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查的如何了？”

    “回大人，楼姑娘所列药材均无异常，属下怀疑那□□可能……另有其人。”

    周如实疑虑，“昨日种种迹象来看，这楼姑娘似乎与那王二家并无仇怨。可这药中的□□……”

    “昨日可有人去过王二家？”

    “听街坊四邻说是有几个上门追债的人去过，不过没多久就走了。”

    “追债？”周如实皱眉，“难不成是那些人一气之下动的手？去查，昨日所有去过王二家的人都查一遍，一个也不要放过。”

    “是。”

    晌午，“夫人吃点东西吧！”两个丫环将食物呈上桌，见楼婳忧心忡忡，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将军与周大人定会将此事查明，还夫人一个公道。”

    楼婳望了望门口，脸色却不大好，记得曾经在廖通给周伯打下手时，便听说街对面有个大夫因为看诊疏忽抓错了药，吃死人而被判刑，从那日起，她便知道这诊脉抓药是断不可大意的，所以经手之药也是万分小心，不曾想有朝一日会有人将此罪名安在她头上。而就所以昨日的种种迹象来看，此事并非中毒这么简单，难道是……有人害她？

    厢房，“回将军，属下已查明，王二老母所食□□乃是昨日一个车夫留下。”

    “车夫？”

    “是何人？与王二是什么关系？”

    “并不曾有什么关系，说是路过口渴讨杯茶喝，属下怀疑就是此人在喝茶期间趁机下的毒。”

    “那王二昨日为何不肯报官？”

    “听街坊说，王二是个孝子，但老母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王二家中本就清贫，但倒地不忍看老母亲饱受折磨，他便去向钱庄借款。钱庄看他无所可抵，就提出的利息比旁人高些。所以他就瞒着老母将钱借了出来，后来老母病情缓和，他便去码头找了份苦力，每月所得月银除了还钱庄的钱，剩下的也仅够家中吃喝用度。”

    “既然这王二已经在还钱，那追债的人为何还要上门讨要？”

    “将军有所不知，近几年这码头生意不好做，那老板发不出工钱，王二拿不到钱自然无法还债，就经常躲着那些人，长此以往这债是越滚越多，钱庄老板那边失了耐心，就找人上门追债。那些人凶神恶煞，老母年事已高，昨日那王二就是被逼急了，两方上了头，这一来二去就动了手。老母不知实情见儿子被打气的上去拼命。那些人到底是有些人性，见老母挡在儿子身前不好再动手，就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原来如此。”陆衍之敲打着桌面，看不出情绪。“车夫招了吗？”

    关泽摇头，“还在审，东窗事发，那车夫欲咬舌自尽，被下人及时拦下，这会还未醒。”

    “天黑之前我要知道所有情况，办得到吗？”

    关泽点头，“办得到。”

    夜色

    楼婳坐在镜前有些没落，如今她哪里也去不了，就是有心想查此事也无可奈何，看了看天色，也有些时辰了，也不知道陆衍之那边查的怎样了。

    “将军。”门外守门的丫环虚了一礼。

    陆衍之颔首，“夫人如何了？”

    “夫人今日闷闷不乐，中午也未用午膳。”

    陆衍之皱眉，“去准备些晚膳来。”

    “是。”

    话落，陆衍之推门而入，楼婳回头满眼急切，“你回来了。”

    “怎么样，查的如何了？”

    陆衍之看着她疲惫的眼里满是期待，抿了抿嘴，“听说你中午未用膳。”

    楼婳急，“这不重要，陆衍之，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衍之皱眉，叹了叹气，随后将她拉坐在一旁的凳上有些生气，“楼婳，这般不爱惜自己。”

    “我……”

    “将军，晚膳到了，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吧！”

    片刻，丫环将吃食摆好，识趣的退下。楼婳察觉到他的不悦，语气微软，“陆衍之，此事事发突然，况且牵扯到人命，我实在寝食难安，你快告诉我情况。”

    “宫里。”

    “你说什么？”

    “凶手是宫里所为。”

    楼婳微愣，有些呆住，“云锦？”

    陆衍之不语，只是看着她。

    楼婳震惊，气愤的站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真是她？”

    陆衍之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楼婳颤了颤眼睫似难以置信，她眼眶泛红，“她害我便害我，何苦搭上一条人命，那老母已年过六十，她怎忍下得去手，她怎么忍下得去手啊！”

    好人的苦难永远也受不完，可坏人做坏事却做的那么轻而易举，毫无底线。眼角的泪怎么也止不住，是啊！是她忘了，道德底线本就是站在位高者的那一方的。

    “楼婳，你听我说。”陆衍之一把将她拉坐在怀里，“我知道你现在非常难过，你怜惜那老母一条人命，替王二的处境感到艰难。可是楼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错的是她不是你。如今周如实已知晓此事的真凶，皇上不会坐视不管的。”他替她抹了抹泪珠，“会真相大白的。”

    “可是她是景国的公主啊！谁敢告发她。”

    陆衍之不语，脑海里想起周如实来的那日，“将军，不是微臣不愿进言，只是这事牵扯到公主，下官惹是告发，岂不是让圣上难堪。此事事关重大，下官还需从长计议。”

    “周如实，如今人命关天，又牵扯昭德昭和两位公主，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点风言风语？”

    “我......”周如实愣住，是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关心昭德，那昭和公主呢？事情闹得这么大，难保他不知道点什么。此事是他一手主审，若等别有用心的人去告实，皇上若质问，那他这官岂不是到头了。可无论他知不知道，那他此番前去，定是自讨苦吃。他一时拿不准注意。

    “周大人，你若怕圣上迁怒，到时本将自会替你求情，保你无恙，如何？”

    周如实咬了咬牙，与其左右为难，两边不讨好，倒不如先稳住阵脚，明日见机行事。“下官明日就去。”

    陆衍之看着她，“有人敢，相信我。”

    楼婳盯着他，见他的眼里全是镇定，忽然心里踏实了好多。

    良久，怀里的人儿似乎平静了下来。他轻声哄着，“好了，别难过了，起来吃点东西，嗯？”陆衍之垂眸，才发发现她睡着了，他轻轻叹气，在她额上一吻。她睡着了，睡着也不忘皱眉。须臾，男人的眼里暗沉，原本打算找个理由再让她进去，谁曾想他还未动手，倒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皇宫

    见周如实出来，常德进了内殿，“皇上吃点点心吧！这是公主刚命人送来的。”

    景帝看着那果盘大怒，果盘一扫而过掉落在地，常德吓得跪地。“皇上息怒。”

    “云锦了？现在何处？”

    “回皇上，公主早上见您公事繁忙，送了果盘后就去大佛殿为您祈福去了。”

    景帝冷哼，“祈福，朕的好女儿。朕的福气简直要被她败光了。”

    “随我去大佛殿。”

    “是是。”

    大佛殿，云锦跪在地上，看着佛像，楼婳，你不是喜欢治病救人么，我就让你名声扫地，让你永远也做不了大夫，成为人人唾弃的庸医。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确定那车夫死了吗？”

    百合信誓旦旦，“公主放心，已用他家里人威胁，他已经咬舌自尽了。”

    “那便好，此事断不可在向旁人提起。”

    “是，那车夫的家人？”

    “杀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皇、皇上？”百合回头，心口急速下坠，她慌忙跪地，吓得直哆嗦。

    云锦听到声音猛然回头，“父皇，您、您怎么来了？”

    景帝脸色阴沉，“我怎么来了，我来看看我的好女儿干的蠢事。”

    云锦目瞪口呆，“父皇我……”

    “朕倒是不知道，朕一向单纯乖巧的好女儿原来如此歹毒，为陷害自己的姐姐，竟将百姓的生死置之度外，杀一个人在你眼里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毫无顾忌。”

    “父皇，我……我冤枉。”

    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云锦脸上，“混账，还不知悔改。你简直枉为我大景的公主，枉为朕的女儿。”

    云锦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一脸泪水，她满脸恨意，“父皇，您有疼爱过我吗？您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吗？您从来都不知道。” 她自怨自艾，“也是，宫里人人都道我是您最疼爱的公主，可是父皇，你扪心自问，我身上的这份疼爱，何尝不是你对别人的亏欠。”

    景帝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如陌生人般陌生。他气得发抖，“你......”

    “您亏欠楼婳，便一门心思对我好，您那么多孩子，可偏偏将我捧在手心里，我受尽您疼爱，表面我风光无限，可我没有额娘，她们暗地里没少给我使绊子，她们嫉妒我，羡慕我，我便成了众矢之众。可我何尝不是别人的替身，别人的傀儡。今日楼婳回来，父皇便将我弃之如敝履，父皇，在你眼里，你疼爱的女儿就这般不如她吗？我不是您的女儿吗？凭什么她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我却要在这方寸之地安分守己，甚至连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奢求，凭什么？”

    “好好好，”景帝气的发抖，“我以往便是这般教你的，你既然不知悔改，那便终身在这佛堂忏悔。来人将昭德撤去公主头衔贬为庶人，永禁大佛殿。”

    云锦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这便是那疼爱她的父皇，宫墙里，权谋内，在爱的另一端，他永远也不会偏向自己。可笑，可笑之极。

    “将她身边这婢女即可拉出去处死。”

    百合惊慌失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公主，公主救救奴婢啊！”她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佛像的金身在屋门掩上的那一刻暗下，大殿静悄悄的，没了人气。云锦木讷地笑了笑，宛如木偶。

    将军府

    榻上，楼婳眉头紧皱，嘴里呢喃，“不要，不要，不要杀她。”

    一只大手正横跨在她腰间，“楼婳，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