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小蝶仙君，我……我不是故意的……”看门弟子还在结结巴巴说个不停，但郁山蝶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看向站在看门弟子身后的傅骄，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虽说自己是想找机会跟傅骄聊一聊，但显然不是现在这种人多眼杂的时候。
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暂且把谈心的事往后面放放。
好不容易来一趟藏书阁，可不能为了这事儿浪费时间。
于是她当即便从门边缘挤了过去。
“谢谢，借过。”
傅骄扭过头，看着她的背影，刚想跟上去，就被身旁的看门弟子拽住了衣角。
那弟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形态十分狼狈。
“傅骄啊，你怎么不早说你换殿了？她人怎么样，好相处吗，不会记恨我吧？”
傅骄没想到郁山蝶会直接无视自己，心里本来就烦乱，现在又被他蹭了一身黏糊糊的水渍，火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松开！”
那弟子被吓得浑身一抖，顿时安静得像只鹌鹑。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向来好脾气的傅骄发火。
他颤颤巍巍松开手，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傅骄，心中惊疑不定。
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她该不会和这位“小蝶仙君”缔结灵宠契约了吧？
但他也无从得知了，因为傅骄已经匆忙地追了上去。
“小蝶！”
郁山蝶听到了她的声音，但却没有回头。
在没弄清楚她的立场之前，自己最好还是跟其保持一定距离，否则被卖了还得傻乎乎替人数钱。
在想明白这点之后，郁山蝶身形一闪，往旁边的书架走去。
藏书阁阁如其名，别的没有，就是书多。
满架满架的书一直延伸到阁顶处，目测应该有百米高，高处的书需要人御剑才能拿下。
仙侍没有资格进入剑冢，因此脚下踩的都是公用的桃木剑。
此时因不是仙侍聚集的高峰时期，头顶飞着的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郁山蝶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会这么差，就在她准备往旁边一拐的时候，正好撞上取完了书准备下来的一位仙侍。
“嘭——”
两人撞了个头晕眼花七荤八素，那人抱着的几本书全被撞翻了，“哗啦啦”铺了一地。
好在御的是桃木剑，两人都并未受伤。
郁山蝶揉了揉脑袋，把掉在地上的金鱼簪重新钗回头上，略带歉意地冲他开口：“抱歉抱歉，我帮你收拾吧。”
说罢，她不待对方反应，准备伸手去捡那几本书。
却没想到刚才还“哎唷”个不停的人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挡住了她的动作。
“不、不用了，我、我自己来就行。”
郁山蝶伸出的手尴尬停在空中，只得尴尬地收回挠了挠头。
正当她打算拍拍身上的灰起身时，一道严肃的声音传入耳中。
“《幽冥鼎炼制秘籍》？这可是禁书，你是怎么拿到的？”
那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什、什么禁书？我不知道，你可别血口喷人！”
傅骄拧了拧眉，指了指书皮上方指甲盖大小的乌紫色印记。
“禁印都在这儿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未到元婴私拿禁书，你想害得所有仙侍失去进入藏书阁的资格吗？”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引得周围的仙侍纷纷看了过来。
那人神色紧张，连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同时低声下气地朝傅骄恳求道：“求你了，别告诉宗主好吗？拿禁书并非我本意，我也有苦衷的，把书还给我好吗？”
傅骄却并不听他狡辩，反而将书高高举起。
两人本来就有身高差，那人几乎矮她一个头，这样一来，要想从她手里拿到书，动静之大，势必会把其他人引过来。
郁山蝶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拉了拉傅骄的袖子。
“把书给我吧。”
傅骄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蝶，这不是小事，不能还给他。”
郁山蝶抬眸，神色认真地望着她：“你不相信我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傅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犹豫了一会儿后，将手缓缓收了回来，“可这书真的不能给他。”
郁山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一伸手，毫不费劲地将书摘了下来，望向身旁面露难色的仙侍。
“你既然有难言之隐，不想被人听见，那就走那边角落去说吧。”
三人一同走到背光的角落处。
这儿放置的都是低级的秘籍，几乎鲜少有仙侍会到这儿取书。
“说吧，你为什么要私拿禁书？”
那人垂下头，两只手紧张地搅在一起。
“我、我虽然进了灵鹤宗内门当仙侍，但我的家人都还在原来的村子里生活……”
他说着说着，开始哽咽了起来。
“那村子……毗邻魔族辖地，自从温度上升之后，许多人就已经搬走了，但是我奶奶年纪大了，没办法长途奔波，家里人便断了搬家的念头，直到……”
他说到这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傅骄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她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够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偷拿禁书的理由！”
郁山蝶莫名其妙地回看了她一眼，拍了拍那人因为傅骄怒喝而吓得颤抖的肩膀。
“没事，不用听她的，你继续说。”
傅骄急了：“小蝶！”
郁山蝶背对着她淡淡开口：“你若是没事就回去吧，我不傻，此事该如何处理我心中有数，用不着你提醒。”
然而隔了一会儿，她并未听到身后有任何离开的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傅骄已经脸色苍白。
“小蝶，我知道先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可……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郁山蝶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从感情上讲，她愿意相信傅骄；可从理性上讲，傅骄却不一定可信。
小飞见状，懒洋洋地开口：“主人，你放我出来，让我跟她说。”
郁山蝶犹豫了片刻，将它放了出来。
好歹小飞和傅骄同属于灵兽，说不定有些特别的劝解之法。
小飞拍了拍翅膀，落到傅骄肩膀上，在她耳旁小声开口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傅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如果这样就能让小蝶信任我的话，我愿意。”
还没等郁山蝶问清楚他俩都聊了些什么，小飞就快速冲向傅骄手上啄了一口。
那只如玉般精致的右手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郁山蝶吓了一跳，慌乱地从青雪镯里掏出师姐给的玉痕膏给她敷上，涂完之后忍不住瞪了小飞一眼。
“我是让你劝她离开的，不是让你惩罚她的。”
小飞却得意得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劝她离开做什么？现在她可全身心都是你的人了，再也不用担心她背着你干坏事了。”
郁山蝶：“？”
下一瞬，她就明白了小飞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本只有小飞存在的灵识中多了一道蓝色的印记，不消说也知道是谁的。
小飞骄傲得快没边了：“她签的可是贱契，连我的话都必须听，而且你就是想让她死，她都必须乖乖听从。怎么样，我干得漂亮吧？”
郁山蝶嘴角抽了抽，人都麻了。
漂亮……个鬼啊！
哪有这样劝人的啊！
也不知道解除这个契约麻不麻烦……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直到——
“那个……我能不能先走了？”
缩在角落的仙侍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郁山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正事来。
“不行，你得把刚才的事儿说完。”
那人几乎快要哭出来：“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禁书我也不要了，你就放我走吧。”
郁山蝶左手托腮，意识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放心吧，你要是真的有苦衷，我是不会为难你的，说不定还能帮你一把呢。”
那人一听，眼中的恐惧和惊喜交织在一起，最终忍不住“哐”的一下跪下了。
“真的吗？”
傅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挡在了两人中间。
“起来说吧，你要是有半句不实，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那人吸了吸鼻子，脖子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是自然！我肯定如实道来！”
他再度抬起头来，开始向两人说起自己的故事……
绣源村风景秀丽，民风淳朴，虽毗邻魔界，但村民心性纯善，出过不少修真者和仙侍。
可这一切自从气温上升开始便不对劲了。
最开始只是连续许久不下雨，村民们也还撑得下去，但渐渐地，便是整月整月的暴晒，庄稼都枯死了。
由于毗邻魔界，村民多多少少也得知了些消息——是魔尊快要出关了，天象才有此异动。
为了生存下去，不少村民选择搬离此地，到温度还未上升的地方去生存。
但也有一些家庭因为老人没法搬迁，只得留了下来。
孟遥家就是这种情况。
他是家中长子，早早便进入了灵鹤宗，平日里可以靠宗门俸禄接济家中，勉强还能过下去。
但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三年便撑不下去了。
魔族的人原先是看不上这个小村庄的，但是自从温度上升以来，魔界附近的人外迁太多，他们已经不够人手测试降温效果了，便把主意打到了绣源村的原住民身上。
听到这儿，郁山蝶不解地开口问道：“测试降温效果？什么意思？”
“就是……”孟遥深吸一口气，眸中泛着痛苦的光芒，“把人先架在火上烤，到差不多皮焦的时候，再用法术使其恢复原样，那些魔族担心魔尊出关后温度会飙升到无法让人生存的地步，因此想用这种办法提前寻找生存之道。”
听完这个解答，郁山蝶更是一头雾水。
“可这跟你拿的这本禁书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