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

    门口,云杏掩门而出,行了行礼,“将军,姑娘醒了。”

    男人颔首,末了向屋内走去。

    楼婳微靠在榻前,面色泛白。

    “可有好点?”他问。

    “将军?”她说着起身就要下床。

    “罢了,你好好休息吧!不必多礼。”

    楼婳点头,嗓子沙哑,“谢将军关心,好多了。”

    “嗯。”

    “昨日之事,多谢将军搭救,也谢将军替云杏讨一个公道。”

    她说。

    陆衍之看她,此刻,她虚的厉害,“你替云杏出头,可曾想过昨日自己的处境?”假若他没能及时赶到的话。

    “想过。”

    良久,她答。

    “楼婳,你怎么敢?”他眼里复杂。

    楼婳喉头哽咽,“将军,我自幼与阿娘相依为命,这十几年,我知这世道里女子的处境有多艰难,也知无权无势的人被人欺凌后的心酸和无助。”

    她眼睫微颤,轻声道:“我不愿再看到曾经的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杏被欺负。”

    她不能见死不救,那怕是知道这背后的代价。

    心仿佛跳了一下,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陆衍之紧握着拳,一瞬不错地盯着女子巴掌大的小脸,这姑娘本就瘦弱,偏偏此刻脸上那股子坚定让他挪不开眼睛。他明明该嘲笑她不自量力的。

    良久,他说,“你好好休息。”

    ……

    天气逐渐变暖,枝头的嫩芽悄无声息的冒出,带着淡淡的绿意。楼婳安静的打扫着书房,记得那日被他抱回来休息了半月后,她就回到浆洗房伺候。后张嬷嬷来,告诉她不用去浆洗房了,说是将军吩咐过,让她去书房伺候。听完后,她点头应下,在没有见到阿娘前,她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

    门外有脚步声逐渐逼近,她知道,是他下朝了。快速的做完收尾工作准备撤下。可刚出门,便和陆衍之打了个照面。

    “楼婳。”他开口。

    女子停下,站在门口闷不吭声。

    “进来吧!”他说。

    楼婳点头,恭顺的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男人坐在圈椅上,瞥过她脖颈那淡淡的小疤痕,移开目光。她不说话,可直觉告诉他,她在躲他。他将她调到他的视线跟前,就是为了防止下人再害她。那怕知道这府内没人在敢欺负她,可他还是不放心。他觉得自己魔怔了。一连几日,他任由着她避他。也告诉自己,只是佩服她那日的勇气,对她刮目相看几分而已。每次下朝回来,屋内都是空荡荡的,他知道,她提前走了。她从不在他眼前晃荡。偶尔他有事叫她,她就会来。

    “伤可好了?”他抿着热茶问。

    “好了。”

    “将那碗汤喝了。”

    楼婳抬头,他已经翻起了公文。桌上是他昨日吩咐说今日要喝的汤。见他回来,下人一早就端了上来。此刻,他却让她喝?

    男人并未看她惊愕的目光,“本将不想喝了,你坐那喝了,不要浪费。”

    她摸不清他的意思,轻声道:“府里有规定,奴婢是不能……”

    她想说她不能坏了规矩。

    男人捏了捏眉心,淡淡道:“喝了,以后没人能找你麻烦。”

    楼婳心里一暖,随后又有些惶恐,见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她也不再做作,随即盛了一小碗儿,小口抿着。

    这汤是小厨房一早煨上的,说是能补气血。她端的时候还在纳闷,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还需要补气血?厨娘也是很诧异,一般她都是煲一些清热去火的汤。可派来回话的奴才说是将军吩咐过的。她也没再多问,一早就便做了起来。

    楼婳小口喝着,偷偷的打量着他,此刻,他正专注的看着书,男人鼻骨属实优越,玄色的锦袍给他整个人带着一些特别,清朗而矜贵。这也让她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些红晕。很快,她就摇了摇头,暗道,楼婳你在想什么,认真现实,认清自己的位置,别想有的没的。于是她急忙埋头喝汤,断了想法。

    清晨的阳光从窗棂的空格中钻了进来。照耀着屋内的陈设,也打在二人的身上,映一室涟漪。过了一会,楼婳喝完,将东西放入食盒,悄悄退下,这次他没再阻挠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陆衍之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姐姐。”是小安。

    楼婳笑笑,好久没见他,他似乎长高了不少。“这是去哪了?”

    小安笑着走近,“李管家让我去买了些药材回来。”说完还拎起来给她看看。

    楼婳点头。欲问他近日可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小安突然一脸神秘,凑到她跟前,“姐姐,你一定和将军认识。”

    “怎么这么问。”她皱眉。

    “你不知道吧!那日,将军得知你被冤枉,发了好大的火,还将春月和柳莹打了一顿,赶出府去。我们这些下人站在一旁,都不敢吭声。这不是认识是什么。”

    要知道将军一向是个情绪稳定且自律的人,这次要不是因为姐姐,怎么能发这么大的火。

    楼婳微愣,心里泛起一丝丝涟漪。又很快掩去,“是吗?”

    “嗯,”

    “所以姐姐你是不是在没进府前就认识将军啊!”

    楼婳笑,见他一脸好奇心。良久,点了点头。

    “我就说么,那日将军怎么无缘无故给我创伤药。”小安眯着眼了然。果然如此,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什么创伤药?”

    小安挠头,“就是那日姐姐烫伤的金疮药,姐姐不知道吧!那药是将军给的。还说要我保密。”

    楼婳抿嘴,想起那日的药皱眉,是他给的?

    自从楼婳被调到陆衍之的身边,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就每日浇浇花,递递茶什么的。这日她正剪着花盆里枯掉的黄叶。

    “楼姑娘。” 她抬眸。

    “关首领。”

    关泽挠头浅笑,“姑娘唤我关泽便好。”

    楼婳微微点头,“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今日来是想告诉姑娘,姑娘的阿娘已经到了。”

    “咚”的一声。小花盆被不小心勾到,碎了一地。“你说什么?”

    “姑娘的娘已经回来了,将军今日有事,命我带姑娘过去。”

    楼婳回神,忙敛起衣角。急急道:“烦请阁下带路。”

    关泽见她急切,应了一声,二话不说,迈着大步引路前行。

    其实她娘前几日就到了,没给她说,是将军吩咐过的。说她伤势太重,等过几日再告诉她。关泽想着,将军对这位姑娘可真是上心啊!难得铁树开花啊!这让他不由感慨万分。

    后院,沈雅茹正背着院门缝补衣衫。

    “阿娘。”

    那背影一愣,忙转过身来看清来人,眼泪涌出,“婳儿。”

    关泽将人带到,知趣的离开。

    “阿娘,”楼婳小跑过去,扑进沈雅茹怀里。

    母子俩得以团聚,一时间抱头痛哭。三年了,阿娘整整消失了三年,她曾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还好老天有眼,让阿娘又回到她身边。

    沈雅茹眼含热泪,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仔细的端详着女儿,她瘦了,也高了。

    过一会儿,楼婳哽咽道:“阿娘这些年都去了哪里,让婳儿好找。”

    沈雅茹泪目,说不出话。只静静的看她,从眉到眼,一刻不离。

    母子俩喜极而泣,就这么静静的相拥着。良久,楼婳拉开沈氏,

    “对了,听说阿娘去了幽州,怎么回事?”

    沈雅茹抹了抹眼泪,调整了情绪,二人坐在石凳上,回忆着过往。

    “那天,你一夜未归,阿娘担心坏了,你爹又迟迟未归,我等不及便出门寻你,可不曾想那日雨雪太大,我身体未好,走了一会儿竟晕了过去。”

    楼婳心中一疼,紧紧的挽住沈氏胳膊。沈雅茹回摁着她,缓缓道:

    “等我醒来的时,才发现在一艘船上,我被那船长夫妇所救,他们已经上海,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去了幽州。后来,我着急寻你,便想要回来,可奈何身子不好,一直未能如愿。”说着沈雅茹落泪,紧紧拉着女儿的手。

    “我曾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的婳儿了,直到有一天,陆将军派人来,说你安然无恙,正在找我,这才得以回来。”

    “回来后,陆将军又将我安顿在这小院里,派大夫为我调理身子,这才慢慢好起来。”

    “婳儿呀!陆将军可是我们娘俩的恩人啊!”

    楼婳点头,将阿娘抱住,闷声道:“阿娘,我好想你。”

    “阿娘也想你。”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好,不分开。”

    楼婳眼睛通红,阿娘的鬓角已添了几缕白发,定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阿娘,我在长安街有一处宅子,我这就带你回家。”

    沈雅茹抬眸看她,心酸道:“婳儿,你怎会有宅子?”

    “阿娘,我们先不说这些,回头我在与你解释。”

    沈雅茹见她执拗,“好。”

    太和殿

    “回皇上,刘达已经招供,是收了吴国的银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吴国细作进入我景国境内。”

    景帝火冒三丈,“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可有同伙?”景帝问,他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刘达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陈礼遗憾道:“有,但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暗杀了。”

    居然敢在朝廷的牢房里公然杀人。想来一定是威胁到了刘达身后这颗大树。

    此刻,帝王的权利受到了威胁,眼神变得冷漠犀利。

    “查,给朕一查到底。”

    “是,微臣这就去办。”

    丞相府

    “你是说看见有人去了陈礼家,出来后陈礼就进了宫?”

    “是,小人看得千真万确。”

    钟伯明皱眉,“查出是何人报的信?””

    “将军府。”

    钟伯明眼眸微闪,他就说,那陆衍之岂能不闻不问。果然还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刘达可死了?”

    “小人验过尸,死透了。”

    “那便好,你先下去吧!”

    “是。”

    “陆衍之,跟老夫斗,你还差的远,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天来。老夫能治的了陆维,就能治得了你。”

    将军府

    “将她带过去了?”

    “带去了,楼姑娘见到阿娘很是开心,又哭又笑的。”关泽回。

    陆衍之勾唇,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关泽刚走到门口,有些惊讶,“楼姑娘?”

    “你怎么回来了?”

    楼婳微微点头,一言不发的进了屋内。关泽见状,识趣得退下。

    陆衍之诧异,四目相对,男人开口,“怎么回来了?” 他许了她今日可以陪她娘的。

    楼婳跪地,“今日奴婢已见过阿娘,将军大恩,楼婳没齿难忘。往后将军若是有需要楼婳的地方,尽管开口。”

    微暗的烛光在室内飘渺着,男人的脸上看不真切。“楼婳,三年前你可曾后悔救下我?”他打听过了,她救他那日正是她阿娘失踪那天。

    楼婳微愣,眼里闪烁着,后悔吗?她说不清楚。可谁又能预料将来的事呢?

    “不后悔。”

    陆衍之勾唇,嘴角止不住的笑意。随后小心将人扶起,“楼婳,本将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替你找你娘。”

    楼婳脑子“嗡”的一声,她猛然抬头,对上男人温柔的眼眸。他在说什么,什么心甘情愿?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

    陆衍之的大掌还摁在她的肩上,炽热的温度让她不得不直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将军你……”

    陆衍之将她的反应揽入眼底,眸中带着柔色,“楼婳,聪明如你。所以……”

    “你该明白的。”

    该明白他的心意,他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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