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沐的目光看向那边时也懵了，她之前一直都偷瞄着李漾那边，在程茉来之前，她明明都只看到李漾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女生。

    看到程茉眼眶都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似乎下一秒就要滑落下来。

    张晓沐也慌了：　“对不起茉茉，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不应该没搞清楚状况叫你出来。”张晓沐懊悔不已，慌忙起身抓住程茉手腕。

    程茉咬着泛白的嘴唇，目光还是忍不住盯着李漾那边，心里好难过，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呢？明明那么久没有见面，她满怀着期待跑过来，终于再次看见了他，她应该觉得开心才对啊。

    可是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甚至后悔今天不应该出门，她就应该怂一点、懦弱一点，躲在家里，如果她今天不鼓起勇气跑过来的话，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程茉收回目光，刚低下头，眼泪就大颗掉落了下来，滴在她绷紧莹白的手背上，在手背上开出了一朵朵湿润的小花。

    看见她掉眼泪，张晓沐更加慌张又心疼，从包里掏出纸巾，一边伸手过去给她擦眼泪，一边慌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怪我怪我都怪我。”

    张晓沐肠子都要悔青了，忍不住头转向李漾那边狠瞪了一样，她高中跟李漾不在一个班，所以跟他并不熟，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程茉喜欢他。

    以她的审美来看，她觉得李漾真的挺一般的，无非就是个子高点，皮肤白点，气质看着好点，上学时学习不错。

    可是，程茉也很漂亮啊，在她看来，程茉的长相就是仙女下凡，完完全全在她审美点上长着，并且程茉高中时候学习也很好，如果不是因为社交障碍，程茉会比任何人都优秀。

    程茉的下唇被深深咬出一道印子，她握着手指拼命忍着，终于让自己眼泪停下来，心口很闷，难受得仿佛呼吸都要停止，每次这种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候，都会导致她胃跟着疼痛抽搐起来，额头控制不住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张晓沐见此，慌忙绕过桌角走到她身边，拿起她包，在里面给她翻找药。

    程茉因为太难受，忍不住身体前倾趴在了桌子上，一手捂着闷疼的胸口，一手捂着绞痛的胃，额头汗如雨下，很快浸湿她两鬓的头发。

    张晓沐把她包翻了一遍，将里面东西都倒出来放在桌子上，也没找到她的药。

    程茉知道张晓沐在找什么，忍着疼痛费力开口：“包里没有药了。”上次在书店发作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剩下的药都吃完了，没有再买。

    张晓沐惊讶地张了张嘴巴，难以置信，从初中认识程茉开始，她就一直看到她包里带着药，每次发生痛苦不开心的事情，她都必须要靠药才能缓解。

    看到程茉脸色越来越苍白，瘫软趴在桌上，痛苦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张晓沐也紧张到满头大汗，她立马抓起桌上自己的手机，搜索着附近的药店说：“我去买药。”

    很快就在地图上搜到了一家最近的药店，张晓沐也顾不上多说什么，立马就朝着咖啡店外面跑去。

    程茉想阻止她，但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张晓沐离开，她一个人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因为胃实在太疼了，嘴里不停地抽气。

    李漾跟那个女生突然站了起来，他贴心地替女生拿起落在椅子上的外套，他们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离开时要经过程茉这边的走道。

    看着他们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程茉脸色更加惨白一片，胸口又疼又紧张，只能拼命地将脑袋埋在桌子上。

    听到他们脚步离自己很近了，他们从她身边走过，程茉鼻子里闻到了薄荷香气，李漾中学时就喜欢用薄荷味的洗发水跟洗衣液，男人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轻声说：“下次不许这样了。”

    女生调皮地回他：“我错了，下次还敢。”

    他们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走出咖啡店之后，彻底消失。

    他没有发现她，也没有朝她看过一眼。

    程茉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松口气，还是觉得难过。

    在李漾走后，她虽然身体还是很痛苦，但心理上彻底放松下来，在桌子上趴了一会，渐渐地，胸口跟胃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张晓沐那会急匆匆地跑出去，这会买到药又急匆匆地赶回来。

    “茉茉你快看，是这两种药吗？我没买错吧？”她焦急地将药打开放在桌子上，生怕买错了。

    程茉这会已经好多了，可以支撑身体坐直了，看到桌子上的药，忽然又忍不住一阵鼻子发酸，她轻抽了下鼻子，低头说：“没买错。”

    张晓沐松口气，目光看向吧台那边的饮水机，又立即说：“茉茉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来吃药。”

    程茉这次抓住了她胳膊，什么话也没说，就是抓着她胳膊抱在了胸口前。

    “……”张晓沐表情怔了怔，她最知道程茉有多社恐，有多害怕跟人肢体接触，这次突然抱住她胳膊，让她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程茉就这样抱着张晓沐胳膊过了很久，终于脸颊轻蹭了蹭她胳膊，低声喃喃地说：“谢谢你，幸亏有你在。”

    张晓沐脸一阵发烫发红，如果不是她叫程茉出来，程茉也不会这样难过，不过此时再多的话也都没什么意义了，只有她们此刻升温的友谊是真。

    程茉最终也没有吃药，靠着自己努力调节撑过来了。

    上次药吃完了，她没有再买，就是不想再吃药了，之前医生告诉过她，如果能够及时调整情绪，是可以不用吃药的，当然，如果很痛苦很难以忍受，还是需要吃药。

    程茉不想一辈子都靠着药物，这次虽然很痛苦，几次难受到差点窒息，但她还是靠自己撑过来了。

    是不是以后再遇到不开心痛苦的事情，她都不用再吃药了？

    想到这里，即便今天再痛苦难过，这会也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丝开心。

    回到家里，可能因为今天的情绪消耗太多，程茉感觉很困，脱了外衣，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看到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何舒美：-妈妈今晚临时有个手术要加班，你自己早点吃晚饭。

    张晓沐：-到家了吗？

    张晓沐：-茉茉你心情好点没有？

    程茉皱眉回复妈妈：-知道了。又嘴角强扯出笑容回复张晓沐：-到家了，心情好多了。

    消息回复完，她嘴角又立即耷拉下来，她刚才撒谎了，她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呢，现在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很难过，很想哭。

    手指点开李漾的朋友圈，她从上往下翻看，明明一点也看不出他有恋爱的痕迹，他是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呢？

    李漾的朋友圈设置权限近半年可见，程茉将他半年内所发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好久，企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但忽然间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傻，很消耗情绪，也没有意义。

    程茉将手机放在床上，去厨房给自己做晚饭。

    可能是因为洋葱的气味太刺激，她切洋葱的时候，忍不住眼泪又往下掉。

    吃完饭，洗好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时，程茉本来没想看手机，她眼睛有点肿，拿了消肿眼罩戴在头上，准备直接睡觉。

    刚躺好，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换做以往，程茉肯定立马拿起手机看是什么消息，可是她今天心情太差了，这会只想躺着不想动。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程茉这会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依然没有看。

    直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茉终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一看让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上半身笔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晚的那两条消息会是贺词意发来的。

    第一条：-你今天没有来骑走你的车子？

    第二条：-明早我来接你。

    程茉嘴巴惊讶地张大，过了会又缓缓闭上，开始懊悔不已，她昨晚为什么没有看消息啊？如果看见了，就能及时拒绝。

    现在可怎么办？都过去一晚上了，她没有及时回复，是不是在老板那边看来，就是默认同意了。

    一想起要跟贺词意单独相处，程茉就又瞬间紧张不已，她从小天然对老板这类潮人很恐惧，加上社恐，更加觉得每一次相处都让她坐立不安。

    正惶恐着不知道怎么办，贺词意的头像忽然又亮了一下：-我在你家楼下。

    “……”程茉望着这几个字，瞬间一个脑袋两个大，身体都僵硬在了床上。

    楼下，贺词意坐在车子内，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才刚刚七点五十，书店九点才开门，他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本来想将发出去的消息撤回，但发现已经过了撤回时间。

    他又皱眉看了眼副驾驶上，他今早五点起来就打好的两杯豆浆，忽然觉得，他是不是有病啊？

    起这么早给员工打豆浆，还这么早就跑来人家楼底下。

    他一定是得了什么怪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