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夕之间,风云突变。

    大安百年盛景转眼就成了过往云烟,昨日的繁华也恍如一场不可追亿的南柯一梦,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文武百官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宏正帝已经失踪三天了,守卫军也已经找了三天了,可他们翻遍整座天山也一无所获。

    张阁老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就如今这情形来看,能找到一块碎布都算得上是幸事。

    更何况皇帝也是肉体凡胎,不是喊几声“天子”就真的能有金刚不坏之躯,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还能活就见鬼了。

    只是这话守卫军的将士没一个敢提,也不想惹祸上身,依旧老老实实的搜山寻人。

    可那些浸润朝堂半辈子的大臣们可就不一样了。

    帝位空悬是大事,宏正帝没了没关系,哪个皇帝还真能活到万万年的?最要紧的是这储君之位该由谁来接手?

    宏正帝虽有六子,但真要算起来,如今能担事的也只有三皇子安王和五皇子睿王。

    安王参政年岁长,一向与朝中世家权贵来往密切,与永安侯府联姻也是看其姻倾朝野,而睿王从一开始就是以状元的身份入仕,以聪慧清廉著称,颇得朝中寒门出身的官员和天下文人的喜爱,这两人最后谁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那还真是说不准。

    若是宏正帝还在,那多观望一番倒也无妨,可就怕现下再不定下储君之人,倒是让旁人得了可乘之机。

    毕竟除了父死子继,不也还有个兄终弟及么?

    朝中的这些大臣加起来能有八万个心眼,谁心里有点小九九一看便知,更别说有些宗亲就差把心事给写在脸上了。

    窝里斗归窝里斗,输了那也是自己押错了宝,可要是为外人做了嫁衣,那可就真要死不瞑目了。

    故此,在忍了三天也搜寻无果后,这些老狐狸终是藏不住狐狸尾巴了,在例行的朝会上吵了起来。

    “阁老,”户部尚书何颂首先开了口,“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失踪了三日,政事就耽误了三日,眼下虽说没有什么紧急要务,也有内阁佐政,但绝非长久之计啊。”

    “何大人说得在理,”工部尚书陈樨连忙附和道,“皇上一日不归,民心一日不稳,若是等到回程之日,还未寻见陛下,又或是陛下龙体欠安,难以主政,那我们又该如何给天下一个交代?依臣所见,为今之计,只有早立下储君,代行天子之权,才可安抚民心,稳固国本。”

    张阁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位尚书向来不对付,没想到此时倒是联起手了,“择立储君事关重大,岂是我等能妄自决断的?皇上不过失踪三日,各位大人就急着要立新君,是否也太心急了些!”

    “如何能不心急?”何颂说道,“君王乃是国之根基,根基若毁,国将不国,此时不立,难道要等到天下大乱时才立吗?”

    “是啊,阁老。”陈樨见张远清好话说不通,干脆撕破了脸,道出众人都不敢说的实情,“恕下官说句不重听的话,我等皆是凡人之躯,这天山的山崖那么高,摔下去十有八九就是个死。这储君之位早立晚立都是要定下的,有何一拖再拖的必要?”

    “何况如今各位王爷在此,各位宗亲在此,与诸位大臣共商立储一事,又怎能说是妄自决断?”

    被点名的几位王爷顿时一愣,面面相觑的看了彼此一眼,皆心照不宣的当没听见,也没出列发话,他们本就是过来看热闹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淌这趟浑水,更不打算支持哪位皇子,只由着文武百官继续吵。

    张阁老一人难敌众口,见压制不住百官,也无可奈何地妥协了一步,“既如此,那依各位所见,该立谁为储君?”

    “自然是立安王殿下才对,”何颂出声提议道,“安王参政多年,政绩斐然,对各项要务了熟于心,也是众为皇子里品级最高的,合该立为储君。”

    适才还同舟共济的工部尚书闻言立马就反水了,不满地叫嚷起来,“储君之位向来是贤者居之,何时以资历来论了?睿王殿下虽参政年数不长,可勤学好问,事必躬亲,经手的每件差事从无错漏,得天下文人赞誉,此等贤王,立为储君当之无愧。”

    “贤者居之,”另一位官员出列斥责道,“那大人这话意思,是说安王殿下是个无贤无德之辈?”

    陈樨冷眼看了那人一眼,说道:“臣没有,臣不敢,但安王殿下红颜无数,沉溺女色也是不争的事实。”

    何颂:“孟子一书有言,食色性也。安王红颜众多,也是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这算什么错处?大人拿此事来揪着不放,也为免太过苛刻了吧?”

    “既为君者,自当刻己自责。安王殿下若是为人端正,又何必怕人说?”御史李岱向来看不惯安王,平日有事没事就想着参一本,这会儿更是意有所指的猜测道,“说起来,安王在狩猎那日早早就退了场,该不是预有先知,提前知晓会发生什么吧?”

    安王和睿王适才一直作壁上观,由着众大臣吵,此时见御史台开始口不择言,扯上了弑君之罪,安王也不能再继续默不作声了,他转身看向李岱,寒声质问道:“李大人什么意思?大人是想说猎场行刺是本王安排的?诽谤皇子可是杀头大罪,大人想好了再说话。”

    “是啊,李大人。”兵部尚书王冕早看不惯御史台指天骂地的样,愤愤不平地指着李岱怒骂道,“无凭无据就敢随意污蔑王爷,你安的是什么心思。御史台就可以随意诬告皇子了么?安王殿下若犯下大逆不道之罪,那其他人就真的清白无辜吗?”

    “其他人又是哪些人?”吏部侍郎不卑不亢地回敬道,“王大人,您这含沙射影的能耐也是了得,您要有骨气,就指明道姓了说,也别给别人泼脏水。”

    王冕冷哼一声:“我说的是谁,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吏部侍郎端着一副一身正气的姿态道,“我只知道睿王殿下为护圣驾,舍身挡剑,以致身负重伤,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倒是安王殿下那会儿又在何处啊?”

    安王早料到李岱会这么问,他不慌不忙的把凌氏给拖了下水,道:“本王那时正与凌将军巡查营地防卫,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向凌将军查证一番。”

    吏部侍郎闻言一愣,惊诧地往凌安禹身上看去,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这凌氏不是向来和安王是死对头吗?什么时候握手言和的?

    被文武百官直勾勾地盯着,凌安禹就是本不想掺和进来,也不得不说话了,他硬着头皮出声道:“是,安王殿下那时的确与末将在一块,各位大人切勿妄加揣测。”

    “够了!”张远清被这些人吵得有些胸闷,也是控制不住怒气,“让你们共商储君之位,不是让你们随口攀咬,陷害皇子!若是再有一句诽谤之言,摘其官帽,以大安律法问罪!”

    文武百官静默了一瞬,也知进退的不再围绕秋猎行刺争辩,只就两位皇子的才能辩驳,却也没能吵出个结果来,一时陷入了僵局。

    突然,一个太监跑了进来,称是奉皇后之命,询问宏正帝现处何处,龙体是否康健。

    张远清闻言一惊,他看着满朝文武质问道:“是谁,是谁把消息给透露出去的?”

    太监也愣了:“此事不是大人派人送信给宫里的吗?可眼下全京城都知道皇上天山遇刺,生死不明一事了。”

    张远清:“什么?!”

    *

    “你说什么?”周珩霍然起身,目光冷锐地盯着前来报信的崔氏掌柜,“西越人打进来了?什么时候打进来的?”

    崔斌连夜奔赴天山,此时见到人心中也微微松了一点,他摸了一把额间溢出的汗,肃声回禀道:“大约在三天前的卯时,西越人派来了三十艘战舰,一炮轰进了虞州城。”

    三天前?

    那不正好是皇上遇刺的时候?

    太巧了,这个时机拿捏的太巧了。

    电光火石间,周珩突然全都明白了,他并不惊讶西越人会进犯大安,可他从没想过西越人胆子能这么大,竟敢直接谋划大安政变,枉他先前还天真的以为这场行刺不过是两个皇子的争权夺位。

    “一群与虎谋皮的蠢货,把自己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周珩咬牙切齿骂道。

    如今大安没有了天子,就等于没有了主心骨,群龙无首,民心不稳,岂不是任人宰割,更别说如今的两位皇子,说不准都有里通外敌之嫌。

    内忧外患之下,周珩第一次生出焦头烂额的无措感。

    凌安若一目十行地扫过手中送来的书信,看罢也只觉触目惊心:“这些西越人动作太快了,一日之内就拿下了虞,琼两州,这两个地方的守备军加起来有三万人,竟连一日都撑不住吗?”

    “守备军不顶用,”周珩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道,“你想想当初的黎州,一半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少爷,其余几州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真打起仗来也只有排队送死的命。西越人这次能拿出三十战舰也是下了血本了,我看他们是打算以虞州为突破口,一举拿下江南,与大安分割而治。”

    凌安若把信一折,往门口大步走去:“事不宜迟,我去找阁老,把此事上报给内阁。”

    “等等,你别去。”周珩一把抓着她的胳膊,阻拦道,“这会儿两边人马都在忙着内斗,你一个亲王还是不要太扎眼,何况前线驻军都还未派人来报信,你就提前知晓了军情,这要让那两个皇子怎么想。我替你去送就好。”

    “你去?”凌安若有些犹豫,她明白周珩这时候说出这话是打算干什么,可是太冒险了,若是群臣死咬不放,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凌安若不想周珩去冒这个险,她就是有脱身,也总会有其他的办法,大不了再假死一回,可还不等她说出劝阻的话来,就见周珩把出一把匕首,朝自己手臂上不深不浅地划了一刀,又将鲜血随意抹在其他部位,弄出一副不甚凄惨的样子。

    凌安若顿时急了,抢过周珩手里的匕首:“你这是干什么?”

    周珩握住凌安若的手,把她拉近了,认真且低声道:“安若,你不能永远顶着一个假名字活着,也不能永远受制于人。我的王妃什么都没做错,理应堂堂正正的站在天底下,受万众敬仰。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你信我。”

    凌安若看着周珩,良久才轻轻点了下头:“我信你,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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