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

    陈圭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来报的人,问道:“他来做什么?”

    禀报的人瞬间被他的目光吓到,磕磕绊绊回道:“卞,卞亭侯没,没说,只是说要见您……他带的人不少,咱们,咱们拦不住……”

    陈圭更加的脸色阴沉,禀报的人下意识就要谢罪,陈圭却已猛地起身:“韩由,把人先给我关起来!”

    “是!”

    韩由应了一声,侧过脸下巴对着刘慈点了下,他身后的人即刻上前,刘慈后退一步,冷哼一声:“本公主自己会走!”

    转身的时候刘慈嘴角带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当陈圭到达前院的会客厅时,张揭已经坐在厅内了,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身后站了两位身着铠甲的兵士。

    在洛京除了宿卫宫城和保卫都城的兵力外,还有一支独立于各处的兵卫,就是位于邙山看守和督建皇陵的守备军,而这支守备军一直由张揭统领。

    陈圭尽管心里十分恼怒,但脸上却带着笑意,走到张揭面前时拱手行了一礼:“天这么晚了,老祖宗怎么想起来拐到我这里了。”

    陈圭那位身居常侍之首的义父在张揭面前都是以晚辈自称,所以陈圭只能称呼一声老祖宗。

    张揭放下茶杯,笑着回道:“我从邙山归来,趁着没进城,来你这里办些事。”

    张揭一句话就把带兵来到陈圭这里说成了合情合理。

    陈圭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缓缓直起身,踱到主位坐下,坐稳之后主动问道:“不知老祖宗要来办什么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吩咐。”

    张揭看了他一眼,竟说了句:“我来救你的命。”

    “哦……”陈圭应了一声,挑眉笑了起来,“老祖宗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不知自己有性命之忧?”

    张揭神色平静地问了一句:“这性命之忧如果自己意识得到,还叫性命之忧吗?”

    陈圭沉默了片刻,眼神暗了下来,看着张揭:“有什么话,老祖宗还是直说吧。”

    张揭端起茶吹了吹,抿了一口:“一刻钟前,你这院里进了不该进的人。”

    陈圭微微眯了下眼睛:“老祖宗怕是看错了吧。”

    张揭终于抬起视线看向陈圭:“陈圭,可要我告诉你安和公主今日穿了什么服饰?我手下士兵大大小小加起来一百多双眼睛同时看到安和公主进了你的宅院,你就莫要抵赖了,此时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不管安和公主未来的命运如何,但她姓刘,是皇家之人,皇室岂容你我这样的人折辱?陈圭,我,这是在救你。”

    张揭嘴上说着救字,可这句话落他身后的两人却缓缓抬手,按到了腰间的佩刀上。

    听到安和公主四个字陈圭目色更暗,他与张揭对视,手掌在宽袖下倏地握紧,他哼笑一声:“不想老祖宗竟是如此关心在意我。”

    张揭嘴角翘了翘:“陈圭,我知你与你义父向来与三皇子交好,但是你还年轻,不知越是风光之时越要谨慎小心的道理,越是跳动的最高最欢实的那个火苗才越能挑起他人的兴趣。”

    这话落,陈圭的脸色真正沉了下来,宫中今日发生的事还不到一天,但一直待在邙山的张揭像是已经窥到了内情。

    这时张揭的语气突然加重:“这世间有一句话,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圭,你以为你做得十分高明?不,此刻的都城中,察觉出你有异动的,不止我。”

    陈圭下颌抽紧。

    张揭又问了一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如此无法无天的行事,你猜,你义父此时是否知情?”

    陈圭咬紧了后槽牙,如果他冒这样大的风险得到的却不是安平公主,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可……

    陈圭猛地抬起视线,目光如炬:“老祖宗也不用在这里吓唬我,反正事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张揭笑了,声音和缓下来:“你啊,还是太年轻……一个落魄公主而已,你觉得她能拿一个即将成为新皇身边红人的常侍如何?”

    说完这句话张揭竟起了身:“但如果你羞辱了皇室,新皇也姓刘,你自己想想会有什么结果,好自为之吧。”

    说着张揭就迈出了脚步,走出两步后,陈圭突然开口:“老祖宗不就是想带走安和公主吗,带走便是了,看来宫中谣言不是空穴来风,老祖宗对冯贵人用情至深。”

    张揭头都没有回。

    陈圭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道:“如果今晚老祖宗从我这里带走了安和公主,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欺瞒视为同罪。”

    张揭继续往外走:“我等你把安和公主送出来。”

    韩由把刘慈和慧云春桃关进了隔壁,刘慈寻了张椅子坐下,然后指了指旁边,对着慧云和春桃说道:“你们也坐吧。”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慧云不敢坏规矩,春桃则是被吓得还没回神。

    片刻后慧云迟疑地问道:“公主,现在……该如何?”

    其实慧云想问的是,卞亭侯真的会搭救公主吗?

    春桃听了这句话紧紧盯着刘慈。

    刘慈回道:“现在只能等了。”

    春桃眼神中闪过失望,慧云也不再说话了。

    然而两刻钟后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动静,门被打开,韩由再次出现,他立在门口说道:“小人送公主出去。”

    这次他的态度恭谨多了。

    慧云即刻转头看向刘慈,刘慈掸了掸衣服上看不见的灰,站起了身。

    慧云急忙探手过去搀扶,春桃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到院门口的时候,刘慈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群黑压压的士兵,她刚迈出门槛,一个身形挺直的男人就走了过来,躬身对她行了一礼:“臣张揭拜见公主。”

    刘慈上前一步,弯腰虚扶了一把,说道:“卞亭侯快快起身!”

    张揭直起身,刘慈趁着灯笼看清了他的长相,虽说一看就是个中年人了,但张揭长得温润舒朗,身上的气质柔和,他更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士,而不是一个太监。

    张揭上下扫了刘慈一眼,确认她无恙后才说道:“公主,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其余的话晚会再说。”

    刘慈点头:“好。”

    她再次上了来时的马车。

    一直走出近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条安静无人的小道上停下来。

    张揭让手下在林边生起了火,刘慈下马车,让慧云和春桃全退了下去。

    张揭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臣来晚了,让大公主受苦了。”

    刘慈摇了摇头。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他人的女儿和姐妹,她率先问道:“卞亭侯可知宫中情形?我父皇离开祈年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薨逝?还有我母妃,皇兄,阿妹和阿弟可还好?”

    刘慈话落,张揭的眼神迅速暗淡,他抿了抿唇,过了片刻才声音沙哑地开口:“臣收到消息时已经太晚了,传言……传言二皇子刘召串通母族冯家谋害皇帝,企图矫诏篡位,被三皇子刘邕的亲舅骠骑将军姚兴察觉后携众臣平叛,二皇子与冯家伏诛,冯……冯贵人与安和,安平公主也在反抗中丧生,此时宫中……宫中只剩下六皇子了。”

    如果不是亲兄长杀两岁稚弟的事太过违背常伦,这会怕是连六皇子也没了。

    张揭话落,刘慈缓缓低下头,四周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火花爆开的声音偶尔传来。

    过了好一会,张揭突然听到了哽咽的哭声:“我皇兄和舅父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张揭黯然回道:“臣也觉得这事必有蹊跷,二皇子本就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实是没必要走这一遭,但此时姚兴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都城和禁中,二皇子一直有削弱常侍的想法,所以宫中的数名常侍也已与姚兴勾连在一起,公主……为时已晚,当下该先考虑是公主和六皇子的安危。”

    刘慈抽抽噎噎还在哭泣:“在祈年宫中我病得太过蹊跷,因此就多留个心眼,不想竟真的从陈圭派来的随行太医处察觉出不对,情急之下这才向卞亭侯求救,在路上时我就十分担心母妃他们,只是没想到……竟……竟……”

    说着刘慈就抬起衣袖挡住了脸。

    她以前是学校话剧社的,这一声虽没有眼泪,但听起来却情真意切,也解释了远在祈年宫本该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为何会派人向张揭求救。

    从张揭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安和公主在掩面痛哭。

    张揭忍着心中的沉痛,安慰道:“公主节哀顺变……”

    刘慈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还是一直哭泣,直到她嚎得嗓子都干了,才揉了揉眼睛放下双手。

    周围只有一簇昏暗的火光映衬着,张揭也看不清她脸上是否真的有泪。

    见她情绪终于稍稍平定了些,张揭说道:“我知公主此刻心情,但如今情形,还需公主从长计议,今日公主会到陈圭手里,这时又被臣接出,全因三皇子和姚兴还没抽出身来。祈年宫卫知道公主已经启程归都参加陛下丧礼,都城又有陈圭在,宫中……公主是不得不回的。”

    不回是重罪。

    可一旦回了,一个兄长与母族因造反被诛的公主会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刘慈肯定地回道:“阿弟还在宫中,我当然要回。”

    这本书中的朝代也叫大汉,社会背景类似东汉末,要不了多久天下就会陷入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动乱中,她就算今天不顾一切的逃了,一个女人在那样的乱象中也活不久。

    张揭无奈地叹了口气:“臣会尽全力帮公主周旋。”

    刘慈低着头,又是一阵沉默。

    张揭也没再说话,等着安和公主自己平复,突逢这样的巨变任谁都需要时间接受。

    可是没过片刻,刘慈却突然抬起头,问道:“卞亭侯可知朝中要选出一位公主送往西凉联姻之事?”

    西凉本是大汉属地,许多大汉子民与外族人混居在那里,但随着数十年前和驽人统治称王后就开始逐渐脱离大汉掌控。

    为了遏制西凉,朝廷用一块地挑起了西凉与羌胡的争端,双方来来往往打了数年,不想没拖垮西凉不说,竟还让西凉吞并了羌胡。

    现在的西凉剽肥马壮,对大汉的雍州更是虎视眈眈,而雍州离洛京直线路程只有八百里,西凉的铁骑快马四五天就能到。

    为了安抚西凉,之前文定帝派了使者与西凉交涉,打着联姻的名义,实则是要以钱财来收拢西凉的人心。

    张揭怔愣了一瞬,瞬间就明白了刘慈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公主想去西凉?”

    刘慈没有直接回答张揭的话,而是讲起了一个故事:“三十五年前,先崇德帝册封了一位宗室女嫁去西凉,这位宗室女与西凉上一代奉烈王的感情十分恩爱和睦,等父皇登基后,为了挟制这宗室女就将她的家人全部扣押在了都城。虽说这一家子是没了自由,过得也心惊胆战,但他们安然活到了寿终正寝。三皇兄和姚兴既然敢以这样直接的方式残害了我的皇兄和母妃,那我与阿弟的性命他们就更是不会放在眼里,就算现在迫于压力会留我与阿弟一条命,但我想他们也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

    张揭语气里带着急切:“公主了解西凉吗?西凉乃苦寒之地,现在在位的那奉烈王胡诨更非善类,公主怎能有如此想法?”

    刘慈顿了一下,再开口嘴里就换了称呼:“张舅父,西凉是否苦寒,胡诨为人如何,并不在我考虑之内,我只是想替自己和阿弟求个生路。”

    在同人文中,和亲的计策就是张揭想的。

    安平公主从陈圭这里脱困后,还没参加文定帝的丧礼就被以冲撞之罪关进了冷宫,在冷宫中受到百般折磨。

    张揭也确实如他承诺的一般,拼尽了力气想救安平公主姐弟俩,可是无用。

    去和亲的法子,是他实在见不得所爱之人的孩子受苦,无奈之下的选择。

    不想却让安平公主借此开启了另一番大女主的人生。

    刘慈在归都路上认真捋了一遍原书和同人文,最终结论还是要按照同人文的设定去往西凉。

    只是她与同人文中的安平公主不同,她想在西凉攻略的人不是奉烈王胡诨,而是全书的战力天花板,西凉年轻的汉人将军——萧衍,

    原书中,萧衍曾经也是这都城中恣意的少年郎,但他任大司农的父亲却牵扯进了一桩震惊朝野的贪墨大案中,全家上上下下近五十口人皆成刀下亡魂,只有他和几个年幼的弟妹被发配到边境,为活命逃到西凉,在那里靠军功挣出了一片天地。

    萧衍不止战力超群,更是全本最正派的君子,并且知恩报恩,又极护短。

    未来那场混乱不堪的乱世中,身边如果有个萧衍,就等于是拥有了最强护身符。

    胡诨和原主两个狠人,一个醉心权利,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他们能疯到一起,可刘慈做不到,好不容易再次有了生命,她只想安全地活到最后。

    而且,萧衍和安和公主还是故人,而刘慈现在……就是安和。

    张揭怔怔地看着刘慈:“公主,公主唤我什么?”

    刘慈回道:“张舅父。我幼时母妃曾私下与我聊起过卞亭侯,她说卞亭侯与舅父年轻时情同兄弟,她也唤你为兄长,当时我便唤了这样的称呼,母妃并未反对。”

    张揭怔愣在原地,久久未说话。

    原著中冯贵人确实和女儿说过这样的话,但安平公主并未告诉过张揭。

    刘慈现在把这些话告诉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她希望与张揭建立更稳固的关系。

    “张舅父,刘慈又唤了一声,“就是因为母妃的话,在祈年宫时安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舅父,因为安和知道,张舅父一定会帮我。”

    说到这里刘慈低下头:“如果在今日之前我是绝不会有如此想法的,我有一个位居贵人的母亲,一个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兄长,什么和亲?哪里轮得到我!”

    说到这刘慈顿了一下,再次带上了哭腔,“可仅一夕之间……这些全都没有了……张舅父,我了解三皇兄,如果留在宫中我和阿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想去西凉挣一挣。如果真能成为那位宗室女般的存在,就算阿弟不能像她的家人一般活到寿终正寝,最起码也会得到一个和缓的时间。”

    刘慈话落周围再度安静。

    片刻后,刘慈听到张揭回了一句:“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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