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漩涡

    手下毫无碰到实体的触感让杭清奉回了神,想起切断她神识连着的五感却还是晚了一步。

    眼前朱楸化作蛛身,因血肉与业障强行拔高的力量无法被肉身容纳爆起了纹路,看上去很是狰狞。

    她身下是竹屋和宋卫的碎片,蛛脚触手伸展包围整个小院,拥抱着自己最美好时光的同时也将一切毁灭。

    不过是被注定的结局罢了。

    杭清奉羽睫微敛,视线落回到怀里的人。

    不同于当初找寻到她时的表现,现在的桃昭要更加脆弱、更加多情,她应是已从蛛丝马迹推断出了外界的情况,此时身体止不住地打着颤。

    明明失去五感之后会犹如置身黑暗般无法动弹,可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捏着,点点红嫣依稀从指尖中溢出。

    掰开桃昭的手掌紧紧握住,下意识握拳的动作使略长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道深印,可被抓伤的杭清奉却只是在自爆余震后解开结界,直到将她打横抱起送回房间时也没松开那牵连着的手。

    保持这样的姿势坐到床边,杭清奉将桃昭身上的大小伤痕一一治愈,又用灵气理顺了经脉混乱,这才解除对她五感的禁锢。

    意料之外的,桃昭没有醒来。

    杭清奉难得皱着眉头,满面忧色地又做了次检查,却在得出结论时轻笑出声,语气复杂中又带些释然“原以为没了记忆便可见到那时的你,现在看来还是我异想天开了,不愧是……”

    越说声音越是微弱,直至最后更像是他对自己的呢喃提醒。

    紧握的手被桃昭单方面松开,她翻了翻身滚到床铺内侧,像是被惊扰了什么好梦般嘟囔着些暧昧不清的词汇。

    “睡吧。”替她整理因翻身被带起的衣角被褥,杭清奉也不再逗留起身走出小院,只关门前又深深瞧她一眼。

    有些事情既已牵连,便再无从漩涡中逃离的可能性。

    桃昭沉睡意识迷迷糊糊醒来,疲劳感作祟使她抱着身上的被褥哼哼着,想再睡个回笼觉,后一秒昨晚发生的事便争先恐后涌现在眼前,逼着她去回想。

    捏着被子的手放到胸口,里面却完全失去了昨晚时分的心情,仿佛记忆中那个焦急担忧、悲伤纠结的人不是自己。

    这种空洞的感觉太过异常,可桃昭对于这份异常的源头毫无探查好奇的心思,甚至于她再抬头瞧见那副曾让她心伤的画作时,都觉得那悲伤褪去了不少。

    并非演技、也并非不在乎,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会有一个更加贴切的形容,可思索搜寻再三也没能从词库里找到对应的答案。

    算了,等想起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再没有任何睡意,桃昭坐起身看看自己因睡眠而被压皱的衣服,便知道肯定又是杭清奉将自己送回来的。

    说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因着这毫无头绪的心境变化,再想到杭清奉时她似乎也坦然了些,只想起那日的误闯事件时还会有些微妙情绪。

    去到杭清奉的小院,不出所料地在桃林里找到了偷懒的人。

    今日没有酒水也没有糕点,男人闭着眼斜靠在桃树上假寐,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才开扇挡着嘴打个哈欠“你醒的倒早。”

    他的眼尾带着抹红,眸子里是尚未褪去的水雾,倒是很难叫人将其与昨夜那个锋芒毕露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不过桃昭还是觉得这副模样的他看着更顺眼些“想着来看看你。”

    “看看我?”杭清奉定定打量她几秒,语气带着些故意的挑衅“是终于觉得自己貌不如人了吗?”

    “哈啊?”桃昭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瞪着眼被这话煽动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这话出口的瞬间,自她醒来便不断萦绕在其周身的,那股与世界割裂的气氛便被打散,桃昭心上那层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霾似乎轻了些,连带着语气都有些跳脱“等我把头找回来一定让你好好看看,输个心服口服!”

    “那我倒是很想好好看看。”在最后四个字加重读音,杭清奉虚空摸出一把算盘,勾勾托托打了起来,数响之后转转手腕将结果转给桃昭去看“不过按照如今的任务进度,怕是要等上个几千年了。”

    得,桃昭也多少对杭清奉有些了解,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就一定是有什么差事要吩咐给她。

    果不其然,杭清奉摸出一沓白纸铺开来“这些都是休息时候存的委托,你可以随便选一个做。”

    “随我挑选?怎的这次这么好?”桃昭狐疑瞅他。

    杭清奉含笑“总归这些都是你的。”

    意思就是不管怎么选,最后这些活计都得她来干是吧?

    能不能给她一个嘴巴体验券,她可以不说话,但是想咬牙。

    气呼呼地选了张,连招呼都不打便传送去了度朔,也不知道这小铺子是什么运转方式,只要启动传送阵,出了铺子门便是委托人所在的城镇。

    或许是经过之前几件事情有了成长,又或许是那心境变化所带来的影响,桃昭一连做了三个委托均顺利收场,中间的小插曲也都由她自行解决,虽然过程都算不太轻松。

    “不是,到底是怎么想到把传家宝放棺材里面的啊?!”

    桃昭咕咚咕咚灌下杭清奉递来的茶水,半趴在桌子上拍拍桌面“我撬钉子的时候那些人类看我的眼神比狼看到肉都凶狠,然后发现那玩意真在里面之后又跟我道谢。”

    “而且一个毫无力量的海螺到底是怎么混上传家宝的身份的?那螺壳上面甚至有个洞,委托人吹的时候除了漏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声声吐槽进了在书桌旁不知在写些什么的人耳里,杭清奉放下笔,确认着面前案牍上批注的内容,回答桃昭的话却没有半分敷衍意味

    “人族最是在乎血脉传承,即使那海螺对于他们没有任何作用,但作为象征物的意义却非同一般……仙界那边不是也有以凡间花卉为标志的门派吗?大抵是一样的吧。”

    不可置否轻哼了声,对于这些精神意义的东西桃昭有些难以理解,手撑桌子站起身,冲着桌边正合上案牍的人伸手“总之再完成一件委托就能休息了,希望明天是件好解决的事。”

    写着委托内容的纸落在她掌心,虽然已经有了些业绩,但手中纸张的厚度却难以从眼瞧寻出什么区别,心中默念着从人族小孩那儿偷学来的点兵点将顺口溜,桃昭抽出最后那字落在的一张“就它了!”

    再翻过来瞧瞧内容,桃昭惊奇咦出声来“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仙界的委托人。”

    任务内容还是救人。

    杭清奉扫了眼纸张,似乎能透过这薄层看到另一面写的字,意料之外挑了下眉头,指尖敲敲桌面“这委托刚被送来,原是要加急处理,不过刚好被你选上也是剩了些繁琐流程……只是你要麻烦些了。”

    “麻烦?”这个词的意思有些复杂,无数种可能性从脑海闪过,桃昭不确定追问。

    “仙界一天地上一年,即使度朔有特殊法则,也至多能让你撑上两周。”眼见她依旧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杭清奉凭空变出个斗笠盖在桃昭肩膀“你不是还有个包裹要半年后送吗?”

    宋卫的包裹。

    被潜意识藏起的记忆复苏,桃昭又感受到了那空洞感觉,正想着要不要问问杭清奉也没有什么头绪,却又被大量纸包塞了个满怀。

    “零嘴灵茶不够再来寻我,这斗笠上有禁制,即使是仙界大能也看不破你的真貌,去的时候记得戴上,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便唤我。”

    絮絮叨叨的模样又像是一个不同的人了,桃昭恍惚着又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迷迷糊糊地打断他“杭清奉,我有亲人吗?父母那种的。”

    两人是旧识这事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杭清奉从不主动承认,桃昭也就识趣避开这个话题,如今被主动提起,男人倒是怔愣住,不知道她是什么目的,迟疑半晌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那你考不考虑多个女儿?我觉得你很有既当爹又当妈的天分。”

    如果情绪能够实体化,杭清奉的额角恐怕要多出一个大大的井字,后槽牙咬了咬,将自己做的孽再大的苦也得自己吃这句话在心底默念三遍后才打破沉默,只是语气跟平静的面色不同,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谢谢,暂不考虑。”

    看着他发黑的脸色,桃昭总算是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虽然她确实觉得杭清奉有这天赋。

    见好就收轻咳两声,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自己小院收拾好,空空荡荡的房间如今在杭清奉的“亲情”赞助下多了不少装饰品和物件,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总算像是个能住的屋子。

    打坐修炼至第二天,想着时间流速的问题桃昭早早出发,刚一传送到度朔便有封信砸在斗笠顶上,桃昭拿下瞧眼落款,正是再熟悉不过的白泽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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