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京城

    永平二十年,整个吴州知府苏府一夜之间生灵涂炭,无一生还。

    腊月十五寅时,寒风凛冽,如刀刮在脸上般刺痛,满天星辰都仿佛冻结,大街空无一人。却见苏府有一人挺直脊梁端正的跪在院中。

    “爹,娘,兄长,你们走好,我定会为我们苏府讨回公道的,此仇不共戴天,女儿绝不让你们无辜冤死。”苏雨安是从苏府密道偷偷溜进来的。寒冬腊月,她膝盖早已无知觉,睫毛上的泪珠也凝成冰霜,鼻尖通红,但她看向祠堂的目光却锐利如刀。

    若非父亲前几日非是逼迫她去老家祭祖省亲,恐怕今日她也是这亡魂之一。

    他们恐怕早已料到这日,所以才想方设法保住了她。

    这是一场绝对的谋杀,却这般被掩盖起来,大街小巷无一人敢讨论。百人性命,朝廷只一句苏府有罪,就这样玩笑过去,究竟是挡住了谁的路,让当朝皇上直接密旨屠杀?

    苏雨安只觉满心苍凉,从小父亲便教导她,天下应以民为主,为官要做百姓之官,他绝不会是什么贪官污吏,但整个苏府如今却因一道圣旨背负千古罪名,百人亡魂,无处申冤。她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进到大理寺,大理寺言,古往今来凡事有冤者,推情详明,务必刑归有罪。她要去京城寻证,要为苏家百人伸冤。

    苏雨安握紧手中的玉佩,最后看了一眼苏府,转身离去。

    从此,天下再无女子苏雨安,只有男子苏安。

    ————

    京城悦来客栈。

    “请小姐不要赶奴婢走,请小姐不要赶... ”青竹跪在地上,两眼哭的红肿。

    苏雨安蹲下身将青竹抱在怀里,眼角也滚下泪珠。她寻证之路本就艰难,自身难保,又怎么舍得让青竹同自己受苦。

    她嘶哑着声音:“青竹,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看做妹妹,此行凶险,苏家只剩你我了,你去过新的人生吧。”

    青竹哽咽着道“小姐,你就留下我吧,我不会托你后腿,老爷夫人从小待我也是极好,苏府这般遭难,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的自己享受?”

    苏雨安自知劝不动,不再规劝,等自己想办法进入大理寺后,再作打算。

    “既如此,以后就叫公子,我名苏安,你仍叫青竹,从此以后我们与吴州苏府便无半分瓜葛,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是我们老家亲人病逝,所以来京城投靠亲戚,从此在京城谋生。”

    苏雨安搀扶起青竹,坐回座椅。她倒一杯茶,边饮边交代青竹,“我今日会去拜访一位故友,你拿着银两在这儿附近找一处宅院安置,要位置安静低调但又离官府不远,不必寻我,我要做一些事情,之后我们以三长三短为记号,我安顿好后自去寻你。”

    青竹认真回道:“公子,你放心,青竹全记下了,我会等着你回来的。”

    苏雨安休息半响后拿出怀里的玉佩抚摸,十年不见,希望故人依旧。

    她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看着叫卖的商贩,往来的游客和顽皮吵闹的孩子,只觉得恍惚,像是又看到了一月前的自己,也是这其中快乐的一员。随着吵闹声逐渐减弱,她在一家庭院门前停下,拿出手中的玉佩,递给门口小厮,“小哥,麻烦把这枚玉佩给您家老爷看看,我是他远方亲戚,前来投奔。”

    “你是何处来的?”小厮回问。

    “您只需将玉佩交给他,自然明白,多谢小哥。”苏雨安再次回道。

    “且等着。”

    小厮走后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听到有脚步匆匆赶来。

    苏雨安听到脚步声便觉鼻酸,抬头看到眼前老人的瞬间,终是忍不住眼眶含泪。她双腿跪地,叩头说道:“一别十年,晚辈迟来问候,望田伯父恕罪。”

    “傻孩子,快起来,让田伯父看看。”老人沧桑的声音也已哽咽,他飞奔向跪地的人,搀扶起她。“好孩子,只要来了就不晚,一点不晚,快和田伯父回家。”

    苏雨安由着面前的老人拉着她走,她也打量着他,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父亲回京述职,带她一起来田府拜访,十年不见,如今也已满头白发。

    世人很少知道,吴州知府苏成安竟与京城大学士田若松乃过命交情,也正如此,自己才能光明正大的来拜访,父亲曾在她探亲包裹中留有字条,让她遇事可来此求助。放眼京城,能帮自己的恐怕也只有这位田伯父了。

    苏雨安心中既感激又愧疚,她怕伤害了对方,却又不得不去做一些事。

    “快来人,吩咐厨房去做一桌好菜。”田若松中气十足朝着仆人喊道。

    苏雨安忙说:“田伯父不必如此,晚辈有些话想跟您单独说说。”

    “贤侄不要在意,都是些家常饭,我们先去书房,等说完事情饭菜也就好了。”田若松摆摆手,引着苏雨安去书房。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苏雨安再次跪在地上,田若松伸手使劲也扶不起,只能作罢,“这是做什么?”

    “伯父,求您帮我。”

    田若松叹口气说,“婉婉,多年不见,你已经长大了,如今就安心住在我这儿,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

    苏雨安再次叩头说:“伯父,求您帮我,苏家上百冤魂,婉婉宿夜难眠,此冤不伸,誓不为人。”

    “唉...婉婉,苏家...看到玉佩我便知是,半月前苏兄曾于我来信,告知你日后会来京城,望我帮衬,昨日我才知苏府竟出事了,可究竟是何事苏兄半点没像我透露,他也像是做好一切打算,皇上这圣旨下的诡异。这件事情绝不简单,你可不能参与。”

    “您惊讶我又何尝不痛恨,不知父亲是用何种心情安排下这些,我不过外出省亲可回来从此便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田伯父,整个苏府如今只剩我和侍女青竹逃过此难。我让她去寻一处安静宅院先安置下来,然后来此拜访您,请您帮我,即便这事情牵连再广,为苏家百人亡魂,我也要讨回公道。”

    田若松眼中满是怜惜,“你起来坐下,一切好商量,你需要我做什么?你男装见我,是之后不想再以女子身份示人?”

    苏雨安提起的心回落了一半,说起自己的打算,“天下人都知有冤案就去大理寺,我这案不能明申,但我想前去大理寺搜集证据,寻找合适时机为苏府申冤,以后这个世界不会再有苏雨安了,以后我名为苏安。”

    田若松还是不赞同:“这大理寺你非去不可?如今大理寺有瑞王掌管,他这人向来阴晴不定,你若去了,我恐怕日后便难保你。如今苏家这事暂不能看到光明,你一女子如何去的了大理寺一个男人窝里,即便进去,又如何在那里生存。日后这女子身份曝光,你又该如何自处啊?”

    苏雨安听着田若松句句发自肺腑的质问,早已枯竭的心里流过一股暖流,田伯父是真心为她着想的,她说出心中早已想好的打算,“大理寺非去不可,苏家事发我此生唯愿申冤,只要能进去,我会随机应变,如今就只希望田伯父能助我一力,将我安排进去。”

    田若松思考一瞬,“大理寺少卿许嘉峪是我学生,最近大理寺内案件突增,他现下正焦头烂额,你自小跟随你父亲,他定是将你教的很好,我推荐你去做他幕僚,帮他断案,你看可好?”

    苏雨安哑着声音,“谢谢田伯父,我极乐意去,只怕以后会连累您,还望您之后借机和我划清界限,我不能害了你。”

    “傻孩子,我这大学士本就不受重视,如今在京城也并不打眼,伯父无儿无女,今后就将你当做儿子,有事就来找我。”

    “好,伯父在上,再受苏安一拜,定不负君望。”

    田若松适时展出笑脸,“好了,旧已经叙完,现在就同我去大厅用餐,先好好休息几日,待我同嘉峪说明此事,商讨一番就安排你进去。”

    “好。”苏雨安乖巧说道。

    ————

    三日后田府。

    “嘉峪,这就是我同你说的苏安,他自小便仰慕大理寺为世人平冤,一直励志成为其中一员,寒窗苦读多年,就希望能有机会能进入大理寺中。这小子是我远方亲戚,我自知道他的品节和才能,你只管放心,他会给你惊喜的。”田若松口若悬河的同着旁人介绍。

    只见坐在座椅上的男子身着靛蓝色长袍,袖口绣着金丝花纹,腰间束一白色锦带,一双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眼中满是打量。

    他启唇不急不慢说道:“老师,你推荐的人自然没有问题,但你也知,如今大理寺卿是瑞王,我平白拉一个人就去里面,可不好和他交代。”

    田若松听完便瞪眼怒斥:“哼,你和那瑞王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沆瀣一气,还给他交代,我就不信他还能怎么你!我看你就是不想答应。”

    许嘉峪一看老师要生气了,忙收敛了刚才一副贵人的腔调做派,忙笑着给老人拍背,说:“老师,您怎么这么不经逗啊,我就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呢。”

    “哼,开玩笑,开玩笑,天天就知道开玩笑,不学无术。”田若松继续怒斥。

    “好了,老师,你放心,只要这位苏兄真有才干,我定不会委屈他。”许嘉峪换回认真的表情看向苏雨安,“你到是冷静,这么久一声不吭,也不怕我今日拒绝你?”

    苏雨安朝着许嘉峪躬身道:“大人见笑,首先您与伯父在交谈我不便插嘴,其次我自然相信伯父与您的交情,以及他对我的信任,只要您给我机会,我不会让大人失望。”

    许嘉峪大笑:“好小子,这般自信,明日一早就到大理寺报道,不过你可要小心了,瑞王可没我这么好应付,你如果只是当个普通小厮什么那还好,但你既想参与查案那必然少不了以后会和他打交道,他可和我不一样哦。”

    苏雨安心道她惹不起躲得起做个隐身人还怕惹着瑞王,语气镇定回答:“在下相信瑞王也不是无理之人,我安守本分认真做事,又怎会讨嫌?”

    “哈哈哈哈,好,那我就等你的到来。老师,学生大理寺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您老保重身体。”许嘉峪告辞离开。

    田若松语重心长:“苏安,此去多保重了。”

    苏雨安双手作揖:“田伯父,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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