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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女子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搭在桌案上,宽大的袍袖下露出一截皓腕,金镶玉的镯子正正好好地戴在上面。

    莹白的美玉微微透着一点紫,金线镶在上面形成精巧的蝙蝠形状。宋令璋呼吸一滞,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年幼顽皮,把母亲嫁妆里的玉镯划了一道痕迹。母亲心疼得紧,赌气说这镯子以后就这样给他媳妇,谁弄坏的谁管修,让他媳妇以后找他去赔。

    这自然只是一句玩笑话。父亲回家后便拿着镯子去了金银楼,镶好了蝠纹带回来。为了安他的心,父亲拿回来之后还特意给他瞧了一眼,让他不必把母亲的话当真。

    只是等到他和沈辂定亲的时候,母亲当真把这镯子给沈家做了信物,还给沈夫人讲了这一段故事。

    沈夫人笑过之后讲给女儿听,沈辂听了又拿来取笑他。他那时羞得满面通红,却又不肯在沈辂面前丢了面子,便强说道:“那玉镯一代传一代,都给多少人戴过了。如今这镯子镶了金,又成了个新的给你,你该谢我才是。”

    他的小姑娘那会儿极是好哄,当真信了他这番歪理,高高兴兴地拉着他去做别的事。他悄悄松了口气,心底另却有一番隐秘的喜悦:这镯子不比旁的首饰,上面有他留过的痕迹。结亲是两个家族的联姻,可这定亲信物过了他们两个人的手,才算是他们之间的定情。

    这番想法太过大逆不道,他从未敢宣之于口。可哪怕他明知道沈辂根本想不到这些,他仍然暗自欢喜,等着他的小姑娘戴上玉镯的那一天。

    他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听说这镯子可是当初陛下亲口吩咐赏给宁婕妤的。倒也难怪,这玉镯确实难得,可惜宁婕妤犯下大错,如今也配不上这镯子了。”陆月寒嘴上依然刻薄,却仗着旁人看不见她的神情,向宋令璋眨了下眼。

    宋令璋看着陆月寒巧笑嫣兮的模样,心中忽而一定,喜悦渐渐从心底蔓延开,直到眉梢眼角。

    从他入宫为宦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这桩亲事再做不得数。哪怕沈家也被抄家流放,哪怕沈辂机缘巧合下也入了宫,可他……毕竟是入宫为宦。

    只是人的天性便是欲壑难填心存妄念,哪怕他明知自己配不上沈辂,却仍暗自祈求奇迹的发生。

    入宫十年,沧海桑田。他眼见着陆月寒从十年前见他受伤会急得落泪,到如今把他晾在宫正司门外不闻不问。他早已经不敢抱任何希望,只想着能在一旁看着她,便是心满意足。

    却到今天,她戴着他给的定亲玉镯,对他展颜一笑。

    上天垂怜!

    宋令璋一阵狂喜,若不是还有旁人在,他几乎要大笑出声。可即便他努力遮掩,眼角唇边依然都是压不住的笑意和喜悦。

    陆月寒暗自纳罕,虽然说收回定亲信物确实值得高兴,可宋令璋也不至于此罢。她算计宁婕妤这么多回,宋令璋不可能不知道,远的不说,只说这次对宁大人施压让他向皇上投诚的事,就是她找宋令璋去做的。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何至于如此失态?宋令璋不会……根本没猜到她为什么对宁婕妤下手罢……

    她这时也来不及细想,一面庆幸自己颇有先见之明地把宋令璋挡住让旁人看不到他的神情,一面则是瞪了宋令璋一眼示意他快一点配合她完成这场戏。

    宋令璋正了正神情,淡淡道:“恭喜陆大人。只是陆大人可小心了,千万别步上这镯子前一个主人的后尘。”

    “宋督公不必担心,本官一向谨慎。”陆月寒冷冷一笑,“只希望宋督公也能谨言慎行,别被人抓到什么把柄才好。”

    她见宋令璋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这才一甩袖子,不急不忙地回了自己的坐位,低头去翻新呈上来的折子。

    她回司礼监的时候委实已晚,简单翻看了一下便同宋令璋一起把批好的奏折呈给皇上。从司礼监到延和殿一路上人多口杂,纵使两人同行,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陆月寒不觉的有什么,宋令璋却十分不虞。他的小姑娘刚向他表明心意,宋令璋这时候分外想和陆月寒好好说几句话,可惜寻不到什么机会。眼见着路边不断有停下行礼的宫女宦官,宋令璋的神色愈发冷厉起来,更是坐实了宫中关于宋督公刚被陆宫正气到的言论。

    呈上奏章,两个人退出来便分道扬镳。宋令璋望着陆月寒毫不留恋的背影,心里愈发委屈起来。

    *

    陆月寒却半点也不知情,她戴着镯子高高兴兴地回了宫正司,连处理公务的时候都手软了三分。

    “大人今天心情很好。”雁落服侍陆月寒摘下钗环卸妆的时候说道。

    “得了新首饰,当然高兴。”陆月寒自己摘下玉镯,却没有收到盒子里,“好了,你也去休息罢。”

    雁落退了出去,陆月寒拿着镯子想了想,取了块帕子把玉镯仔细包好,小心地掖在枕下,这才枕着她的定亲信物安心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日起床梳洗,陆月寒想着昨日太后吩咐的姑娘家该好好收拾打扮的话,索性又在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换了副头面戴。她取了一支点翠累丝银簪挽发,又挑了一对镶蓝宝石海棠银钗加以修饰,耳上戴了嵌猫眼石耳坠,唯有手上的玉镯一成不变。

    她收拾一番,照例去了司礼监坐镇,却发现宋令璋今日难得来的比她要迟。她闲闲坐下斟了杯茶,才见宋令璋踏进司礼监。

    宋令璋昨夜里辗转反侧,今日便起迟了。他匆匆梳洗赶来司礼监,便见着陆月寒果然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陆大人。”宋令璋拱了拱手。

    “宋督公。”陆月寒颔首示意,目光却径直落到了宋令璋腰间挂着的玉璋上。

    能做到二十四监的主位,衣饰自然不会与小宦官一样朴素,身上多挂几样饰品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毕竟已经是正三品,配饰的材质几乎毫无禁忌。二十四监里除了司礼监掌印是陆月寒,余下二十三监的主位都是太监,这些人打扮上也是各有喜好。

    衣帽局掌印好用香囊,宝钞司掌印喜欢抹粉,直殿监掌印常常簪花,这几个特殊一点的在宫里也是出了名。皇上倒是不介意,一则是这些人能当上掌印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就如太后能放任陆月寒随意挑选首饰,皇上对于这些癖好也能容忍;二则是这几个也不常在皇上面前晃,来面圣的时候也会收拾一下自己,反正不是自己辣眼睛,皇上就更加不介意了。

    旁的几个倒是没这么奇怪的品味,却也各有偏好,宋令璋也不例外。他身上的配饰一向能简则简,却唯独喜欢各式玉佩。

    想想倒也不奇怪,这位毕竟是曾经的镇南候府二少爷,从小按照世家公子教养。君子比德于玉,以玉佩修己身,宋令璋喜戴玉佩也顺理成章。

    只不过今天这玉佩……陆月寒只瞧了一眼,便端起茶盏用以遮掩自己唇边的笑意。

    她亲手挑的玉璋,她又怎么会不认得?

    定亲那时父母给镇南侯府准备信物,她闹着要亲自去选。本来这事无论如何都不是她应该插手的,只是她拽着父亲袖子撒娇了许久,终于还是让父亲同意她跟着一起去挑。

    那时候在库房里,她一眼就看中了这枚白玉璋。

    她当年就觉得宋令璋佩上这枚玉璋一定十分合适,今日一见,她果然眼光极好。

    青年一身紫色官服,青玉冠束发,白玉璋为佩,仅仅这两样饰品却简而不陋,装饰得恰到好处,更衬得其人风神轩举,清俊如竹。

    这个人,是她的未婚夫啊。

    陆月寒垂下眼,不让旁人看见她眼里的笑意。她拿回了玉镯,他也拿回了玉璋,这是宋令璋给她的回答。

    宋令璋却远不如陆月寒镇定。

    他之前不知道陆月寒的心意,从未和陆月寒提过半句定亲信物的事,却早早把找玉璋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当年镇南侯府被抄家,他也不知这玉佩到底被谁抄了去,若要找寻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索性传出了喜欢玉佩的名声,就是想着若是手下见到这玉璋,能想着进献给他。

    他不是喜欢玉佩,只是唯独喜欢这一件而已。

    幸而此事如他所愿,这玉璋当真被他的属下找到送了过来。也幸而他此前装作喜欢玉佩,今日换了这枚玉璋戴上也不打眼。

    只是……他今日特意带了这枚玉璋,就是为了让陆月寒看一眼。可陆月寒真的是仅仅瞥了一眼之后,宋令璋却又有些失望。

    他固然明白,当着这许多人的眼前,陆月寒不能有任何表示,可是……他看不见陆月寒的回应,心底总是不安。

    他不知道,陆月寒究竟还记不记得,这是沈家给他的信物。

    宋令璋走到自己的桌案旁边落了座,抬眼看见陆月寒戴在腕上的那只熟悉的玉镯,才稍稍安下心来。哪怕陆月寒不记得这玉璋,可她已经戴上了他家的玉镯。

    这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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