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在工厂中间的空地搭建了初赛舞台，选手们前几天抽签定好了上场顺序，抽签看起来公平，其实大致出场时间段早就已经被内定好了，整场比赛大约五个小时，从下午三点开始，由热度较高的滑梯比第一场，热度最高的排在最后，比如大热的大橘就被安排在了七点多，那个时候天已经暗了，舞台灯光效果会比白天好很多，观众的情绪也会更躁。虽然林然的海选热度较高，但是由于在说唱圈没有什么粉丝基础，所以她被安排在6点多出场。化妆间里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许映泉在林然前面出场，她参加过不少地下说唱比赛，去年发的一首歌被频繁用作短视频平台的BGM，所以她自带一定数量的粉丝，但是她还是很紧张，在化妆间走来走去，一遍又一遍默念舞台上定的点。
“先到左边的A点，然后到D·····”许映泉看到林然坐在化妆镜前一动不动。
“嘿，想什么呢？”她从背后拍了拍林然的肩膀。
林然被她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没想什么，就发呆。”
“大姐，你也太淡定了吧。我都紧张死了。”
“我就一个新人，脸都没怎么露过，没什么好紧张的。”林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已经很久没有化过这么浓的妆了，此刻她竟然觉得镜子里的脸有点陌生。
“但是你今天真的美死，我的口水流到膝盖了。林然你真的，美神降临。”许映泉表情夸张。
“啊啊啊，苏泽一苏泽一·····”观众席传来阵阵尖叫，苏泽一从升降台跳上舞台中间，一瞬间全场沸腾，整齐地喊着他的名字，许映泉拉着林然跑到到舞台侧边，林然才发现好多选手都挤在这儿等着看苏泽一的开场。
“泽一老师真的，帅死我！”
“我为什么不在泽一老师队啊？”
林然听到另外两个女选手在喊，她抬头看舞台上的苏泽一，苏泽一唱了他红了之后发的第一首唱跳单曲，oversize的演出服宽大随意，绿色的头发，额间亮盈盈的汗，他的动作在舞台上从容舒展，眼神凌厉，舞台是他最游刃有余的地方。林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泽一，和三年间电话那头温柔的声音好像一点都不一样，一时间竟然微微有点发愣，连鼓掌都忘了。
一束聚光灯射在舞台中央，站在光圈中的林然被骤然照亮，她觉得微微有点眩晕，耳返里第一个重拍响起时她利落地转过身，台下灯牌闪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身体里按压不住的兴奋冲到脑门，她抬眸浅笑，睥睨万物。
舞台的对面是一轮破败的残阳，血一样的余晖把整个舞台染上了一层风情，林然的眼睛慵懒高傲，黑色卷发在夕阳下微微泛光，和脖颈间雪白的皮肤相映，摄人心魄。如果说舞台下不化妆的她苍白破碎，出尘得像破败城邦里逃出来的落魄公主，那此刻舞台上浓墨重彩的她，涂上鲜红的唇，就是公主黑化归来，要去捏碎屠城君王的心。
刻在肌肉记忆里的歌曲因为舞台变得更加的炽热蓬勃，林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她把舞台当成她的小说世界，她创造了它，制订了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她就是统治者。
林然的表演结束，她站在光圈里微微喘气，她能看到舞台下的观众用力嘶喊而涨红的脸，虽然听不到他们在喊些什么，但她无比确定，从今天开始，所有的人，都会为她而来。
她摘下耳返，听到观众席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变成了她的名字“林然！林然！林然！·····”她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评委席比观众席还要沸腾，评委Bigger和放放克两个人早就在林然表演时激动得站了起来连声卧槽，齐云瞪大着双眼不可思议地摇头，而苏泽一耳红微喘，好像刚刚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是他自己。
她用实力告诉了所有人，她才不是什么靠美貌刷热度的塑料假花。
林承涵在VIP席看完了整场表演，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爱她的美丽自由，旺盛的生命力，他觉得林然比三年前更加坚韧蓬勃，她真的从悬崖上开出了花来。但他又心疼她的坚韧蓬勃，是他亲手把她推倒了悬崖上。
“你你你，过来！”放放克站在评委席上朝林然大喊。
林然一脸疑惑。
“真的！我觉得评委席应该给你坐！你太厉害了！”放放克总是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
林然笑了笑。
“这是你第一次公开表演这首歌吗？”bigger比放放克稍微正经一些。
“是的，bigger老师。”
“可是这首歌不管是从编曲还是flow，哪怕是从你的表演方式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作品，完全不像一个新人写出来的。”
“谢谢老师。”
“这歌真的是你自己写的吗？”bigger表示不可置信，“你真的是捡到宝了，齐云。”bigger说完朝齐云扬了扬下巴。
“可不是，海选的时候我就觉得，太神奇了，她的歌。”齐云毫不吝啬的夸奖。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音乐的？”bigger又接着问，“是有契机吗还是什么？”
“大约三年前开始尝试第一次写歌，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想试一试。”
“岂止是应该可以？”齐云笑着说，“本来作为你的导师，我不应该夸你太多，这样好像显得在炫耀一样，哈哈哈哈，但是，我是真的忍不住啊！”齐云的得意溢于言表。
“泽一老师，我看你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说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bigger看着身边一直沉默的苏泽一。
“呃，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还一直在回味刚刚的舞台，我完全沉浸在里面。我注意到歌词写得很好，感觉几乎是一首诗的水平了，我想知道，你写这首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苏泽一盯着林然漆黑的眼眸，表情认真。
“我有一个朋友，我们经常在深夜里打电话，房间很暗，我的那个朋友就像光一样，虽然我身处黑暗，但是被他照亮了。”林然回答的时候声音很轻，和刚才舞台上锋芒毕露的她判若两人。
苏泽一没有接话，低头看了看台本，嘴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卧槽，磕到了磕到了，男朋友还是女朋友？”bigger两眼放光。
“就普通朋友。”
苏泽一上扬的嘴角停住了。
“那我还有机会是吧？”放放克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全场哄然大笑。
林然获得了全场比赛的最高分，她不是那种爆裂输出的表演风格，但靠让人耳目一新的编排稳稳霸占了微博热搜一周。
“哪里找的枪手啊？林然”滑梯站在电梯口把林然拦下。
“我自己写的，麻烦让一下。”林然面无表情地说。
“自己写的？骗谁呢？听说你很有钱啊，果然花钱什么歌都能买到。”滑梯伸手摸了一把林然的头发。
林然避之不及，厌恶地瞪着滑梯，“滚开！”
“哎哟。挺有性格啊，对我这么凶，对那些有钱人就不是这样了吧？包你多少钱····”滑梯表情猥琐。
林然抬手照着滑梯的脸就是一个耳光，“你再说一遍试试？”她的嘴角抽搐。
“你他妈的敢打我，我抽·····”滑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个踉跄。
“王八蛋，跟女孩子动手是吧？”大橘一脸气愤。
“你麻痹算什么东西？”滑梯反手就是一拳。
他们两个厂牌间积怨已久，两边的骂战diss数数能有一大箱，今天终于逮着机会互相发泄出来。
“别打了别打了！”林然拉住滑梯的手肘，滑梯猝不及防，被大橘一拳正中面门。他们俩扭打在一起。
“你们在干嘛？”李琴的声音传过来，她厉声喝止。
滑梯和大橘被工作人员分开，李琴怒不可遏：“都不想比赛了是吧？不想比就滚！”
“对不起，琴姐。”林然率先道歉。
“你道什么歉，和你又没关系。”李琴旁边的苏泽一开口。
“是我先动的手，大橘是为了帮我。”林然坦率。
“你没事吧？”苏泽一大步上前。
“我没事。”林然摇摇头。
“被投资商们看到算怎么回事？万一撤资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
“滑梯沙币要跟女孩子动手，我就没忍住，”大橘还在生气。
“关你屁事啊，要你他妈的·····”滑梯也是一脸不服气。
“闭嘴！我不管为了什么！你们他妈的敢在我的节目里打架······”。李琴根本不想听他们解释，rapper们本来就处在娱乐圈鄙视链的最底端，他好不容易把这档节目做起来，她不允许任何负面新闻影响节目。
“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李琴严肃地巡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
“好了，没事了，琴姐，他们也是一时冲动·····下次应该不会了。”苏泽一打圆场，他不关心他们为什么打架，rapper打架是常事，只要林然没受伤，他就无所谓。
滑梯是苏泽一队的选手，李琴以为苏泽一担心滑梯的比赛，“这次是最后一次，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儿，下次再这样，谁都别比了！”滑梯是热门选手，而且两个厂牌之间的beef是说唱圈的看点，李琴才舍不得放弃这个热点。
“谢谢你啊，大橘。”林然微信上给大橘道谢。
“应该的，别客气。”
“我听到滑梯和你说的话了，他这个人就是嘴贱，嫉妒心重，你别放在心上。”大橘又发来。
“我没往心里去，哈哈。”
“他下次再犯贱你就告诉我，我踏马的抽死丫的。”
大橘正直仗义，脾气火爆在圈子里是有名的，林然笑出了声。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身边的苏泽一问。
“和大橘道谢呢。”林然转头，夏夜的风不疾不徐，略过她的发丝的散发出淡淡洗发水香。
“所以你们为什么打架啊？”
“滑梯嘴贱，和我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真的是我先动的手。”
“打得好，但是下次你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别和别人硬碰硬，他是男的，力气比你大，万一真动起手来·····”苏泽一满脸担心。
“我知道啦，泽一老师教训的是。但是今天真的是太气了，没忍住。幸好大橘在，不然我可能就要人生重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然调皮的说。
“大橘他们和滑梯本来就有矛盾，也不是全为了你·····”苏泽一竟然觉得心里有点发酸。
“我知道啊，我不管他为了什么帮我，但帮了就是帮了，我就该谢谢他，嘿嘿”林然心思缜密，对人性的洞察细致入微，她知道大橘在想什么，也能猜到苏泽一大约在想什么，但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她只愿意接受直接的善言，也愿意直愣愣地把善言表达给别人。
“好。”苏泽一看着眼前的女孩，眼底全是柔软。
星光铺满整个夜空，他俩坐在阳台上，安安静静，偶尔交谈两句，声音扔进夜风里，能在苏泽一的心里飘很久，他明白，树老师才不是什么初入社会事事需要别人提醒保护的小白兔，她早已经在暗夜里悄悄成长为了一棵可以撑起半边天空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