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晚上，钟离独自一人到缪斯逮人，直接坐到了吧台。
洛柯面带微笑，“先生，请问喝点什么？”
“玛格丽特。”
钟离看着洛柯，灵光一闪，那日站在曹诺身后的就是眼前这个调酒师！
“我想和你打听点事情。放心，不涉及隐私。”
洛柯微颔首，“你问。”
“我在找我学妹。我上次见她，她坐在这里喝酒，有人调戏她，她掰着那人的手指，把人赶跑了。”钟离描述着第一次见到曹诺的情景，“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洛柯一下就知道他说的是谁，这故事的主角昨天还坐在这里喝酒。
“我记得。”
钟离仿佛看见了希望，“那她最近有没有来过？”
洛柯把酒放到钟离面前，“来过。”
“什么时候？”
“昨晚。”
“昨晚？！昨晚什么时候？”他昨天可一直盯着门口的，十分确认没有看见曹诺进来。
“凌晨一点多。”
“......难怪我昨晚没逮到人，她那么晚才过来。”钟离有些懊悔， “那她今晚会来吗？”
洛柯收拾好调酒的用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男人眼里的担心不似作伪，略一沉吟，“她说今晚过来。”
“真的？”钟离喜不自胜。
“我不能保证，万一她临了又不想来了呢。”
“她一般都什么时间过来？”
“一般都是十二点后。”
钟离看看时间，现在才8点，也就是说他还得在这里等几个小时？
......他还是先找个地方歇着吧。
将空了的杯子推回去，“谢谢，我晚点再过来。”
洛柯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意外，“......今天来得很早啊。”
“嗯。”
被这么冷淡的对待，他也不在意，快速调了杯酒放到曹诺面前，“你要的红色的酒。”
曹诺双肘撑在台面上，目光被盛在锥形杯里的鲜红色液体吸引，她执着杯脚，端起酒放到眼前，侧着身子透过杯内红色的液体看向舞池，那些扭动的人身上霎时染上了一层红——像覆上了一层淌动后又凝固了的血液。
她有些愉悦的弯了弯眼。
洛柯见状，明白这人是满意了，弯了弯唇，“你知道这个酒叫什么吗？”
曹诺抬抬下巴，示意他说。
“血腥玛丽。”洛柯说起酒来就滔滔不绝，“血腥玛丽里的玛丽是真有其人，她是十六世纪中叶英国女王玛丽一世，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为了复兴天主教杀了很多教徒，因此被叫做血腥玛丽。”
他看向那杯鲜红的液体，“而这位血腥玛丽诞生于20世纪20年代，一位名叫Fernand Petiot的美国人创造了它。他当时在巴黎一家名叫Harry\'s New York bar的酒吧做酒保，他突发奇想把番茄汁和伏特加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这种混合物会风靡全世界。
他说，有一个男孩尝过它以后，建议他把这种饮料叫做‘血腥玛丽’，因为它让那个男孩想起芝加哥的‘血桶’酒吧，和那里一个叫做玛丽的女孩。
1934年，Petiot带着“血腥玛丽”的配方，去了纽约St.Regis旅馆的King Cole Bar，旅馆里的人怂恿他把这种酒的名字改为“红鲷鱼”。”
洛柯眼见曹诺的表情变得有些嫌弃，他轻轻笑了笑，“是不是瞬间觉得这杯酒变得没有魅力了？”
曹诺没有回答，但事实上这杯酒早就对她失去了口味上的吸引，但这不重要，她只是肤浅的喜欢这杯酒的颜色。
她没答话，洛柯只好继续往下说：“因为那时的它，味道有些平淡，纽约人便要求Petiot往这种饮料中添加各种调味品。为了满足那些寻求刺激的勇敢的人们，Petiot混合了黑胡椒、辣椒粉、酱油、柠檬和大量的TABASCO辣椒酱在这种饮料里面。
本来它只是在地下酒馆小范围的流行，但不久之后，美国突然颁布了十分严苛的‘禁酒令’。这种鸡尾酒在地下酒吧大范围的流行起来，被称为喝不醉的番茄汁。”
洛柯眼里的放着光，“怎么样？酒的历史有趣吗？”
曹诺看着他神采奕奕的表情，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酒，她答非所问：“你们调酒师都这么会讲故事吗？”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人嘴里讨着正面的回复。
“对了，之前有个男人来找你，说是你的学长。”洛柯观察着她的神色。
能来这里找她的估计也就钟离了。曹诺皱了皱眉，“他说什么了？”
“问我你什么时候来。”
曹诺想起刚坐下时，这人说她今天来得早，神情还挺意外，“然后你告诉他我今晚会来？”
“是啊，我看他也不像坏人，所以就......”
说实话，曹诺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钟离会来酒吧找她，她本以为两人可以心照不宣的达成共识，却不料这共识没连接上另外一个大脑。
她不说话，脸上又没什么表情，洛柯一度以为她生气了，谁料对方只是十分平静的说：“坏人难道会在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吗？越坏的人，看着越是光鲜。”
洛柯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教育怎么识人，顿时有些讪讪：“......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他晚上再来的时候你告诉他我来过就可以了。”曹诺说完就走了。
洛柯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现在小女孩的想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代沟？”
晚上十一点。
钟离特意提前到了缪斯酒吧，他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呢，就听见洛柯说：“你要找的人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
洛柯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找的那个女孩，今天已经走了。”
钟离想插话，洛柯竖起食指摆了摆，让他别打岔，“她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九点二十就过来了，我告诉她你来找过她以后，她就走了。”
钟离一脸懵，“......为什么？她没说什么吗？”
“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坏人脸上不会写坏人俩字，看着越光鲜的人越坏；另一句是，你晚上再来的时候，可以告诉你她来过。”洛柯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男人，“你真是她学长？”
“要给你看学生证吗？”钟离说着就去翻手机。
“那倒是不用，我就随口一问。”洛柯叹口气，“那女孩看着挺落寞的，每次来都是自己坐在吧台这边喝酒，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估计是失恋了。”
“失恋？？？”钟离吃了一惊， “她自己说的？”
“猜的。”
钟离额上开始冒汗，如果曹诺本就有男朋友，自己却在她不清醒的情况下趁人之危，而后因为这个导致曹诺分手......
简直没一件人事儿。
“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那个女孩如果再来，你通知我一下行吗？”
洛柯有些迟疑，自己和曹诺说有人来找她时，她并未表现出抗拒，还让自己告诉这人曾来过酒吧，应该是认识的。
“可以，但事先说明，我只负责通知，不保证把人留在这里等你来。”
之前总担心曹诺找不到人是因为突遇这样的变故，一时无法承受从而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现在人虽没见着，但也算间接确认是安全健康的，钟离稍稍安心了些。
只是愧疚与心疼更深，他的一时兴起，给她带来的伤害却是巨大的，无论他怎么弥补，都难以抚平。
昏暗的屋子内，曹诺靠着沙发，眼睛盯着那个巨大的沙漏，已经流淌了几天，也才堪堪盖了层底，剩下的沙还满满的堆积在上层。
时间过得真慢。
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来一看，聊天的界面还停留在报道的第二天。
［叶玥］学妹，红包怎么没收啊。
附了张红包退还的截图。
［曹诺］学姐，昨天那水请你喝，谢谢你给我做引导。
［叶玥］谢谢，下回学姐也请你喝水～
聊天结束在叶玥说的下回，她看向新的信息。
［叶玥］学妹，你加入社团了吗？
曹诺挑眉，靠近叶玥似乎不需要她的主动。
［曹诺］没，还没来得及去了解学校都有些什么社团。
［叶玥］那要不要加入我的社团？
叶玥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有些紧张的等着回复。
［曹诺］学姐是什么社团？
［叶玥］Cosplay社!能赚钱的！平常接接商演，拍拍照片啥，绝不耽误上课。
［叶玥］要不要来？
［叶玥］当然，你也可以先看看其他社团，对比对比，毕竟你也刚来学校，还不太了解学校的情况。
曹诺本来没打算参与什么社团，但是叶玥这么邀请，那就怪不得她了。
［曹诺］学姐，我加入你的社团。
［叶玥］你答应了？！
［叶玥］我本来以为你会拒绝，还准备了好多方案来着。
叶玥动用了自己的社交网，到处打听了曹诺，知道她的情况，也是因此，她才会说能赚钱。反正她不缺钱，社团也都是她在管，赚不赚的她说了算。
［叶玥］你中午下训后要不要先过来看看？
［曹诺］现在就可以，我不军训。
［叶玥］好～那一会儿三教门口见，我带你去活动室。
［曹诺］好。
叶玥手里捧着书，另一只手里提着个袋子，应该是下了课立刻跑过来的，气息有些喘，“走吧。”
曹诺跟在她身后，提过袋子，见她往大门走，有些意外：“不在学校吗？”
叶玥把书换了只手，“本来昨天想着带你到活动室那边先看看的，但是我家里人来给我送东西了，咱们可以蹭车去工作室看看。”
曹诺停住脚步，“你家里人？是你母亲吗？”
“是，怎么了吗？”
在听到肯定的答复后，手心那根绸带似乎冒出了灼热的气息，烫的曹诺半边身体都疼得慌，她笑着，眸子里却黑沉沉的，“没怎么，很期待见到学姐的母亲。”
外来车辆不让进校，两人得走一段路到大门口。行进途中，叶玥一直想要说点什么，可看向曹诺时，那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好像带着些雀跃。
似乎很期待见到她的母亲。叶玥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于是往另一方面想，“你很喜欢cosplay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说要去工作室以后，你就很兴奋。”
“这么明显吗？”她比叶玥高些，两人的视线焦点只能交错，无法平行，而此刻她垂眼直直看向叶玥眼底，“比起cosplay，我更喜欢你。”
叶玥耳边回荡着这句话，莫名涌上一股羞意。
“漂亮妈咪！”
又娇又嗲的一声，曹诺甚至不敢第一时间望向前方，于是她将视线侧向叶玥，她看着那个女孩像一只雀跃的鸟，飞奔着落入一个怀抱。
她的视线顺着叶玥看见了那张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脸，也看着她温柔又亲热的拥住叶玥。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像要从她的胸腔内跳出去。抬手按住躁动的心脏，想让它安静点，最好像死人那样，连基础的搏动都不要有。
她缓步走过去，周边很嘈杂，但她的耳边却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阿姨好，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叶玥的校友，曹诺。”
“你好......”声音在女人转头看见曹诺的脸时戛然而止，她脸上和蔼的的表情顿时僵住，一股寒意自脚底冒出，血液都被冻住，令她无法动弹。
她的反应在曹诺的意料之中，也正因此，她更觉愉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南新女士，很高兴再见到你。
“阿姨，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曹诺伸手去扶她，却被一把挥开。
“别碰我！”
“妈，你怎么了？”
南新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顺势往叶玥身上一歪，“对不起，宝贝，妈妈有点不舒服，你自己开妈妈的车去工作室可以吗？”
叶玥接过钥匙，“那你呢？”
“妈妈一会儿打车就行，你不用担心。”
叶玥有些迟疑，工作室和自己家在反方向，她不想放曹诺鸽子，又不想让南新自己等车。
“学姐，你先送阿姨回去吧，阿姨的身体重要，工作室可以下次再看。”
叶玥投去感激的目光，“不好意思，下次再带你去工作室。”
“好。”
曹诺看着离去的车，一双杏眼因为充血发红，脸上的笑意变得扭曲可怖。
车上，南新盯着开车的叶玥，斟酌着词汇，“玥玥，你跟那个女孩......关系很好吗？”
“其实刚认识没多久。”南新刚要松口气，又听到她说：“但我蛮喜欢她的，长得很漂亮。”
叶玥自小便喜欢漂亮的东西，她能接受南新成为她后妈，也是因为她漂亮。
听她这么说，南新明白自己没办法干预她，那就只能从另一个人那里下手，“玥玥喜欢就行，但是交朋友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