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唯琛一时间没说话，听见这句话后沉默地坐在位置上，许久，扭头看向徐以钦。
后者依旧失魂落魄，发丝凌乱。
他喉结动了动：“不是。”
徐以钦没回话，而是继续盯着车窗外某处发愣。
江唯琛拿出手机，轻声说：“我叫代驾来，你要不坐后面吧，我在前面给司机带路。”
徐以钦呆呆地点点头，拿上手机下了车。
江唯琛叫的代驾不一会儿就来了，车辆不疾不徐地行驶在路上，徐以钦坐在后座，肩膀上靠着酩酊大醉的徐以鑫，出神地望着车窗外。
江唯琛在副驾，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内后视镜里的徐以钦。
等到了徐以钦家，两人一起把徐以鑫架到房间里去。
江唯琛帮徐以鑫盖好被子，退出他的房间后，见徐以钦依旧站在客厅里，看着落地窗外的京都夜景，整个人状态很不好。
“以钦。”
听见这一声，徐以钦恍神，收回目光看向他。
江唯琛双手插兜，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并不像在安慰人：“你别想这么多，周鹤他跟我一个部门，平时做事就极端，只能说你运气不好，遇上这种人。”
徐以钦敛眉笑了下，走向他：“知道了。走吧，我送你下楼。”
江唯琛却说：“不用。”
他说：“我认路。”
徐以钦笑了，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心说这人怎么这么幼稚，觉得她要送他就太过客气显得两人很生分吗？
“行，那我站这儿看你走。应该打车回去的吧？”
说到这，徐以钦才想起来，江唯琛来京都大概一个星期了，她竟然没问过他住哪里，做什么，只知道他和周鹤在同一个科技公司工作。
“你住哪儿？”
江唯琛看她一眼，走到玄关换鞋：“你现在想起来问了。”
徐以钦又被他逗笑了：“姐姐工作很忙的，忘记了也是常事嘛。”
“我住公司，在这边没房子。”江唯琛说了，伸手给自己系鞋带。
徐以钦看着江唯琛头顶茂盛的头发随着他弯腰的动作，一层层往下盖，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发旋。她有些惊讶。
“你不租房住吗？公司里能有好环境？”
江唯琛系好鞋带，直起身，等脸上充血红晕褪去后，懒洋洋地插起兜，靠在玄关的鞋柜上，笑道：“怎么，你要收留我一下吗？”
徐以钦一愣，随后挂下脸来：“你少耍贫。”
江唯琛清脆地笑了几声，开门出去。
徐以钦跟在后面，正欲和他最后道别，一抬头，却发现自己被笼罩在年轻男人宽阔的身影之下。
她猝不及防撞进他幽深的双眼中，只看见他脑袋后面昏黄的走廊灯，照得他发丝都裹上了金黄，男人身上温热的气息与薄荷味体香萦绕在她身侧。
徐以钦下意识后退半步。
江唯琛垂睫盯着她：“……好好休息。”
她顿了下：“好，你也是。”
江唯琛转身离开，徐以钦则站在玄关，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出神地望着他往电梯走。
徐以钦发现江唯琛好像比几年前还长高了许多，站在平时她觉得宽敞的走廊里，他几乎占据了走廊的大部分，显得空间逼仄狭窄。
这人怎么大学还长个子了。
她莫名觉得眼前的小孩确实长大成人了，他高大的身材将大衣撑成很好看的形状，把头顶灯光挡了大半，在地上投下虚虚的阴影，宽阔的后背安全感十足。
江唯琛伸手按了电梯，回头看她一眼。
徐以钦连忙笑了笑，冲他挥挥手。
江唯琛没笑，颇为严肃地颔了颔首。不一会儿，电梯就到了，他拔腿要走进去。
鬼使神差地，徐以钦出声叫住他：“阿琛——”
江唯琛顿住，收回脚，平静地看向她。
徐以钦：“……明天可以陪我去趟4S店吗？今晚车窗刮坏了。”
江唯琛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盯她几秒，说道：“好。”
徐以钦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亮：“你路上小心，姐姐在楼上看你哦。”
江唯琛这回笑了，撂下句带着笑意的“知道了”，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时，江唯琛听见徐以钦关门的声音。随后，两扇门合并，他清楚地看见门上倒映出男人敛不住的笑容。
“……”
江唯琛立刻收起笑。
她分手了你就这么开心？
江唯琛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冷冷地瞪电梯门里的他一眼，拿出手机开始看，企图把这种想法挥去。
须臾，他收起手机，再度抬头。
开心一下怎么了？不行吗？
真是的。
-
第二天江唯琛下班后，刚走出写字楼，就看见徐以钦靠在她的车子上，正在打电话。
江唯琛弯起唇角，朝她走过去，等徐以钦发现他，将视线投过来时，他又立刻收起了笑。
“……好好好，那先这样吧，嗯，我挂了。”徐以钦挂断电话，拉开车门，“上车。”
江唯琛绕到副驾坐上去，系安全带时看徐以钦还在疯狂打字，在回复着谁。
“你不是休假了吗？怎么还工作。”江唯琛说。
徐以钦愤懑道：“不是工作，是你韩琪姐。”
江唯琛：“哦，她又怎么了？”
徐以钦打完字发出去，一扔手机，启动车子开出去，边开边说：“你知不知道陈子尧有多过分？他不来看婚纱也就算了——”
车子猛地停下，江唯琛正听得认真，被这忽如其来的刹车吓得差点冲出去。
他大惊：“怎么了？”
徐以钦死死踩着刹车，盯着江唯琛：“我好像没和你讲过韩琪吧？你认识她？”
“……”
江唯琛移开眼神，笑了起来：“徐以鑫什么事都跟我倒腾，韩琪姐那么多八卦，你觉得他憋的住？”
徐以钦：“哦。”
她没再说下去，江唯琛即便想听，也没有开口让她继续说的道理。两人一路无言，到了4S店后，也只是江唯琛站在一旁，听徐以钦和维修工作人员交流。
因为这家4S店平时修车排队比较多，徐以钦只好把车子放在这等上个两三天。
“所以你叫我过来的目的是？”
两人并肩走出4S店，江唯琛问道。
徐以钦：“怕遇到周鹤。”
这家4S店就在江唯琛和周鹤共事的科技公司写字楼附近，而且徐以钦提这辆车时也是和周鹤一起，当时周鹤也提了辆，以前两人也一起来这里报过修。
要不是昨天周鹤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要不是江唯琛刚好救了场，徐以钦今天肯定会自己过来。
她也觉得奇怪，自己从没怕过男人，可为什么到了事情发生在周鹤身上，她就会打破从前的常规。
徐以钦想到这里，顿了顿。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周鹤了？
江唯琛“哦”了声：“那我们现在怎么走？”
思绪被拉回来，徐以钦想了想：“既然你抽出宝贵的下班休息时间陪我来这里，那晚上我请你一顿？”
江唯琛笑了下：“姐姐，你这个喜欢请人吃饭的毛病真是很难改啊。”
“确实，这毛病起码四五年了，一直改不掉。但主要还是姐姐我温柔大方，我喜欢谁，就爱请谁吃饭，不行吗？”徐以钦笑道。
江唯琛敛起笑容，盯着她看。
“现在咱们也没车了，就去附近逛逛，看有什么合适的餐馆吧。”徐以钦说着，抬腿走出去。
江唯琛咀嚼着她刚刚那句话，默不作声地跟上。
“你一毕业就来京都CBD工作，方叔和江姨应该高兴坏了吧？”
两人缓缓散着步，一面逛街，一面寻找附近的餐馆。
因为方家出了两个儿子，所以兄弟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江唯琛“嗯”了声：“不过奶奶更希望我留美。”
“这我知道，他们二老最近身体还好吧？上大学之后，我就没和他们联系了。”
徐以钦说道。她今天穿了件碎花长裙，外套驼色大衣，高跟鞋清脆地踩在地砖上，每一步都摇曳生姿，裙摆随着她走路的姿势，步步生花。
江唯琛：“好着呢。”
徐以钦点点头：“那就好。”
她说完这句话，两人间陷入沉默。
徐以钦没有察觉到江唯琛情绪的变化，边走边抬头寻找餐馆，看见个东北菜馆，停了下来，说道：
“去那儿吃怎么样？”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
两人同时开口，徐以钦没听清江唯琛说了什么，一双明艳的眼睛转向他：“你说什么？”
江唯琛垂头看了她几秒，别开眼：“没什么。”
徐以钦狐疑地看着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刚刚他说的，勉强分辨出来，回道：“我不是问你了吗？吃东北菜怎么样？”
江唯琛：“……”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轻轻道。
两人站在CBD某个商场外的广场中间，夜风吹起徐以钦的裙摆与长发，江唯琛兀自挪了挪位置，把风口方向给挡住。
徐以钦看着他，反应过来，语气严肃了些：“在美国过得好吗？”
江唯琛开门见山：“不怎么样。”
“……”
徐以钦觉得气氛尴尬了许多，她努了努嘴唇：“咱们，先进去吧。”
她拔腿往东北菜馆的方向走，手腕却被人狠狠一拽。徐以钦低声惊呼，整个人旋转着跌进他怀里，裙摆大幅度扬起——
紧接着，从徐以钦身边疾速掠过一辆电瓶车。
“……”
江唯琛稳稳当当地擒着她的手臂，胸膛坚硬却温暖，薄荷香卷席徐以钦的整个鼻腔，迷得她晕头转向的。
徐以钦想要脱身，抽出手往后一退，却不想高跟鞋没有站稳，踉跄了一步，清脆的声音砸在地板上。
江唯琛又眼疾手快地揽了她一把。
“……”
太尴尬了。
徐以钦站稳后抽出手，轻轻揉着被攥疼的手腕，别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唯琛在她身后，声音很淡：“五年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徐以钦转身，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眼睛莫名湿漉漉的，倒映着商场五彩斑斓的绚烂灯光 。
江唯琛眸色很深，垂睫看着她，在平静地等一个答案。
她知道躲不过了。
徐以钦长叹一口气。
在国利公馆，他当着周鹤的面就喊她全名；在医院，他故意说自己陪人来孕检，引她误会；现在，又直接问她这种问题。
徐以钦知道江唯琛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人，直来直往，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一定要得到。
“江唯琛，你疯了吧，我们俩不可能。”
“……”
他平静地说：“我没有疯，徐以钦。”
“这事儿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就等你不喜欢他了再来追你。如果你没有，那我现在就开始追你。”
“万一我结婚了呢？”
江唯琛：“你要是觉得幸福，我认了。如果你觉得不幸福，离婚了，我还是会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