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

    晚风掠过阳台卷起书桌旁的水色窗帘。励谕岚的书桌收拾得很整洁,桌面摆放的东西不多,一盏护目台灯,一个好友赠送的笔筒,一些书和稿件,一台电脑,正中间放着块数位板。桌边趴着一只猫,名“星河”,十九个月大,长成了成年布偶猫该有的模样,被抚摸时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励谕岚放下压感笔,舒展起略微发酸的腰,消息提示音响了下,是朋友发来的周末同去护肤中心的邀请。聊天记录再往下翻一翻,和简忱互发消息是在三天前。

    发条什么消息给他好呢?实在想不出来。

    晚餐是她一个人吃的,“和男朋友有约”不过是托词。除去简忱工作越来越忙不一定有空出来吃饭以外,还有一条直接原因是,并没有多期待见到对方。

    他们的相处模式也足够好笑。励谕岚偶尔问候简忱几句,简忱回复寥寥数语,一问一答,令人发困。无法形容这是一段怎样的恋情,从数年的友人到今日的恋人,关系看似过渡得自然,会演变得平淡而温馨,可是一旦抽丝剥茧,就非常容易窥视到脆弱的实质。

    星河听到冻干桶里肉粒晃动的声音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励谕岚正往零食盆内倒冻干零食,猫咪毛绒绒的脑袋直往碗边拱。她摸了会儿猫,忍不住又往碗里添了点零食。

    天气不错,励谕岚从包里拿出耳机准备去阳台吹吹风,中途摸出两颗同事下午塞给自己的泡泡糖,于是把糖也带上。

    夜空万里,无星无云。

    绝不是大自然最真实的模样。

    第一次见识到大自然瑰丽的夜是在羊卓雍措,辽旷的大地,广袤的夜空,满天星河洒在湖面,自然最旖旎的模样被真实还原,令人久久难以忘怀,哪怕时隔多年,回忆里依然汹涌着当时的震撼。

    回来以后,因为常常想念那片星河,所以给猫咪改了个名。猫最初叫“铁锤”,大名“励铁锤”,爱搞怪的朋友起的不太正经的名字,跟美丽温和的猫主人极不相配。

    当然不止美丽与温和,励谕岚的家境也算殷实。和姐姐励谕梦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没有受过物质方面的委屈,房和车都是父母购置的,没有贷款的压力。刚搬到这处住宅的时候,母亲来得勤,总要把每个房间都看一遍,这种行为正好踩到励谕岚的忍耐界线:“找到蛛丝马迹了吗?”励妈妈笑道:“什么蛛丝马迹?”励谕岚说:“那么怕我找对象你们以后不要介绍那些赵钱孙李给我认识,我单到底。”励妈妈一听变了脸色:“不是怕你有对象,是怕你稀里糊涂乱找。难道关心你也有错?”励谕岚更来气:“乱找?我要是会乱找,大学四年就不会形单影只。”励妈妈感到很奇怪:“你自己读大学不肯谈,现在家里介绍的又不要,你想怎样?”励谕岚笑道:“我想随缘。”励妈妈思忖半刻,问:“你和读高中认识的那个男孩子还有没有在联系?”励谕岚收起笑容:“没有。”励妈妈说:“你找的工作不好,经常加班,难得闲下来也不出门交朋友,真打算单到底?”励谕岚有点烦:“我说了随缘。我才二十三,生日都没过,你急什么催什么啊。”励妈妈说:“我不是急。”励谕岚说:“那就这样说定了,消停点,以后别给我介绍对象。”励妈妈说:“不是我主张的,亲戚朋友来介绍的。我看条件不都蛮好吗?让你多认识几个朋友又没坏处。”家长好心的“劝谏”励谕岚只当耳旁风吹过去,当时她确实需要面对来自工作的压力,在一家私教机构任职美术教师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励谕岚撕开泡泡糖的包装纸,把糖球抛到空中,张嘴接住。

    迎着晚风吹泡泡,傅延蹊又不请自来地出现在脑海。想起白天面对他时的窘迫,她连忙抬起双手用掌心轻拍逐渐升温的脸颊,自嘲地抿起唇。

    楼下的傅延蹊倚靠在车门边,静静地望着她。

    他很少来这里住。去年得知励谕岚的新房在这个小区,他委托秋林过来买了一套,她不肯见他,他就想在这里制造跟她的偶遇。她是今年七月份搬过来的,他就跟着七月份过来,偶遇不好制造,无论想显得多么无意看起来都太过刻意,于是积极性大受打击。后来,因为工作,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他都要看看她家的方向。

    今天她说和男朋友有约,他知道,她的男朋友是她的一个同学,两个人不久前才交往的。今晚他要赴严世杰的约,开车路过附近时改换车道进入了小区。已经过了饭点,不知道她回来了没有。看到她屋里灯光明亮,他开心得想打电话让她下楼,又恐怕逼得太紧激怒她。

    他在车里坐了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她从屋子里走出来看景色,他微笑着下车望向她。

    看着她吃糖吹泡泡的模样他忍俊不禁。

    晚风吹起她发梢微卷的黑色长发,不知道她在听什么歌,或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才那样温柔地牵起。

    她微笑的样子真好看。

    其实,她不笑的样子也很好看……无论什么样子的励谕岚,在傅延蹊眼里都那么好看。

    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傅延蹊回过神,接通电话后,严世杰亢奋的声音传来:“就等你了!快来!”

    傅延蹊将手机放回衣袋,重新抬头向阳台方向望去。阳台空无一人,励谕岚已经进了屋。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又恋恋不舍地从车里抬头看了看,窗户依然透着明亮的光,她没再出来。

    灰色的DBS跑进茫茫的夜色里。

    睡前,励谕岚接到简忱的来电:“小岚,你睡了吗?”

    “正准备睡,怎么了?”

    简忱问:“你手头有多少钱?”

    励谕岚一愣,如实道:“卡里有六万随取随用,其他的钱买了理财产品,还有半年多到期。”电话那端沉默近数十秒钟。

    励谕岚有点心慌:“喂?”

    简忱说:“没事,你休息吧。”

    励谕岚哪里还睡得着:“发生什么事了?你需要钱吗?”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简忱说,“最近工作烦,没空联系你,别介意。”

    熄灯半时,简忱再次打来电话:“小岚,我有事过来找你,你睡没有?”

    励谕岚惘然地起床穿衣。边穿边想,简忱肯定是来借钱的。

    简忱来这一趟还惹起不少麻烦。先是被拦在门外,物业来电确认身份信息后又以临时停车位已满为由不让他的车进入小区,他在外面找地方停好车,大半个小时后才联重新系励谕岚。

    励谕岚倒了杯温水递给简忱,简忱不安地紧握水杯,犹豫道:“是这样,我......想问你借点钱。”

    “要多少?”

    “你能借我多少?别勉强。”

    励谕岚想了想:“六万,够吗?”

    简忱默默地喝起水,既没说“够”,也没说“不够”。

    励谕岚明白他的意思,又说:“如果你急需,我明天把一部分理财的钱取出来?可是你不告诉我你需要多少,我不知道该取多少。”

    简忱羞愧得不敢抬眼看她:“我需要很多钱......这两天东借西借,凑不齐,不然不会向你借。你不用勉强,如果不方便借,没关系!”

    励谕岚问:“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怪我年轻。”

    这四个字没给出任何有效的信息,励谕岚完全听不懂。

    简忱不愿说更多,生怕她误会自己骗钱似的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遇到的事有钱就可以解决,届时向她借的钱必定如数奉还。励谕岚不再逼问他,谈起彼此最近的工作和生活,简忱状似认真听她说话,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励谕岚打起哈欠,简忱顺势放下水杯告辞。

    关上门,励谕岚换好睡衣回卧室躺着。简忱离开前说他有颗本分赚钱的心,不明就里的那么一句话,她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潜台词。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赚钱的情形,表面上规规矩矩画画学习的乖乖女背地里摸黑上网做游戏代打,接管数个游戏账号卯足劲地凭自己的能力去挣一笔钱,为此还和傅延蹊大吵一架。当时吵得很凶,她不愿意阐明挣那笔钱的原因,而傅延蹊言辞间尽是对她的偏见,她被他惹恼了,又委屈又憎恨地向他提出分手。

    当日情景历历在目,他的表情,他的情绪,甚至那天他外套里穿的是白色T恤都记得格外清晰。她提出分手,他对此的回应是“你无理取闹,无法沟通”。那次分手没有分成,两个人的冷战以他主动求和而告终。

    第二次她再提分手,他们真的分开了。

    分开的大学四年里,她过得忙碌又充实。刚进入梦中情校的励谕岚非常期待新鲜的大学生活,这是人生的重要阶段,面临重大的挑战。大学不像高中处处是约束,好在她是自我管理能力较强的学生,迅速进入自主学习的状态对她而言并不难,学专业课,听讲座,蹭课,参加专业相关的竞赛,准备各类考试等等等等,求知好学,有节奏地规划着自己的大学生活,四年时光在循序渐进中度过。为锻炼能力,大一参加了社团,还进入了学生会部门工作,由于学生会的工作繁琐,学习之余应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中途就退出了,这是一件憾事。

    刘钰是她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认识的学姐。有一次聊到恋爱,刘钰问励谕岚整天忙来忙去怎么不忙恋爱,励谕岚说自己的计划表上没有谈恋爱这项。刘钰问:“你不期待爱情吗?”励谕岚一本正经地说:“期待归期待,这个事讲究顺其自然。”刘钰又问:“那你谈过恋爱没有?”励谕岚说:“有。”刘钰笑起来:“初恋?高中谈的?现在还联系吗?”励谕岚说:“对啊,高中的。其他的别问了,已经分手了,我们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生活。”

    用看起来冷静的表情和听起来从容的语气故作洒脱似乎是年深日久养成的习惯,承认“其实我没那么容易放下”等于承认自己软弱婆妈没出息,害怕勾起汹涌的记忆因此每次回家特意绕开会经过曾经母校的那条路,播放器里跳到他喜欢的歌会立刻切换却按不下删除键......一切欲盖弥彰的行为,都在沉默地表达那句:“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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