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抱。”
“这样就不会忘记了，你不要担心。”
“没办法，有领导了。”
……
司习韵睡梦中迷迷糊糊一直听见这几句话在耳边重复，在脑子里回环。一开始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后面渐渐出现了路云和的声音，又是撒娇又是要抱，她在睡梦中挣扎，在醒悟与沉溺的边缘反复徘徊，直到听见‘吧唧’一声，她好像亲了路云和，大脑一瞬间做出反应，她从床上惊坐起。
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睡衣领口歪歪扭扭地半张着，她还在回忆刚刚梦里的内容。
她微张着口坐在床上喘气，伸出手将垂落到面前的头发尽数朝后一揽，奈何头发过于飘逸，不听话地从侧边散落，遮住半边脸，隐约可见长长的睫毛煽动眼帘，撑起缕缕发丝。
她怎么能做这种梦呢？
这也太让人抓狂了吧！
还好是梦，只有天知地知我知。
她松了一口气，整理好睡衣衣领，准备下床洗漱，刚一转头，就被旁边的高欣吓了一跳，她下意识一心虚，笑着遮掩，“还没去上课啊？”
高欣双手抱胸，手里捏着自己的手机，仰头气势十足地看着她。
直觉告诉司习韵一定有事，她眼神有意无意地闪躲，在是否下床这件事上纠结，两人僵持不下时她捞过来枕头旁边的手机，触屏解锁。
11：23
周六
天气晴。
每一个字都让司习韵震惊，她难以置信地再次解锁屏幕，还是没有变化，她竟然一觉睡到11：23。
还好是周六，这要是上课不得赔上所有学分。
她讪讪地关闭手机，放在一侧，抬头对上好整以暇盯着她的高欣，这个视角好像怎么都不太舒服，她还是转身从中间护梯上走了下来，下意识地拽了拽睡衣的袖子，走过去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打开保温杯，佯装喝水。
“睡醒了？”高欣也不拆穿她遮掩、逃避的小动作，她透过桌上的镜子看着迷蒙的司习韵，忽然心生一计，打算先套一套话，“你脸怎么这么红？”
“红吗？”司习韵将目光移向镜子，拿手贴在脸上，含糊说道：“可能是刚睡醒吧。”
“你今天睡得很久啊！”高欣放松语气，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假装不经意地说出，“我听见你睡梦中好像在喊一个人的名字。”说完这句话，她偷偷观察着司习韵的表情，果不其然。
司习韵心里咯噔一声，斜靠在桌子上的镜子忽然一下倒在桌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她尝试将它重新摆正，却还是手忙脚乱地翻倒在桌面。
“我听见是——”不留给她再次辩解的机会，高欣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拉长语调说：“路云和。”
司习韵将镜子平放在桌面，整个人泄力般地垂下脑袋，头发铺满整个镜面，挡住了镜子里反射出的她的模样。
“我完了！”司习韵叹口气，后知后觉地小声补了一句，“我梦见路云和了。”
高欣：“……”
梦？她都能想象出路云和听见这个字的面部表情。
“你以为那是梦？”高欣升高语气，但立马又冷静下来，她一时半会有点拿不准司习韵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只好先顺着她的话语继续往下说：“梦见他不是很正常。”
“梦见是很正常。”司习韵语气里充满纠结与无奈，她抬起头来，双手托着下巴，眼神呆滞地盯着前方，好像是在回忆梦里的细节，她破罐破摔地说：“我梦见我亲他了，还抱他了，呜呜呜，这不正常！”
她欲哭无泪，脑袋埋在臂弯内。
“路云和要是听见你这么说。”高欣彻底搞懂了她的想法，没忍住嘲笑可怜的路云和，“他得买块豆腐撞死自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司习韵没有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只知道不能让路云和知道这件事，她眼尾酝酿出一点泪珠，转头愁苦对高欣说：“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高欣朝她走近两步，半开玩笑地调侃她：“别人酒后忘事，你怎么酒后失智呢？”
“什么忘事，失智？”她走去洗手间一边去洗漱，一边和门外的高欣谈话，“昨晚你接我回来的嘛？”
“是我在寝室楼下接到的你。”高欣靠在门框边和一点点和她迂回，“但是路云和送你回来的。”
大脑开启回忆模式，她一边刷牙一边思考，残存的记忆片段一点点涌上心头，她刷牙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她漱口水，打开水龙头，将冷水扑腾在脸上，思路一下子清醒过来，“是他背我回来的。”
“就这？”高欣叹气扶额。
“我还做什么事情了吗？”司习韵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下慌张起来，“告诉我吧，欣欣，我真的忘记了。”
“让路云和带着你回忆吧。”快要上套的时候，高欣收起鱼饵，“他可说了，你要是忘记，就一件件带你回忆。”
“不。”司习韵现在还没有勇气做到正面面对路云和，她收好自己的东西走过去，拉着高欣的胳膊晃了晃，白净Q弹的小脸写满委屈，“你就告诉我吧。”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想起昨晚答应过路云和的事情，她有预谋地开口，“除非你陪我去今晚的草地音乐节。”
“可以啊！”司习韵爽快答应，反正也是周六，反正校赛结果还没出，先让她短暂地疯狂一下。
“不许反悔啊！”高欣嘴角带笑地指着她。
“不会不会。”司习韵内心虽然奇怪，高欣为什么会执着于去看音乐节，但眼下知道她做过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她焦急地问：“你快告诉我吧。”
“行行行。”高欣推着的后背她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摆在她面前，在司习韵逐渐慌张的目光中打开手机里的录音软件，音量调到适中，将一只蓝牙耳机塞进司习韵耳朵里，手指停在播放键上，最后一遍确认，“韵韵，听了可不能后悔。”
司习韵咽咽唾沫，揉捏着自己的手指，视线突然瞟到床头挂着的黑色西装，只是短短一瞬间思考，她就大差不差地进入了回忆，耳机里的录音也恰巧在此时响起。
高欣坐在她身后，将另一只耳机扔回自己的桌子上，无所事事地拿着桌上的车厘子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
听到一半的时候，司习韵就已经想起了全部的事情，一帧帧画面在脑海中反复上演，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放慢重复。
清醒时听见路云和那句‘我带你一件件回忆重演，’更是有种耳朵被烫到的感觉，就像电流渗透穿破耳膜，瞬间酥麻颤栗了整个神经。
三分钟的录音被她一字不差地听完，录音自动暂停，耳机里没了声音，两人之间的画面却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尤其是她竟然真的亲了路云和！
她怎么能亲路云和呢！
这让她怎么去面对路云和！
所以早上迷迷糊糊听见的，也不是梦，是高欣在故意放给她听的，以为能提早唤醒她的记忆，没想到反而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想起来了吧。”高欣吃完半盒车厘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拉着凳子坐到她旁边，转头看着她，“不是梦！”高欣说的格外坚决，“你亲了他，亲的吧唧一声。”
司习韵：“……”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她取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耳部渐渐蔓延起一层粉红，心乱的如同麻绳拧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
“行了，你俩就差临门一脚了。”高欣取过自己的手机，嘱咐她，“赶紧换衣服和我去吃饭，吃完之后收拾化妆陪我去音乐节。”
“不许反悔。”高欣截住自己的话茬，随口胡扯道，“都是帅哥美女，说不定去看看就能忘了路云和这件事呢！”
“好吧。”司习韵也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与其待在寝室胡思乱想，还不如出去走走。
-
【北南大学篮球场】
篮球砰砰砰地与地面摩擦、撞击、鼓动着操场上人群的心跳。
计算机院的一个男生占据高点站在三分线上，抱着篮球向上随手一抛，篮球在空中划出胜利的曲线，所有人仰头嘱目以待。
很好！哐一声，不偏不倚蹭着篮筐外侧的边缘落下。
裁判一声口哨声，两方的半场试练结束。
“徐耀，你怎么扔的球。”其中一个计算机院的男生忍不住发了脾气，试了一场，每个半场都在输球，徐耀低着头不吭声。无奈他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敲手机的刘佳奇身上，皱着眉头问：“路哥呢？你快点联系他，你确定他会来吗？”
“会来。”刘佳奇一边敲字一边回他，“再有半个小时，比赛开始前肯定能到。”
“不是。”看着周围渐渐散去的人群，男生追着问，“他到底去干嘛了啊！不知道有一半观众都是来看他的嘛。”
“他可能真不知道。”刘佳奇嘿笑，将手机装回书包，在男生焦急质问的目光中，慢慢拧开水温吞地喝了起来，自己舒服之后，才慢悠悠笑着回答，“他去偷花了。”
“偷花？”男生疑问，以为刘佳奇在胡言乱语糊弄他，无语地转身离开。
“可不是偷花嘛。”他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
剩下的半场，终于从体院的手里赢了回来，总算是留住了半场的面子，不至于被人家剃了光头。
“刘佳奇，去吃饭啊。”队友喊他，“吃饱了才有力气赢。”
“就赢了半场，得瑟什么。”
体院人将背包甩在背上，迈着大步子自以为很帅气地先一步从他们身边挤过，出了球场。
“你们先去吧。”刘佳奇拉住要冲上去的队友，行动和言语一起安抚他，“路哥给我带饭了，你们快去吃吧，到时候和他们赛场见分晓。”
“嗯嗯，哥你说的对。”队友背着自己的包离开。
刘佳奇笑着摇摇头，自己才大二，感觉混的跟大四的一样。
他心里沾沾自喜，发了疯觉得可能这是成熟男人藏不住的魅力吧。
几个篮球队的队员，只有那个徐耀是大一的，其他的都是大二往上。
球场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大家都赶去操场看草地音乐节了，要不是球赛，其实他也很想去。刘佳奇懒懒地抱着篮球坐着，感受风从身边拂过的感觉。
“我靠！”
“你快看！”
“好帅啊！”
“那腿、那身高、那帅气的脸！”
“老天啊！你究竟为他关上了哪扇窗？”
“别愣着，快拍照啊！”
刘佳奇平时最喜欢凑热闹，自然也不会错过一点八卦的风声，他睁开眼睛，向声源地看过去，震惊地双下巴差点掉在地上捡不回来。
他拿出手机，一边录视频，一边解说——
“此刻朝我们走来的帅哥是路云和，他穿着黑色字母体恤，外套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大敞开着，风把轻薄的T恤吹得在腹肌上起起伏伏，标配黑色工装裤，黑色运动鞋。”他将镜头拉大，“聚焦在路云和手里拎着的东西上，笑呵呵地说：“这是给我带的饭，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让我们将镜头上移。”
一大捧被褶边黑色网面包装纸包裹的红玫瑰填充了整个镜头。
“大家自己看吧，红玫瑰。”刘佳奇已经不想解说了，那么一大捧红玫瑰，他无法用语言形容。
一片片鲜活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零星点点的晶莹剔透的水珠，香味和艳丽的红穿透镜头，迷幻整个时间空间。
周围拍照的人又何止刘佳奇一个。
但路云和都像看不见一样，抱着玫瑰，两三步进了球场，近距离站在刘佳奇的镜头面前，将手里的饭递给他，挡住镜头，十分无语地说：“还拍？”
“发给队长看看。”刘佳奇退出拍摄，接过自己的饭，一边吃一边找司习韵的微信。
“别发！”路云和打断他的动作，转头看着前方说：“留点惊喜。”
“好好好。”刘佳奇塞进一大口饭，看着路云和抱着的玫瑰，说：“真的好看啊！但是这么一大捧放哪啊？”他扭头看看周围，确认没有地方放之后，接着问：“你现在就送？”
“晚上。”路云和简言意骇，抱着玫瑰花走到其中一个闲置的篮球框下。
刘佳奇又吃了一口饭，以为他要将花放在那。他害怕弄脏，刚想出声阻止，就因眼前的一幕突然止了声，
路云和踩着黑色运动鞋向后退了两步，将怀里的玫瑰花尽数拿在一只手里，仰头目光紧盯着球筐，忽而箭步向前一冲，跳跃、抬臂，用手扣住篮筐。
风吹起冲锋衣的一角，趁此，路云和抬起另一只拿着玫瑰花的手，一个动作将整捧花束灌进了篮筐，玫瑰花稍稍摇摆之后稳稳卡住。
他松开手跳回地面。
刘佳奇嘴边的饭吧嗒一下掉在地上，他看着刚好卡在篮球框上耀眼的红玫瑰，对两袖清风走过来的路云和说：“你别告诉我你专门按着球筐的直径做的玫瑰花。”
路云和垂眸一笑，正打算开口解释，口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中央赫然写着爸爸两个字。
“来这么早？”他喃喃自语一声，不再犹豫接起电话，一句爸还没叫出口，路峰扯着嗓门就喊了出来，“路云和！我花房里种的玫瑰花呢！一朵都没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