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陆兮悦不动声色的跟在侍女走着,见路越走越偏,一直往后头的深院里去了,心里不禁有些起疑,她装作疲累的样子,停下了步子,开口叫住了前面的人:“怎么还没到?到底还有多远?”

    带路的侍女回首柔声道:“快了,我们这园子大,姑娘再忍忍。”

    陆兮悦点了点头,可心里的戒备却没有松懈半分。

    周围的景致越来越幽静,伺候的下人也慢慢不见了踪影,在一片毛骨悚然的安静里,陆兮悦突然一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抵在侍女喉间,一手将她死死抵在门上,厉声质问道:“说,谁派你来的?到底想干什么?”

    侍女没有奋力挣扎,也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只是咧了咧嘴角,看着陆兮悦笑说道:“都是一家人,嫂嫂不必这么凶吧?”

    “胡说八道,谁是你嫂嫂?”陆兮悦有些恼火,她冷眼盯着眼前的侍女,却从她脸上找不出半分熟悉的痕迹,也不知道是认的哪门子亲,心里的戒备又拔高了不少。

    侍女没有解释,只是偏侧过头,微露出下巴下一点胶质的痕迹,而后慢慢伸过一只手,在陆兮悦一副“胆敢轻举妄动,就一刀戳死你”的眼神下,小心的撕去了脸上的□□,露出原本的真容来,惊得陆兮悦当场吓掉了手里的匕首。

    “安,安若?”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周珩,一时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没死?你还活着?”

    “嗯,没死,活着呢。”周珩从紧挨的身子退了出来,捡起地上的匕首还给了陆兮悦。

    陆兮悦还兀自震惊着,愣愣的把匕首插回了腰间,一连串的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你哥知不知道你还活着?”

    说罢不等周珩回话,又哭又笑的抹了抹眼睛,嗔怪道:“你个死丫头!跑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给我带个信,亏我当初白白给你流了那么多眼泪。”

    周珩除了哄过凌安若,就没哄过别的女人,当下有些头疼,又有要事在身,连忙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日后要打要骂任你处置,这会儿可没有那么功夫瞎耽误。我问你,你是不是要给睿王当睿王妃了?”

    “呸,”陆兮悦不满的啐了一口,叫道,“谁要给他当那劳什子王妃,你明知我非你哥不嫁的。”

    周珩见陆兮悦果决的态度,算是替他那位大舅子放了心,只要这位大嫂没变心,那什么都好说了。

    “那我怎么看见文安侯府的马车往宫里去了?”周珩问道。

    “还不是我娘。”陆兮悦叹了口气,“她生怕这门婚事黄了,隔三差五的就跑去宫里陪皇后聊天,我昨日听我娘的意思,皇后打算在中秋宴的时候把我和睿王的婚事定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周珩问道,“现在离中秋可没两天了啊。”

    陆兮悦咬着唇没说话,她也确实是没什么主意,最后自暴自弃的道:“大不了我就自我了尽,反正我不做对不起你哥的事。”

    周珩被陆兮悦这架势唬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位大嫂的性子居然这么烈,忙劝说道:“别别,不至于的,你要是自戕了,我哥怎么办?”

    “那我也总不能就这样嫁人了吧?”陆兮悦说道。

    周珩笑了笑,神秘莫测的说道:“放心,只要你不想嫁,总归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陆兮悦有些好奇,她想着凌安若当初也是被逼无奈嫁给了安王,可现在却是自由身,猜测道,“和你一样死遁么?”

    “这你就别管了,总归会让你明媒正娶的进凌府的门。”周珩边说着,边继续往前带路,“这会儿还有人等着见你呢。”

    陆兮悦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唇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大步的跟在周珩身后,还嫌弃的拉着他小跑起来,埋怨道:“你这混账,明知道你哥在等我,还拉我说那么久的话,你哥要是等不及了,走了可怎么办。”

    “哪能啊。”周珩无奈道,“他要是敢走,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陆兮悦不听,也没空再和他搭话,拖着周珩一路跑得飞快,直到看见湖心亭的熟悉的身影时,才停顿了片刻,甩开了周珩的手,几步上了台阶扑进凌安禹的怀里,娇喘吁吁的说:“安禹,你带我走吧,去北境,去哪都行。”

    凌安禹紧紧搂着怀里的人,爱怜的摸了摸奔跑间散落的青丝,“北境多风雪,我哪里舍得。”

    周珩倚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看着亭子里的那一对璧人,总算是大事以了的松了口气,再待下去可就有些碍眼了,随即把□□往脸上一戴,悄没声的原路返回,等寻着凌安若时,那几个王爷居然还没走。

    “我说你就把这大侄子给我养几天怎么了?”魏王不依不饶的缠着凌安若,“我是能把它渴死还是把它饿死?”

    凌安若有些烦,偏偏又甩不掉,她就不明白了,黑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这魏王怎么跟鬼迷心窍了似的,“你能把它烦死,它平日里最黏我黏得厉害,最厌烦生人,当心把你给咬了。”

    魏王不要脸的道:“我哪是什么生人,我是它六叔。”

    凌安若懒得理他,她看了眼廊下周珩冲她比的手势,又看了看阴魂不散的魏王,突然有了个想法,她勉为其难的看着魏王道:“你要是真想过瘾,倒也不是不行,顶多今日让你带着玩玩。”

    “今日怎么玩?”魏王问道。

    凌安若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听玲珑轩的管事说这园子后头有一片湖,养了不少野鸭子,你惦记着黑子不就是想带着它去天启节狩猎么,这里玩玩也是一样。”

    “这哪一样了?”魏王有些不满,“这狗跑都跑不开。”

    “那就算了。”凌安若拍了拍黑子脑袋,“黑子,我们走。”

    “哎,等等。”魏王不甘不愿的叫住了凌安若,“那也不是不行,四哥,你去不去?”

    “不去。”恭王对这些凶兽没有半点兴趣,摆了摆手道,“这玲珑轩难得开张,我得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宝贝。”

    “那谨谦呢?”

    “我也不去了吧。”周瑾谦恨不得早走了,这会儿端着手腕,虚弱的笑了笑道,“我这手还疼着,得先回去上个药,怕是不能陪二位皇叔尽兴了。”

    “那行,你这个口子看着挺深,是得让太医看看。”魏王话说的关切,但扭头就拍了拍黑子的腰背,兴致勃勃的道,“大侄子,跟叔玩去。”

    玲珑轩当初买这园子,就是为了一群文人墨客风花雪月用的,该有的水榭楼台一样不缺,也在池里养了不少水鸟游鱼,故此哪怕这京城的草木已开始凋零,这园里头的景色也依然生机盎然。

    “呦,不赶巧啊,这地方怎么有人占了。”魏王眼神好,隔着老远就看见湖心亭里有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这是哪家的少爷和小姐,跑这私会来了?”

    凌安若也朝湖心亭看了看,从他们这个方向只能两个人的背影,不过这也足够了,她瞥了魏王一眼,不满的嗤道:“说什么私会这么难听,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看着倒是挺登对。”

    “行了,”凌安若带着黑子转身离开道,“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们去别处寻地去,别跟着凑热闹,碍人家的眼。”

    魏王朝湖心亭又看了一眼,虽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也没有窥探人私会的癖好,也就没有多想跟着走了。

    *

    另一边,睿王府里。

    内外一片安静,唯有金秋的桂子偶尔大胆的随风晃动,飘散的花香如阴云般积压在胸口,沉闷得让人不敢大口喘息,只能小心翼翼的低头做着手上的事。

    “啧,笨手笨脚的东西,”周瑾谦吃痛的收了一下手腕,抬脚往身前的侍女身上踹了一脚,“眼睛长着做什么用的,再把镊子往本王伤口上捅,就剁了你的爪子去喂狗。”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侍女从地上爬起,惊惧的求饶着,在周瑾谦的阴郁的脸色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地用镊子夹起伤口上的碎石。

    可不管她再怎么小心,总归会有些轻微的磕碰,刺麻的疼痒混杂着旧伤的发作,犹如万蚁噬骨,恨不得让人把那一块的皮肉连根剜去才算痛快。

    周瑾谦烦躁得浑身难耐,视线也逐渐朦胧,看谁都带着一幅面目可憎的嘴脸,明明下人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埋头做自己的事,可他就是觉得他们和那些皇室宗亲一样,在看他笑话,看他狼狈不能自己。

    周瑾谦越看越气,连同白日里积压的火气,一同如井喷似的爆了出来,抬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散落在地,吓得屋里的下人们登时跪了一地。

    可他却犹嫌不够,见着什么就拿起来往下人身上砸,口中叫嚷着些颠三倒四的浑话,那癫狂的状态没有了白日里的半分体面,活像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你们算什么东西!啊?还敢笑话本王!”

    “竟敢拿我同畜生相较,都活腻了是吧!”

    “本王砸死你们这群混账!”

    “都给本王去死!”

    “去死!”

    屋里一片狼藉,碎瓷混杂着鲜血铺了一地,下人们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上,不敢劝阻,也不敢乱动,只怕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又会惹来一阵迁怒。

    姜怀在门外听见这动静,就知道是王爷又犯病了,连忙跨进屋里,偏头避开一个砸来的瓷瓶,三两步上前控制住周瑾谦,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随手抛给跪着的下人,冷声吩咐道:“快拿去用水冲开给王爷服下。”

    “是。”下人惶恐的爬起身,手忙脚乱的撕开纸包,将里头的乌香粉倒进茶杯里,倒水和匀了后,在周瑾谦吃人的目光下,壮着胆子掰开他的嘴把那碗乌香水全部灌下。

    腻人的甜香仿佛是勾人心神的魑魅,汤水一入喉,不用人强灌,周瑾谦就自觉的大口吞咽而下,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眼中的满足像是已登上了什么极乐世界。

    不过好歹是不发疯了。

    姜怀松了口气,扶着已经神魂颠倒的王爷去里屋歇息,而后又吩咐下人把屋子给收拾干净。

    一个时辰后,周瑾谦算是真的醒了,人也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王爷醒了?”姜怀一直守在旁边伺候,见人醒了,自觉的倒了杯水端到床前,“王爷可觉得舒坦些了?”

    “嗯。”周瑾谦接过茶盏大口饮下,待润过喉后,懒懒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姜怀:“戌时了,王爷可要用膳?”

    “不必,本王不饿。”周瑾谦看了姜怀一眼,有些纳闷他怎么还在这,“还有什么事么?”

    “有,”姜怀说道,“王爷,那个霍华德想见您。”

    “见我?”周瑾谦轻哼了一下,“怕是为了上次的事而来吧。”

    姜怀:“那王爷可要一见?”

    “见,当然得见。”周瑾谦下床披起外袍,“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人家送来了那么多乌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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