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柳抽新枝。
京城十三中学高三一模四校联考出成绩日。
“我靠，老师们效率就是高，考完才第二天这排名都出来了。”
“成天大考小考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斗等于白活。”
“熬过最后三个月，老子就是王。”侯越拍胸脯发泄般的吼一声。
“悟空，你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怕你妈把你腿给打断。”徐贺楠笑着说。
侯越侯越，不仅名字里有猴，长得也像猴，大家给脸都叫他孙悟空。
“别被我家母上大人听见就好，我帮你去看看名次。”侯越挤到榜单前，手指划过两名后找到徐贺楠三字，他大吃一惊，喊道，“好家伙，第一爆冷，不是你也不是祁巍然，居然是个女的！”
徐贺楠和侯越是理科九班的，全年级二十个理科班男女比例2:8，很少能看见女生摘傍第一。而四个学校的理科班加起来快上千人，更是很少出现女生冒尖。
“十三中高三九班，赵彩茗，女，语文130数学135……总分699。”
侯越挤出人群时不小心被人绊了一跤，体重即将破百的大块头直直撞了体重百斤没有的小姑娘。
俩人摔了个狗吃屎。
忘说了，侯越X轴长80千克。
徐贺楠朝小姑娘伸手，小姑娘死倔自己爬了起来，慌张地朝他点头表达谢意。
见她左手轻微擦伤，徐贺楠递给她一个创口贴。
“手要先处理一下再贴创可贴。”
小姑娘拉下校服袖，长长的袖子遮住她的手，没有伸手接。徐贺楠没办法只好塞进她校服口袋里。
小姑娘低着头，额前厚厚的刘海挡住她的眼睛，她没有说话，朝他鞠躬致谢三下后跑开了。
“不是，你倒是先拉我一把。”侯越坐在地上抱怨。
徐贺楠伸出双手给他做支点还是有些吃力，吐槽道：“你真该减肥了！”
“那女生谁呀？”
“就你说的那个，第一名的女生。”徐贺楠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我们班的？”侯越捂着屁股说，“怎么没见过？”
徐贺楠话锋一转：“你抽屉成堆的漫画看得完吗？”
侯越爱好众多，在学校除了学习啥事都干，女生也有偶尔会问他借漫画看。
“不全是我的，有一半是老祁的。”
“嗯，所以你多读点书吧，”徐贺楠拍他肩膀语重心长，“老祁人是脑子好。”
上课铃响起，同学蜂拥朝教室去。
“诶，也给我个创可贴呗，哥哥。”侯越追他。
“别恶心我，你同桌桌洞里自己找。”
课堂上。
“老祁，趁老班还没来我给你透个信。”侯越和同桌祁巍然说。
“怎么，你又要被请家长消失一节课？”
上次侯越在天台打游戏被抓请家长，上上次将水管指着校领导撒被请家长，上上上次全班倒数被请家长。
祁巍然看书的眼睛没眨，对侯越这究极破坏星被请家长的事习以为常。
“不是，是这次联考你是第二名。”侯越小声说。
“哦，第一名我后面的？”祁巍然问。
“不是，是我们班一女的，叫，叫，”侯越搔搔头，“赵菜名？赵才茗？哎呀不知道，你知道她吗？”
祁巍然翻书的手一顿，风帮他揭过一页。
“不知道。”
“我就说嘛，我不认识不奇怪。”侯越转了一次华丽的笔，时长十秒，一脸嘚瑟样。
第二次转失败了，转转笔砸在桌上在安静地教室里发出巨大的响声。
“侯越，你给我坐好。”班主任林霞说。
侯越低头收起转转笔，祁巍然朝他伸手。
“干嘛？”
“给我。”
拿笔开转一分钟，手指还在灵活跳跃。
侯越说了句无声的话——‘装逼’。
正好看到侯越嘴型的后坐徐贺楠笑出声。
“这次联考，我们班的包揽前三，大家都表现非常出色，”林霞站在讲台上，手撑着桌子，“尤其是才转来我们班的赵彩茗同学进步最大，直接登顶第一。”
坐在前排角落位置被点名的赵彩茗身体一惊，她感觉到身后目光灼灼，他们一定在议论她，他们会说好话还是坏话，好讨厌他们的声音！
“不过希望你不骄不馁，下次继续努力。”林霞目光一转，投向一组后排位，“说了进步大的，我们来说说倒数第一。”
侯越一直低头扣手，祈祷老天爷让灭绝师太别点他的名。
显然，老天爷不把他当孙儿疼。
侯越发誓，以后再也不叫老天，爷了！
“我把你安排在皇帝的宝座上，前有学习委员后有徐贺楠旁有祁巍然。你怎么就不开窍，吸收吸收学霸的养分开出一朵花来，让我显摆显摆呢！”
全班哄堂大笑。赵彩茗终于松口气，终于没人关注她了。
林霞扶额苦笑，她带的这个班常年两个第一霸榜，正数第一轮来轮去，倒数第一死守不走。
……
课间时分，有人慕名问赵彩茗难题，来人是个男生大嘴巴说话声大，赵彩茗只低头安静解题只字不吭。
“这是什么公式，我怎么不记得书上有？在第几页？”
“这里不是该用求导公式吗？”
“为什么这里要这样做？”
赵彩茗写字慢，来不及回答。
“你能不能说话回答我！”
赵彩茗落笔动作一滞，最后在纸上写下‘自己看答案解析’。
“我要是看得懂我还来问你，”男生质疑，”你这个第一名是怎么考上的？”
男生在唱独角戏越来越生气。
“行了，你和一个哑巴生什么气。”后坐女生说。
“哑巴也配来十三中学习，”男生大声说，“残疾人就该呆在残疾学校，来这里简直是浪费资源。”
十三中是京城最好的高中，生源好教师优秀。
赵彩茗握紧笔，但她不想说话，她讨厌一切声音，她用眼神恶狠狠瞪着男生以泄自己的不满。
‘我不是残疾，我只是生病了。’赵彩茗在心中嘶吼。
“你们这组作业收齐了吧？”徐贺楠正在收物理作业。
赵彩茗坐排头负责收好整组的作业，她点头，将收到的笔记本递给他。
“同学，这题我会，我教你。”徐贺楠将男生的解题簿拿走，替赵彩茗解围。
“哦，好，徐学霸，你教我我肯定能懂。”男生没有刚才的嚣张跋扈，像只被顺好毛的狗跟在徐贺楠身后。
‘谢谢你。’赵彩茗在心中道谢。
*
下午第一节课是高三九班一月一节的体育课，站在操场上的同学终于不再抱怨太阳晒了。若是见过外面热烈烈的大太阳，谁还想回教室那阴冷地方争分夺秒。
体育课无非就是跑跑步做做体操然后自由活动，集合后大家打篮球羽毛球排球各分阵地。
赵彩茗无法融入，独自一人走向教室。
鞋带散了，差点又被绊一跤，赵彩茗低头抬头后，被一人超越。
是祁巍然。
赵彩茗跟在他后面，又有一名女生超越她。
“等等我，你腿长了不起啊。”
女生说话矫揉造作，祁巍然不耐烦越了个大步。
“哎呀。”女生假装摔打，刚想大喊祁巍然，见老班停在他身前。
赵彩茗见老班便停下脚步问好。
“祁巍然，记得告诉同学们下节自习把上午发的卷子做完，我最后一节课讲。”林霞扭头一看，“董小晴，说了多少遍校服拉链要拉好！”
“是，老师。”董小晴连忙站好拉拉链。
林霞走后，留三人面面相觑。
“老班说什么了？”董小晴问祁巍然。
祁巍然退了一步，说，“她说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说完，跑着回教室换衣服去了。
董小晴跟上：“混蛋，怎么可能！”
自习课上，赵彩茗把老师交代的卷子做好，也没有听见祁巍然告诉大家林霞的话。
她要不要告诉大家？她该怎么说？
赵彩茗思考了一会，下课铃忽然打响。
没时间了……
“祁巍然，我交代你的事你做了吗？”林霞说。
班上一片肃静。
祁巍然起身：“对不起老师，刚打完球太兴奋忘记说了……”
“你，”林霞也不知该怎么批评一个在她眼里的好学生，“《赤壁赋》你抄一百遍给我。”
“老师，祁巍然没说，可当时站在他身后的赵彩茗应该听见了你的话，”董小晴说，“她长着张嘴故意不肯说话不告诉我们，现在反而她成了全班唯一一个做了的，有这么当同学的吗？”
“这……”林霞语塞，当时她也是看见赵彩茗也在，“赵彩茗她特殊情况，所以我特意交代的是祁巍然！”
……
赵彩茗在高三九班是个透明人，大家默认都会跳过她。
高考前一个月，赵彩茗出了一场车祸，躺在病床上半个月，很严重，她没有办法拍毕业照，没有同学关心她。
“真是个赔钱货！我托关系高三把你弄进十三中是让你读书的吗？十三中遍地少爷小姐，你这张嘴是用来干嘛的，你妈没有教过你说好话吗？”
赵前来将饭盒丢在床头柜上，烦躁得很出去吸烟。
高考结束后，赵彩茗选择复读。
开学前她收到了一张毕业照，照片上当然没有她。
只是背面写着一段话，陪伴赵彩茗整个复读时光。
——宁为玉碎，碎至哭响，去点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