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雨一直下
    身边的侍女实际上是个神侍，乃是小神的位格，她的本体是一株含羞草，是个超级社恐。平常总是躲着外人，但是在香茅面前却是一个话痨。
    含羞草羞羞看见香茅醒来，一下就变得泪眼汪汪。这可是她最爱的尊神大人啊，若是没有她，她要怎么办！她胆小的要命，看见外人就紧张，紧张过头就会晕倒。她的成名绝技就是土遁，若是遇到危险或者外人，她就遁入土中，等待外人走后才会冒出头来。
    这土遁被她练得炉火纯青，几近于道。不过后来她被蓍草前辈介绍给香茅后，她和香茅接触久了，却是逐渐展露出她的话痨一面。几乎所有的社恐在熟人面前都是话痨……
    香茅摸了摸羞羞的脑袋，她头上的头发被这么一摸就立刻盘了起来，仿佛很紧张的样子。而羞羞也忘记悲伤，她嗔叫道：“讨厌了，头发缩起来了，要好久才会解开的……”这是她的本能，她也没有办法解决。
    不过这个小插曲却是让羞羞忘记担忧。她又兴高采烈的说：“尊神姐姐你看，这是那些被你救起的生灵送你的礼物，晕倒了，它们也很担心的，也算有些良心……”
    羞羞絮絮叨叨的说着，并拿出一样样礼物出来。
    大雨下了这么久，该淹没的地方都被淹没了，这个世界的物资、秩序都毁于大雨中，如今这些礼物也不比以前，现在的礼物都只是一些杂果、糕点和自制的小工艺品。
    大地被淹没太多，一切物资都变得非常紧张，杂果、糕点都算是奢侈食品，而那些工艺品更是不值钱，现在吃饭穿衣都成问题，谁还在乎工艺品。
    “他们也有心了。”看到这些东西，香茅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她本就是善良的人，也是容易被感动的人，如今这些人的礼物虽然在她眼中不值一提，但是确实是让她心中温暖。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眼神一凝，飞快的从礼物中挑出一颗小小的竹实。她连忙问道：“这是谁送的礼物？”
    身边的羞羞一看，她立刻摇摇头说：“这……这我不知道……”
    她一个社恐，怎么可能去招待那些送礼的人，都是那些送礼的人将礼物放在屋外，等人走了她才去收拾的，这种情况下她怎么知道送礼的人是谁。
    香茅也明白这一点，她叹了口气，惆怅的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紫竹的竹实……自从……哎……”
    羞羞听了她的话也一下就明白了。
    几个月前，也就是大雨来临的几天前，世界的紫竹开始大片大片的开花结果。紫竹开花结果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此大面积的开花结果倒是让香茅有些不知所措。
    而尊神也闭关不见人，尊神的两位辅神也消失不见。香茅都不知道该问谁。在几天时间内，这些紫竹大片大片的枯萎，掉落在地的竹实也迅速腐烂。整个世界，包括神府中的紫竹竟然在几天时间内全部死亡！
    这种不合理的情况惊动了很多神灵，这些神灵自然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君就是紫竹成道的！这些紫竹的死亡，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还没等那些神灵反应过来，世界就开始下起大雨。磅礴的大雨，无穷无尽的大雨将世界都打乱了，所有的神灵都开始忙着拯救世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神灵自己的神府都遭了灾，有不少神灵甚至因为这种变故而陨落沉睡！
    世界的大雨，和紫竹的灭亡，这两件事让香茅非常在意，随后的时间，世界变得岌岌可危，而香茅却不能做太多的事情，她的神位纵然是神主级别，但是也不能阻止这世界级的倾盆大雨。
    她只能忙着救人，将人类、妖精、动物和植物救助到高高的山岗上。这种办法虽然救了一部分，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不能解决大雨，那么这些高高的山岗也是岌岌可危的。
    她不敢想象，若是整个世界都陷入水下会是什么情况……
    今日，她得到了这枚紫竹竹实，她一下就认出来了，她这一辈子，和紫竹打的交道可不少，她又怎么认不出紫竹的竹实。
    这枚竹实貌似并没有腐烂，怀着一丝希望，香茅将这枚竹实种在一个花盆中。她给花盆浇了一点灵水，希望这竹实能发芽成长，若是有紫竹出现，说不定她还能联系上尊神！
    “羞羞，以后好好照顾这竹实。”香茅再次交代。羞羞认真的点点头，她看了这花盆一样，用心的记在心中。
    大雨还是不停的下，这大量的雨水也不知从何而来，为何下了这么久还不停息？
    香茅看着天空，她看不透那厚厚的云层，但是在那云层之后也找不到答案。她摇了摇头，将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后。她不是一个善于幻想的人，相反，她是一个脚踏实地务实的人。
    就像当年在九曲十八湾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力量对付灶火神，但是却也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助那些被灶火神压迫的人类。
    现在的她和当年的她陷入一样的境地，她阻止不了这场无缘无故的大雨，但是她却拼尽全力，救助那些被大雨折磨的生灵。
    雨，又下了十年……
    “香茅大人。这处山头也顶不住了，我们还要继续迁徙吗？”一个神灵轻声问道。
    在这个神灵面前，香茅穿着一身紫袍，她看着前方如同汪洋大海的水面，又看了看天空的大雨，她皱眉问道：“还能坚持多久？去寻找陆地的神灵回来没有？”
    这个神灵摇摇头，说：“司水司的同道认为再有一个月，这里就会被完全淹没。如果现在不行动，我们会很被动。”
    “你的意思是，寻路司的人还没回来是吗？”香茅敏锐的问道。
    这个神灵轻轻的点点头，他低沉的说：“如今陆地越来越少了，而且能容纳这些人的陆地几乎不能找到，我不抱什么希望。”
    是啊，已经十年过去了，大雨从不停息，几乎所有的陆地都被淹没在水下，就算有些山头很高大，但是如今也被淹的只剩下山尖尖的那一小块，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灾民。
    十年时间，众人有一众神灵的帮助，这个世界的生灵也死得七七八八，现在约莫只有一万多人还残存。
    这天空的雨并不是寻常的雨。寻常的雨也下不了那么久。这雨有很强的腐蚀性，这种腐蚀性专门针对木材和衣物，任何木头和衣物被雨水淋湿，都会在一个月内快速腐朽。而且这雨还有极强的寒气，这种寒气并不是冰冷，而是入体的寒。
    这种寒，就算是水生的鱼虾、水妖都坚持不住，在这雨水和雨水形成的汪洋中待得太久，就会寒气入体，轻则风湿，重则瘫痪。
    这雨，是不给生灵任何一点活路啊！
    “我们的木材还能制作出大船吗？”香茅继续问。
    “百工司的人清点过了，大船还能制造三艘，倒是够这次使用，但是下次就不够了。我们储备的木材不少，但是这些年也是光出不入，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存货了。”
    木材，是制造大船的原料。这种木材在以前就是消耗品，哪个神灵的神府不能催生出大量的木材。但是现在，神灵已经失去神府，物资再也补充不上。这些年大家用的都是老本，而这些老本是用一点少一点。
    木材制造的大船也是消耗品，制作出大船后，这些大船也只有一个多月的寿命，一个月后，这些船就会腐蚀分解……
    “大人，您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次我们实在是帮不了那些凡人。不如就放弃他们吧！”这个神灵咬咬牙，终于说出这句话。
    而这句话一出，香茅就猛地转过来头，她眼中露出严厉的神色，用非常严厉的语气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若是现在放弃他们，这和让他们马上去死有什么区别？若是让他们去死，那我们为何不早就这样做？我们这十年来难道都在白费劲？”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后！这是当年你们跟随我的时候，向我发的神誓！当初我也说过，若是不愿跟我一起的，可以自行其便。但是你们跟了我，就不能半途而废！”
    香茅严厉的话让这个神灵面容羞愧。他再次咬咬牙，顶着香茅的神威，继续说：“今非昔比，当年我们也是抱有希望的，但是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大人，您做的已经够多，您的神力在这些年的消耗下，也从神主级别降到小神级别，若是再掉落下去，您可能连神格都保不住了。没了神格，您在这场大雨下也自身难保！”
    他说到最后，已经是声嘶力竭，作为跟随香茅十年的神灵，他早就被香茅的所作所为折服。他虽然觉得自己也算体恤民心，但是却自问做不到如同香茅这样。当一个人用自己性命在做一件为了他人好的事情时候，他将是伟大且不容置疑的。
    香茅死死的盯着他，忽然，香茅反应过来了，她皱起眉头说：“不对，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寻路司的人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陆地？你刚刚在回避我的问题！你给我说实话！”
    这神咬着牙，他不吭一声。而这个时候，香茅却是流下泪来，她看向那汪洋大海，喃喃的说：“当年尊神消失的时候，就交代我要守护好这个世界，我答应了他，我就应该做到。如今，大雨不断，世界淹没，我无力阻止大雨，只是希望能救下更多的生灵，总算不枉尊神对我信任一片。”
    “如今的你，却是要让我陷入不仁不义之中吗？你对得起我吗？”香茅流着眼泪，轻声说道。
    在这一刻，这神灵明显慌了，这么多年，他们遇到过无数的困难，香茅也从没在他们面前流过泪。但是这次……这次……
    他也忍不住了，一下就拜倒在地，哭着说：“大人，您已经仁至义尽了，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不能怪你，这是无可阻挡的天灾，非人力所能及也！您没错！”
    香茅摇摇头，将他扶起说：“不，我还没尽到全力，我还有神力，我还能再拼一次。我不求你能理解我，只是希望你和我说实话，寻路司的人是不是回来了，他们是不是带来了陆地的消息？”
    香茅的话让这个神灵嘴唇懦懦，最终他终于是低下头颅，低声说：“他们回来了，也带来了陆地的消息，但是，那陆地也不会坚持太久，大人您的努力最终会付之流水。大人，这不值得。”
    “不，这值得，那么多性命活着，那就值得，纵然是多活一刻，那也是值得的。生命无价，并无赚赔。”香茅轻轻的拍了怕这神灵的肩膀，说完这话，她也转身走了……
    不多时，百工司的神灵开始建造大船，整个山头再次忙了起来。
    香茅在不大的山头行走，她撑起神力，将大雨隔开。在山头上，一顶顶奇特的神力护罩保护着一个个小屋，而小屋中就是残存的生灵。这些生灵有人类也有妖精，还有一些残存的动植物。
    当香茅在街道上走过的时候，屋中所有的人都透过窗口看着她，并对她行礼祈福。这些人看着香茅的目光全是仰慕尊敬，这十年来，她的所做作为不仅仅折服了跟随着她的神灵，也让这里的生灵生死相随。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屋子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香茅神尊，您已经做的够多了，若是不行，就将我们放弃吧！我们不怪你，真的！”
    “是啊，香茅神尊，您就将我们放弃吧，我们不走了，我们再也不走了。您已经为我们做的太多了！”
    “香茅神尊！”
    “香茅神尊……”
    这些呼喊传了出来，香茅却是听得面色铁青。她转头一看，神光向着所有人都扫去。这些人脸上有释然，有焦急，有悲伤，还有感动。但是却没有一丝恐惧害怕。
    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话，十年颠沛流离，他们也受够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这些年他们见得多了，但是让香茅也跟着搭上性命，他们却是不愿意看到的。
    香茅神尊为他们付出太多，不能连命也搭上啊！这对她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