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毛驴真是倔,怎地只让你骑,我碰都不能碰呢?”宁子宥没好气的说。
忍着那句,动物有灵看你人面兽心不想让你碰罢了,李轻尘有些虚伪的假笑道:“可能是我身份卑微,宁小侯爷身份高贵吧”。
宁子宥无语,心里暗自挑骂,你是会阴阳怪气的,“呵,李姑娘好厉害的嘴”。
一路上就这偶尔的说一两句,便也没有其它话可讲。
杨府的路并不远,承欢别苑到耀县不过十几里地路程,可是因为李轻尘不会骑马,宁子宥愣是骑马牵着李轻尘的毛驴磨磨蹭蹭走了两天。
刚到耀县,两人便寻了一处馄饨铺子。
“你这毛驴忒倔,咱歇会儿吧,把我累够呛”,宁子宥说道。
李轻尘没搭理,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宁子宥随后也入了座,问了小二点了两碗馄饨。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得一旁的路人说着:
路人甲:“哎,我跟你们讲,我晚上打更路过杨府,杨府传来阵阵阴森的声音,或哭或笑的,可瘆人了!”
路人乙:“害,你胡说什么呢?杨家人都死了多久了?怎么可能有声音?”
路人丙:“是真的!原先我也以为是假的。可那天我家孩子出门玩走丢了,路过那里,我孩子差点就被迷惑进去杨府,那或哭或笑的声音不像是人的声音,像是鬼…”
路人甲:“啊呀呀,青天白日的,快少说些鬼啊神啊的,太骇人了!”
路人甲乙丙:“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三人拜了拜空气,没出一会便走了。
“瞧见没”宁子宥努努嘴“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顺手舀起一颗馄饨塞进嘴里。
李轻尘没理他,低头吃着馄饨,嘟囔了一句“王婆卖瓜”。
是夜,宁子宥不知从哪里变出两身夜行衣,着李轻尘换上。
李轻尘轻笑:“你还说不是你帮我换的衣衫,那这衣服的尺码怎么正正好?”
“什么时候了你居然在纠结这种事情?”宁子宥想用别的话搪塞过去,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呵”,李轻尘没搭理,趁着黑夜走进了杨府,宁子宥只能急急跟上。
杨府现在已经算不上一个府邸了。大火焚烧的痕迹仍旧存在,野草高高低低长出来了不少。破败的屋子在黑夜中显得愈发漆黑,仿佛要把人吸进去再吐出白骨。李轻尘刚一进府门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无他,只是想起了那段在杨府的日子。
“我们速速查探此地,这里我待着委实难受”,李轻尘捂着心口,表情十分痛苦。
“啧啧啧,李大姑娘竟也有难受的时候?”宁子宥竟以为李轻尘多半是装的,还有些调戏的意味在,直至看见李轻尘的脸色发白,捏着心口衣袖的指节泛白才意识到李轻尘所言非虚,当下也不敢玩笑。
“唔…此处便是地牢入口,地牢深幽,我带了火烛,你跟紧我”李轻尘忍耐痛苦,一边点着烛火为宁子宥引路。
宁子宥一路倒是乖巧的很。
地牢并未受到大火侵袭,只是建筑跌落,导致地牢入口狭窄,只能通过一个人。地牢下面幽暗不见光,李轻尘身量纤纤,正正好可以进入地牢,便先行引路前行。
“李姑娘,小心些…”宁子宥难得正经一次,这不得不让李轻尘多瞧了他一眼。
李轻尘扶着墙边,慢慢挪动进入了地牢,对着烛火轻吹一口,火光不大,照着地牢入口明晃晃的。“宁小侯爷,下来吧”李轻尘话还未曾说完,宁子宥就眼见一层黑雾饶在他眼前,活生生把李轻尘吞没。
“李轻尘!!李轻尘!!!”宁子宥大吼,可黑雾四散,李轻尘也不见了踪影,火折子跌落在地上倏地熄灭了,宁子宥只能大骂一句“靠!”。
定定神,宁子宥钻过宅门,凭着微弱的月光,从地上摸到了火折子,吹了口气,再次见到了地牢的模样。
地牢不大,第一层里没什么牢房,宁子宥七拐八绕找到了地牢第二层的入口,却见大量的石头砌成了高高的墙壁生生堵住了入口,“奇怪…这石墙严丝合缝,竟不像是自然跌落形成。”
另一边,李轻尘幽幽转醒,一睁眼,眼前竟是一座白骨堆成的小山,一张被蛆虫啃食殆尽的骷髅头正正好对着李轻尘,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险些把剩下半条命给吓没了。
“哧,好好好,死人…死人还要愚弄我这个活人是吧”,李轻尘自嘲道,扶着墙壁悠悠站了起来。仔细瞧着四周,这地方狭小,塞不下几个人,灯火倒是烧的十足。
李轻尘挪了几步,正要敲击墙壁一探虚实时,角落的石门开了。
“李轻尘,你果然是极命硬的人”,门一打开,李轻尘见到了一个老熟人,杨玉。
只是杨玉看起来不是太好,原先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已然大改,如今蓬头垢面的,眉间那颗红痣却不受影响依旧清晰
“原来是你”李轻尘浅笑,“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李轻尘想走近些靠近杨玉,却见杨玉眼神顿时狠戾,“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活着就好’!我要你给我哥哥陪葬”,霎时石门紧闭,烛火熄灭。
李轻尘原先夜里就看的不大清,如今这狭小屋子原就不能舒展身子,现下李轻尘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如何安置自己,扶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只听得外面悠悠扬扬传来杨玉的声音:“这是我专门为了擒拿闯入小贼设置的陷阱,里面可有不少毒虫蚁兽,偏爱你这样娇嫩的小姑娘,你也尝尝这千虫万噬的滋味吧!”
李轻尘心里丈二摸不着头脑,杨玊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这报仇也不让人死明白是吗?李轻尘蹲着挪动着身体,踩着不少石块白骨,漆黑的屋子里“咯楞,吱呀”的声音断续响起,让人害怕。
“嘶”不远处传来毒蛇挪动身体吐信子的声音,李轻尘还未好好细听蛇的位置,手山就已经传来灼心烧胃的疼痛感。“啊…”李轻尘轻呼,脑海中已然断断续续闪过驱虫药方的配方,可无奈手里的东西的有限,“薄荷脑、鹤虱、苦楝根皮、枯矾、干菊花…,真是,这些都没有,难不成我要交代在这里了?”李轻尘有些自嘲的自言自语。
宁子宥为了安全起见,没有使用内动轰碎那面石墙,耐着性子把石墙搬了个洞口出来,翻个身钻了过去。石墙一旁,别有洞天,被人装饰了不少的水晶物件,就这烛火显得这地方格外光彩照人。“啧,什么恶劣品味,丑死了”,宁子宥边走边吐槽此处的装饰。走了没多久,身侧出现了一间木头门,惊呼“这地牢处竟还有如此上好的梨花木?看来杨府真是藏龙卧虎啊。”
推门而入,里面只搁置了一具水晶玻璃棺材,“真是好恶毒的品味”,宁子宥走近一瞧,人却被吓得倒退了三步。水晶棺材里密封着一具男尸,尸体下半身不见踪影,腹部倒是敞开,歪七扭八横着肝脾肠胃,面容也不完好,眼珠子歪歪扭扭像是被人后期安了上去,一点都不像原生。宁子宥好歹是个男人,给自己定了定神后再次走近些看了个清楚,一看便看到了腰间别着的翠玉腰牌似曾相识,模样与李轻尘那枚不尽相同。
宁子宥想推开水晶棺材,将那枚腰牌取出。门外传来一阵高高低低的脚步声,宁子宥心想“竟是个跛子?”,不多停留,一个轻功飞上了屋檐的暗处,隐匿不见踪影。
杨玉的腿折了一只,怎么折的他记得不大清楚了。那日杨府大火,他很是高兴。别无他的,因这场大火是他自己谋划而为。
杨玉对杨玊的感情不一般。
那日,杨大人处理好正事,就把杨玉拉到书房因为书读的不好一阵训斥,杨玊路过书房听得杨大人训斥的话,“你五岁开蒙,如今这书怎么读的越发差劲了?为父是亏待了你不成?”杨大人训斥间不时传来竹板敲打的声音,杨玊不忍,擅自闯进了书房。
“父亲,阿玉还年幼,父亲不必大动肝火。”杨大人看着杨玊,心里的气消了七八分,毕竟他十分满意杨玊这个养子。竹板也被随即扔在一旁,杨玉看着杨大人似是气消,一眨眼的功夫边跑到了杨玊身后,躲了起来。杨大人看到此幕,心中的无名火蹭的冒起,拿起搁置一旁的竹板就要冲上去打杨玉。
“父亲,不可!”杨玊在二人之间,一只手护着杨玉,一只手还要牵制杨大人。一旁的奴仆也不敢上前劝慰,“父亲!”杨玊手一甩,打掉了杨大人手里的竹板。意识到自己做的些许过分,杨玊倏地跪地,直挺挺跪在杨大人面前。
“父亲!父亲老来得子,儿子知晓父亲望子成龙,可阿玉正是爱玩闹的时候,儿子年幼时便随着父亲在外奔波,十分辛苦。儿子如今读书已近大成,却也急急期盼阿玉能百岁无忧,安然怡乐。”杨玊言语恳切,对着杨大人行了大礼,额头撞击地面震得“咣”一声。
杨大人被这一大礼惊得不知作何反应了,“儿啊,你这是做甚?”
“儿子恳请父亲,儿子想求父亲一个恩典!”杨玊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杨大人只好半蹲下想扶杨玊,“儿子想休学一年,出门游历,亲尝百姓疾苦,身体力行,同百姓一体,望父亲允许!”杨玊说完,杨大人的手也不动了,杨玉也愣住了。
“玊哥哥,是阿玉哪里做的不好吗?玊哥哥是不要阿玉和父亲母亲了吗?”杨玉的眼泪止也止不住,鼻涕眼泪混成一团,好不狼狈。
杨大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背对着二人,“杨玉,你出去吧。”
“父亲,我不要!!!”杨玉大闹。
“来人,把二公子带出去,关在房里不许出来,等到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肯好好读书了,再把他放出来!”
杨玉始终不知道那日杨大人同杨玊说了什么,等到他被解了紧闭时,杨玊已经出门两月有余了。那此后,杨玊时不时会托人送信回来,一封给杨夫人和杨大人,一封给杨玉。
送给杨玉的那封,通常写了好多人杰地灵的妙事,惹得杨玉心里羡慕又钦佩,“玊哥哥可真厉害,小虎你看,玊哥哥最近去了龙虎山,他还见了许多能人异士,你看,这时玊哥哥给我画的彩浮玉。”
小虎只是站在一旁,“少爷,小的不识字的,这个彩什么的,看起来倒十分精美别致。”
“正事呢,玊哥哥说,这好像是癸门的信物呢!哎,小虎,你比我年长,可有听说过癸门吗?那是什么东西呢?”杨玉问。
“小的,不知”,小虎说完,杨玉眼中的光瞬间灭了下去,他的心里无时无刻想见到杨玊,也想同杨玊一起去体验百家人生,可一想到子还又许多没读过的书,没识得的字,他就觉得有些烦躁。不如,只要我念完了书,就同父亲说,也想随玊哥哥游历大江南北,或许父亲是能同意的呢?杨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