃窃私语时看了眼头上的天。

    本来还是天高气爽的暖阳天,此刻却被聚集而来的云层遮盖住了所有光芒,吹过的风中似乎多了些萧瑟的冷意,正应得上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舞姬冷笑出声“将军平定天下,又一心为民,怎是你这狗皇帝可以比的?”

    御林军终于赶到将这女子制下,看着她仍不死心还妄图挣扎的模样,桃昭语气有些轻飘,内容却是明显的愤怒与讥讽“既然你如此仰慕杨胜,那待将军回来就让他来斩下你的首级,如何?”

    嘴上狗皇帝狗皇帝的骂着,桃昭摆出副听腻烦的模样,摆摆手便对为首的御林军头领吩咐道“带下去,把她舌头割了喂狗。”

    没有听到遵命的声音,桃昭挑眉回身却发现那群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隐隐察觉到不妙后退半步,强撑着气势喝声质问“你们还在这干什么?!”

    “皇上不必惊慌,御林军从来都是将皇帝安全放在首位,此时逗留也自然是为了查出真凶以绝后患。”覃元站了出来,虽是跟之前无数次般的语气,但说出的话却已经是明显的逾越。

    果不其然,桃昭猛拍桌子冲着他大骂“朕是皇帝,朕说什么时候查再什么查,什么时候御林军的事能由你来决定?!”

    御林军向来是由皇帝直接管辖,桃昭这句话明显是在质问覃元的反心,结果覃元不仅没有畏惧,反倒理所应当地笑笑,像是在管教安抚家中不听话的小辈般的语气说道“皇上玩心重,一些事情有所疏漏也无可厚非,做臣子的自然是要替您分忧了。”

    鹤晟阳气得瞪大眼睛,瞧着他这幅模样,连殊岸也下场帮忙说话“大将军势力既然已经伸进皇宫,确实有严查必要,还请您稍安勿躁。”

    主位上的皇帝气极反笑,手指指着这明显勾结在一起,连伪装都不再做的两人点了又点“好好好,看来你们两个是打算铁了心要和朕对着干了?”

    他们这架势哪是要和你对着干?明明是打算直接把你拉下这皇位,把这鹤国的名字给改成自己的姓氏。

    底下几个大臣心中只余哀色。如今连御林军都被他们二人控制,城外驻扎军队也被杨胜出征前带走大半,且只单看覃殊二人表情便知他们是做好准备来的,恐怕这场戏早已经注定好了结局。

    “这刺客虽出言不逊,但言语并不是全无道理。”覃元跟殊岸一唱一和又开始数落起鹤晟阳的不作为,丝毫没打算提及这不作为背后他们做的手笔“故此,为了天下百姓,臣也要冒死进言,请皇上您退位。”

    台上鹤晟阳已被气得心血翻涌,连说了几个你字也没道出后面的话,眼前一花跌坐在龙椅之上,金色雕龙映入眼中却更像是对自己的讽刺。

    终是意识到自己荒唐和放权引来了什么样的恶果,甚至底下的大臣都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指责覃元两人,彻底孤立无援的状态下,鹤晟阳的表现反倒平淡许多。

    如同看着进了自己渔网还试图负隅顽抗的鱼般,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两人此时生出了无限的耐心,看着鹤晟阳的沉默不言也愿意配合,心下却已经开始品味着胜利果实的滋味。

    “若是朕执意不退位呢?”

    就连垂死挣扎时说出的话都在自己的预想之中,覃元不禁为这皇帝的天真发笑,但也乐意见到他这幅模样。

    若鹤晟阳真就这般简单的退让,他又该给谁去炫耀自己这些年步步为营得来的成果呢?

    “若是皇上您定要一意孤行,那今夜御林军的搜查可能就需要多花些功夫,只怕是要多耽误些您和诸位大臣的时间了。”

    “不过您身份尊贵,即使要出宫等待也无妨,毕竟臣早已调动了城外驻兵,这皇城与京城之中必然不会让皇上离开他们保护的视线。”

    “皇上您虽然不爱理朝政,但从来都是位明事理的君主,想必也清楚现在正是最好时机了,对吧?”

    覃元说话的同时也在观察主位上人的反应,他当然不会真的接受鹤晟阳主动退位,此时心下几分疑惑那必致人于死地的毒素怎么会还没发作。

    第一反应不是怀疑毒有问题,而是怀疑林筠旬在扯谎将别的东西当作那毒交了上来。

    咬了咬牙记恨上这人,不过无论是谁,但凡阻碍他的在今夜之后都会一个个被除去,这毒药的发作与否也不会对终局产生影响。

    “这刺客也是你们派来的。”

    他难得的敏锐让殊岸有些惊讶,看着一旁已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覃元,他接过了话茬,打算顺水推舟把脏水全都泼到杨胜身上,同时也是离间之计“杨将军与我等一般,心中均怀有家国天下之情义,性情所致。”

    在覃元与殊岸的计划之中,杨胜是唯一的不稳定因素,明明被皇帝欺辱排斥,却死脑筋地纠结于君臣身份,始终没能接下他们递去的橄榄枝。

    也因此,为防止陈胜日后救人,他们特意准备了这把匕首。

    “朕倒是不知将军还有这般心性,要不你来杀我试试?”

    这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可在这时候出现却是绝对的突兀。

    有好奇的大臣从始至终没将视线从几个主要人物身上离开,如今惊悚发觉这声音响起时,台上皇帝甚至嘴皮子也没动一下。

    覃元和殊岸也马上听出声音的来源并不是眼前的人,瞬间汗毛竖起僵硬着身体向四周环顾,可在场站着的除了他们,再见不到任何人影。

    原本沉寂的场面犹如被投下石子般又嘈杂起来,在阵阵窃窃私语声中几道啪嗒声响起,不大的杂音却立马镇住了场面,众人瞧着声音的来源,发现平整的地面上蓦然多出了几块令牌,随之还有的则是另一道熟悉的音色。

    “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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