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琉璃城，两人都知道不可能再回去了。

    琉璃城的传送阵已经炸了，就算修复好之后也会有人守株待兔。他们都知道，如果回去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等着被瓮中捉鳖。

    “现在怎么办？”寻春轻声问道。

    寻春知道他们魔族人肯定还会有其他进入人间的方法，传送阵只是明面上的一种往来方式。

    “你知道传送阵的原理吗？”魏何沉吟片刻，不答反问。

    寻春点点头，她大概知道一些。

    魏何接着说：“你知道吗？空间是连续的，但我们的感知却只能捕捉到其中一部分。传送阵就是利用空间裂缝撕裂空间进行传递。”

    寻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找空间裂缝？”

    大陆各地会随机散落着一些空间裂缝，穿过这些空间裂缝就可以立即到达另一个地方，传送阵其实就是利用这些空间裂缝撕裂空间进行传递。捕捉空间裂缝非常困难，将他们固定在一处设立成传送阵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平民百姓一旦进入空间裂缝几乎没有返回的可能，因此那些自然散落的空间裂缝基本上都会被当地的当权者或聚集起来，或消灭掉。

    琉璃城的城主当年号召了一大批能人异士，费了很大劲才将附近所有的空间裂缝都捕捉完毕，在琉璃城中建成了规模如此庞大的传送阵。

    如果他们要自己去找散落在外的空间裂缝的话，则代表着他们必须要去到无人看管的地界。

    范围一下子缩小很多，他们要么去荒无人烟的地方，要么去权力分裂的战争缓冲区。

    “嗯。”魏何点头，然后随手折了一根树枝。

    他们此刻又来到了野外，魏何在一片空地上模拟沙盘给寻春画出一份简陋的地形图，然后圈出其中几块。

    “这几个地方，都是缓冲区，有很大可能会存在空间裂缝。”

    “好麻烦啊，我差点以为有个现成的传送阵可以用。”寻春的眉头紧皱。

    魏何：“如果有现成的传送阵可以用，我们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的确，如果琉璃城传送阵还在，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野外风吹日晒。就算不是琉璃城，其他明面上去往魔界的路径也会有人做出手脚。他们如果想要隐蔽的前往，只能自己找尚未被人发觉的空间裂缝。

    魏何接着说：“我们现在的方向是往这个方向。”他用树枝在图上快速滑动，“到达之后我们再以这个方向往前探索，如果一个月之内我们没有找到空间裂缝，那就换下一个地点。”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简单整理了一下心情，两人再次踏上路程。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这么顺利了，人间又至冬季，他们才又找到了一个空间裂缝。但是很不巧，这个空间裂缝不在街边，不在户外，正在当地一户人家的祠堂里。

    而家中建了祠堂的府邸向来将祠堂视为重地，不会轻易让人进去。

    正如眼下，寻春去敲门说明来意——想借用一下祠堂，然后他们就被看门的家丁当成来找茬的给轰了出来。

    寻春看着紧闭的大门：“私闯民宅吗？”

    魏何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先不要急，去探探路再说。”

    两人绕着府邸转了一圈，他们隐了身，探查了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直接从距离祠堂最近的一处翻墙进了内院。

    只见院落深深，假山林立，古树参天。

    他们一路潜行到祠堂附近，祠堂大门敞开，里面有一个被罚跪的年轻人。

    晏树华垂眸安静的跪在祠堂里。

    她已经对被罚跪这件事情非常的得心应手了，甚至自己带了一个柔软的蒲团，跪在上面可以很大的减轻膝盖的负担。

    此时，晏树华并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两个人正在盯着她的背影。她的思绪仍集中在自己跪在这里的原因上。

    作为晏家的嫡出女儿，她总是像个假小子一样，喜欢抛头露面，甚至瞒着家人在城里做生意。然而，这一次她又被家里发现了。

    晏家原本是落魄贵族，现在已经没有收入来源了，却仍然保持着士人的傲气。祖母对商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更无法接受为了生计而扮作商人模样的孙女。

    晏树华被祖母罚跪在祖宗面前摘抄女训，不抄完不许起来。

    在这个时刻，晏树华忍不住向列祖列宗祷告：“如果你们真的在天有灵，能否请我的祖母放下对商人的成见？父亲大人卧病在床，大哥赶考已经落榜五年，世袭的爵位越来越低。如果再不愿放下对经商的成见，我晏家怕是会就此消亡。”

    “你真的这么想要经商吗？”

    晏树华被突如其来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眸发现面前空中漂浮着一名女子，她此刻身着白衣，神色灵动，似乎是对小辈十分关切的先祖。女子旁边站了一位穿白青色衣裳的男子，面色冷淡，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正是寻春和魏何二人。

    晏树华对着寻春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祖宗在上！小女晏树华愿用一生姻缘交换，恳请祖宗佑我晏家。”

    “我不是你家的祖宗，没办法保佑你，也不需要你的姻缘作为交换。”寻春连连摆手。“但是既然你想要从商，我可以给你提供周转的本金。”

    “您有什么条件？”

    “你看着祠堂，这一个时辰之内都不要让人靠近这里，当然我们来过的这件事也需要保密。”

    晏树华听到这要求觉得很奇怪，“二位仙人，我家这祠堂什么都没有，你们要用来做什么呢？”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情。”魏何淡淡地说。

    事实上他觉得寻春根本没必要现身跟一个凡人交流。

    就算使用空间裂缝时的灵力波动可能会引来旁人注意，但那些都是一介凡人，想要处理掉十分简单，何必浪费那些口舌呢。

    魏何不理解，但他尊重。

    魏何说的这话让晏树华有些起疑，寻春安抚道：“你放心，我们对你没有不利，也不会对你家造成任何不利。”

    说罢，寻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箱珠宝放到晏树华的面前。

    “如果你能答应，拿着这东西就是你的了。”

    晏树华接受了寻春的宝箱，答应了寻春的请求。她也有自知之明，直到就算不答应也没办法和这两人抗衡。

    寻春想让晏树华作为护法守着祠堂，说明她是有价值的，因此晏树华也不怕二人出尔反尔起杀心。

    虽然面前这位女子看起来十分面善，不像是会滥杀无辜的样子。但是谁知道呢，这个世道滥杀无辜的人多了去了。反正晏家已经没什么能被人觊觎的价值了，更没什么可失去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晏树华暗暗的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甚至连遗言都打好了腹稿。

    晏树华已经退到祠堂门外，祠堂大门紧闭，里面的两人正关心的研究着眼前的空间裂缝，一个小小凡人的心理活动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

    晏树华在门外等了很久，里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她想到寻春叮嘱的，必须要在外面坚守至少一个时辰不能被人打扰，但是现在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里头静静悄悄，晏树华心里有些担心。

    她悄悄从祠堂的门缝朝里头看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方才给了她一个宝箱的两位仙人早已不见踪影。

    这个空间裂缝和在琉璃城的传送阵很不一样，它藏在祠堂后堂的空中，肉眼看去只是一条手臂长短的长线。这间祠堂不大且光线阴暗，不是仔细搜寻几乎很难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能让人进行空间穿梭的地带。看样子一直住在这里的这家人也从来没发现过。

    寻春漂浮在半空中就是为了观察这个空间裂缝。她在考察通过这条裂缝到达魔界的可行性。

    “你觉得能过得去吗？”她问魏何。

    “当然可以。”

    只要能够找到空间裂缝中属于魔界的方位，想去哪里都可以到达。他们为了前往魔界已经耗费了很多时间，寻找了很多方法了，寻春找上魏何就是为了这个方位的问题，无论如何这个时候魏何都不可能对寻春说不可以。

    传送阵传送人需要耗费许多灵石，空间裂缝传送更是需要耗费灵力。寻春源源不断的将灵力送入这条缝隙中，只为了能够将缝隙撑的更大一些，再大一些，直到扩大到可以钻进两个成年人的大小，寻春才停了下来。

    将裂缝撑到这个程度，寻春甚至没有使用任何补给，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其中消耗掉的灵力对她来说仿佛不值一提。

    看着差不多了，魏何在裂缝周围画下一个阵法用以隔绝空间扭曲引发的波动，随后两人一同踏入其中。

    随着一片蓝光大作，两人终于消失在原地。

    整个传送的过程脚踏浮云，身体倒置，她感觉十分晕眩。

    魏何在前方指引着方向，她抓紧魏何的手，跟着他往不知名的方向拉扯。

    是的，拉扯。寻春感觉自己就是一直处于一个被拉扯的状态，大脑晕晕乎乎的。

    因此，当他们双脚踏上实地的时候，寻春还是觉得非常的不真实。

    缓了好些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打量面前环境。

    他们从凡间来到这里，已经撕裂了这里的空间平衡，形成了一处新的空间裂缝。

    现在是个大白天，光线明亮，但是白日并无喧嚣，四周是寂静的，空无一人。

    他们此刻在一座树林中，寻春低头一看发现，魏何把她带到了一颗古树上。

    “这里就是魔界了。”魏何说。

    “你怎么落点到树上了？”

    魏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这里就是魔界了。”然后率先一跃跳到地上。

    “使命已达，契成。”

    寻春仍然站在树上，低头和魏何对视。

    即便此刻的阳光撒在魏何身上，也化不开他眼中的阴郁。

    他们已经相处了将近一个年头，寻春好不容易觉得魏何似乎开朗了一些，但是一踏上魔域地界，那个初见时冷漠的少年就又回来了。

    咔哒。他们神魂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

    “契已经解开了。”寻春说。

    “嗯。”魏何收回看向寻春的目光，背过身去。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