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在软绵绵的白色云朵里，畅游在蓝色天空，耳边独奏着自己喜欢的歌曲，风裹挟着淡淡的香味充盈在周边空气，让人醉死方休地沉溺其中。

    车子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前面大都是山路，有些不太好走，车身在前面转弯时猛地一晃，大家不自觉握紧旁边的手扶。

    司习韵感觉自己从云间掉落，猛然惊醒，心跳砰砰地，她下意识视线观察周围，像迷路受惊的小鹿一样。

    “醒了？”路云和憋着笑的声音从上方出现，司习韵侧脸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路云和肩膀上睡着了，刚刚车身一晃，脑袋自然从他的肩膀处滑落，严丝合缝地贴在心脏跳动处。

    她尴尬笑笑，脸不自觉变红，“不好意思啊。”

    她慢慢起身，感觉到周围人注视的目光，动作无意中变得笨拙，抬起头的一瞬间撞到路云和的下巴，两人不约而同地做出疼痛的表情，像陨石撞击地球一样。

    “对不起！”司习韵这下是真的清醒了，她揽过面前的碎发，取下耳机，略带歉意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路云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刚才一瞬间的痛感已经消失。

    “哎呦！”刘佳奇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眼神透过语气贱嗖嗖地说：“真是让人着急啊！”

    两人目光自然而然地相撞，又装作不经意地躲开。

    大家都怀揣各自的心事，看向窗外，享受着最后十分钟的车程。

    终于，车子加大油门发力，从最后一段陡坡行驶上去，从窗户看去，已经能隐约看到村庄的样貌，越过一部分铺满沙子的路途，终于稳稳地停在了姜东村门口。

    几个人陆陆续续地打开车门下车，山野的气息铺面而来。

    村口立着一个蓝色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姜东村三个大字，此时快到中午，有许多干农活的父老乡亲正戴着草帽，肩上扛着锄头，一步步迎着烈阳朝自己家走去。

    看到这些场面，司习韵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她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不少，阴霾一扫而净。其实姜东村离她外婆家不远，十分钟就能走到，完成调研之后她想过去看看外婆。

    他们将车内提前为老人准备的物资全部整齐摆放出来，至于行李箱则是被江叔拉去了自己家里，姜东村是江叔的老家，家里只有江叔老母亲一个人，调研的过程中也刚好为大家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

    等了没多久，提前约好的村书记开着一辆白色小轿车缓缓驶来，他打开车窗探出头，热情地招待着各位，“大家先上车，我带你们过去。”

    “你带他们先过去吧，我走过去就行，我知道地方。”路云和看着标准的车内座位空间，不咸不淡地给出解决办法。

    村书记手搭在方向盘上笑笑，“那行，女生我带过去吧。”

    “刘佳奇，李杰你俩跟着一起过去。”防患于未然，路云和只知道既然带他们出来了，就得保证每个人的安全，他语气认真，带着不可商量的余地。

    其他三人都上车了，司习韵左思右想，在手摸到车门把手的那一刻，抬起眼对上路云和，嘴一张一合地说：“我们一起吧。”

    她关上车门，站在一侧为汽车离开让出路，村书记没有多言，直接开车离开。

    两人站在路的两端，路云和面色不愉地走过去，但还是尽量压制好自己的情绪无奈地说：“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走。”

    司习韵抬眼看他，眼神坚定，“我是队长。”

    “所以呢？”路云和语气淡淡。

    “保护队员。”她犹犹豫豫难为情地小声说出。

    路云和低头哼笑一声，像带着电音，尾音颤颤的，玩味又不羁，刺激听觉，让人心里又酥又麻。

    他抬眸冷静注视着司习韵，“那你可好好保护。”

    司习韵看看他，没有搭理这人的调侃，转身朝汽车行驶离开的方向走去，将路云和甩在身后。

    身后的大长腿两三步追上她，像是背不太熟练的稿子一样，磕磕绊绊地说：“那天图书馆的事，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语气充满纠结，边走边说，“你害怕面对不是因为你没有能力，是你缺乏直面问题的勇气，你要先有受挫的勇气。”

    司习韵停下脚步，她第一次听见路云和讲大道理，但仔细想想，他说也很有道理，“那天是我冲动了，你不介意就好。”她也顺势说出内心的想法，“你推荐的那本书我会找时间看的。”

    莫名其妙路云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很模糊，让人不易察觉，“现在可以和好了吗？”

    “啊！”司习韵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突然有点想笑，她眉眼弯弯，看着他说：“和好了，路云和同学。”

    影子错峰交错，心跳此起彼伏，两人细细感受着这田间清爽的空气，任由风吹拂过脸庞，一起迎着阳光向前走去。

    此时此刻此人此心所想是彼此瞬间里的永恒。

    -

    十五分钟后，两人和大部队汇合，村书记挺着啤酒肚和大家亲切地聊着天，一头地中海的发型很是显眼。

    司习韵一路和路云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不时看着周围的风景，粗壮的老槐树，一望无垠的小麦地，河间的汩汩溪流，一切都是生活的印记。

    路云和走过去从后备箱取一份物资，都是基本都面，油，米之类的生活必备品，这是出发前，于若老师带着大家一起准备的，她这次学校还有事，就没有一起参与。

    几个人在书记的带领下走进一个不太通畅的小巷，周围都是房屋，像是专门隔出来的一条小路，空间横着站一个就刚好，路云和跟在最后面，三个男生手里拎着东西，尽量避免被墙壁剐蹭到。

    穿进小巷，是一个红色的大门，书记喊了一声之后推门进去，门口用链子拴着一只小黄狗，看见许多陌生人来之后，狂吠不停。

    一个老人闻声掀开里屋的门帘走出来，现实朝着书记打了招呼，然后走过去轻轻地安抚了狗狗，彼此的陪伴像是形成一种默契，狗狗渐渐安静下来，使劲晃着自己的尾巴。

    “这是北南大学的大学生，来看看你们。”村书记大着声音朝老人介绍。

    “爷爷好。”几个人齐声点头问好。

    老人开心笑着，将大家朝着屋子里拉，书记也一同招呼大家，一边走一边介绍老人的情况，“这是老张头，老伴去年走之后他身体也渐渐不好，唯一的儿子打算接老人去楼房里住，但老张头怎么说都不走，就这么一人一狗待着。”

    “怎么不送去养老院？”路云和突然出声询问。

    “人老了，最后只图安心，老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自己待过的地方，自然不会去的。”村书记走到路云和旁边，耐心解释。

    几个人将东西堆放在刚进门的角落，视线忍不住打量着老人住的房子，是间砖瓦房，内部装饰也是十分简陋，刘佳奇询问：“爷爷怎么做饭吃？”

    这也是司习韵所疑惑的，因为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做饭的工具。

    “外面有个小炉子。”村书记解释，“老人年龄大了，不太能听清，大家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

    司习韵掀开门帘走出来，在屋子外面的台子上，有一个架起来的小炉子，上面架着的铁锅被烟熏的黢黑，旁边放着一堆生火的干树枝，最上方用塑料瓦棚遮挡着，避免受天气影响。

    “会有人定期回来看老人吗？”司习韵软乎乎地问。

    “这个，大家都比较忙，逢年过节倒是会回来的。”书记降低声音吞吐解释。

    司习韵在一旁将重点需求做出记录，以备后续进行切合实际的帮助。

    几个人陪着老人闲聊了一会，听着老人分享他的经历和故事，路云和心里坚持的某个方向正在慢慢发生动摇。

    “谢谢你们。”老人用方言含糊不清地说着，脸上布满皱纹，手背上的肉少的可怜，岁月染白了他的头发，他还在岁月里守望。

    来的时候很轻松，走的时候心情却很沉重，这次小狗安静地趴着，没有发出声音，大门关上的一刹那，屋内又只剩老人和狗狗。

    从老人家里出来已经三点了，司习韵心情沉重，心里像压着石头块一样，迫不及待地相见自己的外婆。

    -

    走到江叔家门口的时候，司习韵峰回路转，拉着路云和的袖子将他拽到一边，小声说：“我想去趟我外婆家，天黑之前回来，这边先麻烦你照看一下。”

    “你外婆家在这？”路云和疑惑挑眉。

    “在隔壁姜西。”司习韵加快语速。

    路云和有点犹豫要不要答应。

    “放心，没事的。”司习韵看出了他所担忧的，小脸皱成一团，着急地说：“你帮我跟江叔解释一下。”

    路云和看着她的表情，妥协地点点头，“有事电话联系。”

    “好的。”司习韵喜笑颜开，挥挥手戴着帽子跑开。

    江叔家近几年房子翻新过，他工作稳定之后也常年回来看望家里的老人，刚走进院子里，就漂出一股浓浓的饭香味。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江叔站在厨房门口，围着蓝色的围裙，厨房时不时发出锅勺碰撞的声音，单是听着声音就能想像出来那个油溅起来的场面。

    路云和洗洗手去厨房帮忙，刘佳奇陪老人去聊天，李杰和齐晶在房檐下闲坐着。

    “你女朋友呢？”江叔看他进来，张口就问。

    “您怎么跟刘佳奇一样。”路云和没当回事，转身拿碗和筷子。

    江叔直摇头笑笑，一脸过来人的表情，“你小子，加油吧。”

    “我是来调研的。”路云和拐着弯纠正。

    “我又没不让你调研。”江叔将菜盛出来，悠哉悠哉地走了出去。

    路云和摇摇头，端着两个碗走了出去，站在走廊喊：“刘佳奇，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