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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心事

    许如愿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

    她的第六感有时真是准的过头。

    “哟,徐叔,您可别跟我开玩笑啊,咱都是自己人。”卫凛比许如愿先反应过来,笑脸一迎,跟徐亮周旋。临时变卦,基本都是下马威,想再提一提价罢了。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跟徐亮说悄悄话:“再说了,您好不容易来一趟临杭,咱把手头事情一办,我一会儿陪您去澄湖逛逛,这几天风景正好呢。”

    “小卫啊,我跟你舅舅也是兄弟,我也不瞒你了。”徐亮摆了摆手,皱着眉叹出一口气,“叔叔跟你说实话,这画我是真不能卖你。这么着,叔叔家里还有几幅别的元代山水图,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去,价格都好商量?”

    老家伙将军肚一挺,两手一背,一边盘核桃一边走出了卫凛的包围圈,但也没进屋,就站在外头露台看景。

    “别介,徐叔。。。”

    卫凛正要追上去跟徐亮周旋,被许如愿拦住,她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让她自己来聊。卫凛点点头,抱着胸站原地,小爷是有点子生气了。

    “徐叔,您看我们来都来的,能不能让我看看画?”许如愿走到徐亮身后,好声好气跟他商量,“我特喜欢黄梦涪这画家,要是您能让我一饱眼福,我也不虚此行了。”

    说完,她又在背后朝卫凛招了招手。

    “对啊,徐叔,我们人都来了,您就给我们开开眼呗。”卫凛秒懂她意思,走上来附和,“卖不卖都成,古董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您说对不对?”

    徐亮盘核桃的手一停,沉默片刻,回头眯着眼看俩小辈,突然重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看画当然可以,走吧,进去陪叔叔喝杯茶!”

    -

    “欲令浮岚暖翠千万状,坐卧常对乎轩窗。”所谓浮峦暖翠,是春日丽景,暖风熏人,草木盎然,山峦为浮云所绕,多怡然。

    这世界上有很多《浮峦暖翠图》,许如愿见过不少,左看右看,觉得也不过就是寻常的设色山水,所以不懂为何独独黄梦涪的这一幅,就成了外公心中的禁忌,提不得。

    现在许如愿懂了。

    浮峦暖翠的确不少见,但黄梦涪画的是富椿山,里面有她的家。诗堂之上,有历朝历代修画师的题字署名。画卷的每一处,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这画,根本没有可能造假。

    忽然之间,许如愿明白了很多东西,很多,她从前不知道外公为什么明明她已经会了,还需要一遍又一遍练习的东西。

    后三代的修画师,都姓方,题字时间,间隔一甲子。

    使命。

    许如愿感到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裹挟住。看到这山水图上,因保存不当而逐渐模糊的富椿草木,她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徐叔,能问问您是怎么得到这画的吗?”许如愿问。

    许如愿在看画的时候,卫凛就在一旁陪徐亮喝茶聊天,卫小爷的嘴一出马,那肯定能捧得人服服贴贴。徐亮已经拍着他的肩膀,承诺等他暑假回北京,送他一件郑板桥的真迹当认干儿子的见面礼。

    不知道卫凛又说了些什么把徐亮逗得开怀大笑,他听到许如愿问他,也不再设防,欣然就答:“哦,这画确实是有些来历,其实我们家有个规矩,不收传家宝,但当初那位老先生急需用钱,我们才破例收下的这画。”

    许如愿问完就继续埋头思考修复画面的步骤,视线扫过诗堂最后,上一次修复时间,是二十二年前,而修画之人竟然不是外公,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方知雪。

    “对了,没记错的话,他也是临杭人!”徐亮补了一句。

    许如愿一愣,拿放大镜的手有些颤抖,“徐叔,您知不知他为什么会卖那幅画?”

    “哟,我想想啊,”徐亮喝了口茶,“好多年的事了,听说是女儿难产,外孙女六个月早产,没钱交ICU的费用,才把这画卖了吧。你也知道,当年黄梦涪的画还没出名呢,现在倒是一画难求了。”

    “愿儿,你没事儿吧?”卫凛最先发现许如愿不对劲。

    许如愿垂着头,盯着那个陌生的名字看了许久,她大概能猜到那个女人是谁,直到眼眶发酸,她才抬手拂掉了那一点将落未落的泪水。

    “徐先生,您能把画卖给我吗,多少钱都可以?”她有些激动,甚至来不及措辞委婉。但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她一定要买下这幅画,无论如何。

    徐亮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老脸一皱,又是为难:“姑娘,咱不是说好了只看画嘛,怎怎......么又变卦了?”

    “徐叔您大概也猜到了,当年卖画给您家的人,是我外公,这幅画的确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没错。”

    许如愿向徐亮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但外公一直对外说这画是被有心人偷卖了,他直到去世那天仍为此耿耿于怀,所以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找这幅画的下落,希望可以成全他的遗愿。”

    卫凛脑子灵活,瞬间明白了事情原委,都不用许如愿暗示就主动为她打配合,“是啊,徐叔,我就是知道这画是她家传家宝,所以才非得烦我小舅把您请来临杭呐!”

    “徐叔,这幅画真的对我很重要。”许如愿起身走到徐亮面前,“您也知道,出卖传家宝是无颜见祖宗的,我既然已经知道外公当年是为了救我才卖了画,您说我怎能不亲自把这画买回去呢?”

    “所以还请您成全我。”许如愿说完,给徐亮深深鞠了一躬。

    “不至于,不至于,孩子!”徐亮有些着急,赶紧让卫凛扶她起来,“叔叔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呐,说实话,我个人肯定是一百个愿意把画卖你,你是好孩子,但真的,叔叔有不能卖的苦衷,还请你理解。”

    徐亮是真为难,许如愿算是看懂了,这是有人给了他压力,让他不能随便卖这画。

    “徐叔,咱有话直说呗,都自己人。”卫凛压低了些声音,套他话。

    徐亮坐起了些身子,摘下自己的帽子又重新戴上,手盘盘核桃又摸摸膝盖,犹豫再三,叹道:“谭家在你们这儿是不是挺有权有势的?”

    许如愿一愣,侧头跟卫凛对了个眼神,这兄弟别提多意外了。

    是啊,许如愿也意外,怎么哪儿都有他?

    拳头突然就紧了。

    徐亮看这俩孩子两脸讳莫如深,拍了拍手,“是吧,叔难得来一趟南方,实在不想得罪人。”

    “徐叔,方便告诉我是谭家哪一位吗?”

    许如愿还想仔细确认一下,到时候对起峙来,可别又说她冤枉人了。

    “就,就那大公子,叫谭什么楼来着?”

    老家伙记性不太好。

    -

    许如愿直接让卫凛送她回了湖心别墅。

    现在也没什么好装的了,哪有舅舅跟自己外甥女对着干?这拙劣的谎话实在没必要再编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但你先别问,什么事等我先把画的事搞定,OK?”

    许如愿在下车前警告卫凛。

    “懂,谁还没点儿秘密了,安心去吧,我最近烦我自己事儿都来不及呢。”

    卫凛点了点头,难得没跟她耍花腔。不知道为什么,许如愿总觉得这小子成熟了很多。

    “你俩,真分了?”她试探。

    “不知道,芙说她需要想想。”卫凛说着,扫了眼出风口插着的古风盲盒娃娃,落寞道:“我不想分,我是想娶她的。”

    哦,好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忠犬呐,真是让人一把子怜爱住了,许如愿啧了啧舌,“如果你真想跟周芙有未来,那你镇应该好好想想,整天把结婚挂在嘴边,还真不是负责的表现。”

    卫凛回头,睁着眼睛看她,整张脸就充斥着清澈的愚蠢。

    “兄弟,婚姻不是儿戏,朋友我言尽于此。”

    许如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完赶紧拎包下车,好吧,她刚刚差点没忍住要把自己结婚的事也坦白了,就,气氛到那里了。

    “愿儿!”卫凛降下车窗喊住了她,“谢了,等你忙完这阵,我们再聊。”

    许如愿背着他挥了挥手,扫开了大门的人脸识别。

    刚好正午,前院的树连影子都没什么,花草都曝晒在烈日下,临杭入夏是真热,弄的人心也烦躁。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吃中饭了么?”

    谭季楼在客厅喝茶,手里正忙着摆弄他那套名贵的紫砂茶具,跟个没事人一样,偷他的浮生半日闲。

    呵呵,可许如愿知道了他昨晚上刚干完坏事。

    “吃不下。”她啪把自己包包往沙发上一甩,抱着臂走到他跟前,“我问你,昨晚上你去哪里了?”

    谭季楼有些意外,失笑道:“怎么突然关心我的行踪?”

    “小叔叔,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她按下了他倒茶的手,逼他专心回答。

    谭季楼没展露任何不悦的神色,直接收了手,端坐回沙发上,如实答她:“叶初蘅托我替他去买幅画。”

    “叶初蘅,叶初蘅,又是他。”许如愿有些咬牙切齿,“谭季楼,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你啊?我是同妻吗?”

    她真是怒了,一边用最恶毒的角度揣测这件事,一边走去一旁的小沙发坐下。

    她甚至都不敢深想这件事,怎么偏偏早不买晚不买,她把人约到临杭了就被截胡?万恶的资本家!这可是她求爷爷告奶奶,找了五六年的画,人家动动手指就买走了。

    “愿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谭季楼看向窝在沙发里生闷气的小姑娘,关心道。

    叔叔不愧是叔叔,都被人质疑了性取向,情绪居然还能这么冷静。许如愿被他问懵,一下子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

    谭季楼并不知道他截的是她的胡,她没告诉过他那一千万是用来买画的。

    这好像,只是一个巧合。

    许如愿轻咳了一声,仍是不肯服软,语气硬硬的:“那,那我问你,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帮叶初蘅买画,你又不是他秘书?”

    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听着是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举手之劳而已,这没什么。”谭季楼说,“是我昨晚回来得太晚,吵到你休息了么?”

    什么叫举手之劳!大哥你会不会做事有点太轻松了?

    许如愿从沙发里坐起身,反驳,“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觉得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是别人花好久的努力才求来的机会?”

    谭季楼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拿着两杯茶,坐到了许如愿身边,递了一杯给她。

    “愿愿,如果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可能不知道该如何帮你解决,但你先喝点水吧。”

    然后他就坐在边上陪她喝茶。

    完蛋,冲动是魔鬼,许如愿后知后觉自己说露馅,凭谭季楼的聪明才智,他应该已经猜到另一个要买画的人是她。

    可他就什么都没问,就等她坦白。

    老谋深算。

    但他给了她一杯茶的时间,让她考虑是说还是不说。

    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就能让他帮忙弄到画,可她就得告诉他自己的另一半身世,告诉他《富椿十一年》背后的故事,那是连老爸都问不出的东西。

    她从没想过要跟任何人诉说自己的童年。

    茶,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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