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瞪我干嘛！”和路云和一起共事的女人走过来，夺过自己的手机，义正言辞说：“要不是你小姨我，刚刚二十秒的电话都没有。”
“是是是。”路云和无奈妥协，“谢谢小姨。”
路云和小姨也就是辈分比他大，其实两人年龄也就差个六七岁，这次突然回国一方面是为了爱情，另一方面受邀作为省赛评委出席，忙完这两件事情，不出意外，又要出国。
“这么晚了你去干嘛啊！”路怡冉披着自己的大波浪卷发，靠在房屋柱子下面。
“回学校。”路云和弯腰拿回桌子上的手机和钥匙扣，朝村口走去。
“害怕女朋友多想？”她眼珠子一转，联想到刚刚女生挂断电话的行为，慷概说：“你再打一个解释一下？”
“不用。”不止这一个原因，路云和确实也想回去，他收拾好东西，朝门口走去，“明天能到，放心吧。”
“现在一点，两个半小时后你到，待一个小时再折返。”路怡冉冷笑一声，“生产队的驴都到不了，何况你还不是呢。”
路云和：“……”
懒得和她掰扯，他准备提脚就走。
路怡冉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亮起划破夜的黑暗。
“滚回来！”
“路云和！”
“你女朋友电话！”
第三句说完走出半截路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半秒都不在原地滞留，以最快的速度折返回来，夺过手机，朝没人的地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他着急地最先开口。
“你们今天下乡了吗？”司习韵坐在寝室阳台和和他通话。
“对。”路云和回答，“入户准备改造了。”
“你刚刚是不是准备回来了？”她像是能猜到他所想一般。
路云和沉默半晌，说：“刚刚那个是我小姨，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嗯，我知道了，刚刚我太冲动了。”
“想回去。”
“晚上你开车回来我也会担心啊，所以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工作。”
“等我回来。”
“好，等你。”
“那我挂了？”
“嗯，晚安。”
“晚安~”
路云和锁屏，温柔地看向远处山腰上的灯火通明，那是每个人心中都渴望的有爱的地方。
“谢谢小姨。”他脚步轻盈地走过去，归还手机。
“不回了？”路怡冉将手机把玩在手里，挑眉看着他。
“嗯。”路云和浅浅地勾起唇角。
“女朋友很不一般啊！”她看破一切似的开口：“你小子，艳福不浅。”
“彼此彼此。”路云和同等回她，“有航哥那样的结婚对象，你也不赖。”
到底是一家人，一个性子，每一句话都在杠。
“睡觉了。”路云和绕过她回到屋子。
-
今天是工作日，排了半小时的长队，刘佳奇站在队伍里，脖子都快伸断了，眼神直勾勾盯着营业厅桌上的一沓营业执照。
看似一张纸，实则一座厂。
前段时间就已经申请注册，当时是路云和带着他们来的，这次路云和有事来不了，只好刘佳奇独挡一面。
终于轮到自己，签字盖章一系列动作，营业执照终于拿在手里，明明一张纸，却依旧感觉沉甸甸的。
走的每一步难或易只有他们自己感觉得到。
他举着营业执照拍了照片，转发在群里，并输入【家人们，今天起是老板了】
李杰【没有员工的公司不用老板】
齐晶【说的对，老板就是打工的】
刘佳奇懒得也不稀罕计较，他内心重重地哼一声，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手里的营业执照上。
他按照原路返回，在门口的座椅处找到了司习韵，她靠在冰冷的铁椅子上，戴着口罩，黑发散下，圈住脸庞，遮住了她侧眸一大片神情。
“队长。”刘佳奇挥着手里的执照跑了过去，“你去医院检查好点了吗？”
“没事。”司习韵将口罩向上拉了拉，轻咳两声，“有点发烧，熬夜什么的，小感冒。”
“你最近几周都是这样。”刘佳奇颇为操心地在她旁边坐下，“你不能在熬了。”
“我没事。”司习韵支着眼皮疲惫地摇摇头，“你没有告诉路云和吧。”
说起这事，刘佳奇就闹心，本来想告诉路云和队长生病了，结果司习韵怎么都不让他说，害怕让路云和分心，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司习韵好像在依赖每个人，又好像永远独立。
“没有。”他叹口气，“但是他迟早会知道啊！”
“我很快就好了，别担心。”司习韵脑袋晕乎乎的，手里的塑料袋里拎着医院给的药，湿润的眼睫小幅度扑闪，扫过刘佳奇手里的东西说：“有了营业执照，于老师那边的专利项目也申请下来了，逸爱社区服务站可以开始使用了，今天下午我们去村里吧。”
“我们几个去就行了。”刘佳奇皱着眉头，“你待在寝室好好缓缓，好点了再来。”
“不用。”司习韵扶着一旁的扶手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吸了吸一直想流鼻涕的鼻子，说：“一起去就好。”
“那我们走吧。”刘佳奇知道，她心里决定要做的事情，就算路云和来了也不一定能说服。
他跟着司习韵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在后面。
二十分钟后，两人回到学校，该带的东西齐晶和李杰已经收拾好带过来了，几个人约好在北门口集合，学校派车送他们几个去村里。
“给，吃药。”齐晶从一个手提包里取出来一个蓝色的保温杯，不情不愿地递给她，“生病了不好好休息逞什么能。”
“没事学姐。”司习韵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接过杯子，取出自己的药扔进嘴里，就着刚刚好的温水咽下，微干的嘴唇有了一点颜色，她盖好杯盖，一双含着生理眼泪的杏眼定定盯着她说：“吃完药一会就好了。”
任谁看到这副模样，也生不起气来，齐晶移动脚步，将她挡在身后。
一直被揣在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众人对视一眼，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打来的。
司习韵猜他可能要问营业执照的事情，于是将视频切为语音，开着免提接起电话。
“喂，宝宝。”
三条视线同时看向她，司习韵低着头红着耳尖立马关了免提。
三个人有意地迈步走远了一点，给司习韵留出空间。
“嗯。”她将冰冷的手机贴近滚烫的耳边。
“怎么了？”路云和立马听出来她声音不对，追问，“不舒服吗？”
“没有。”司习韵拿远手机，清了清嗓子，佯装正常。
“你现在在哪？”路云和心里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要去逸爱社区服务站。”她声音嗡嗡的，用脚尖磨着一颗小石子。
“我结束后直接去那边，等我。”路云和此刻格外心急，一大早就驱车买了新的充电器，刚充上电又得立马工作，累倒是不累，就是思念惹人。
“好。”一声的喇叭声响起，棕色的车停在校门口，“我要走了。”
“乖，照顾好自己。”
司习韵总感觉他怪怪的，放松语气说：“知道啦，你也是。”
这边电话刚结束，那边的刘佳奇就立马收到了微信质问。
最终，胜利的旗帜意外地倒向了司习韵，刘佳奇愣是一个字也不说。
但并不妨碍路云和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司习韵无力地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脑袋斜靠着窗户，闭着眼睛小憩，碎发搭在脸旁，整个人都看上去十分破碎。
一路上大家也很安静，要不看着窗外，要不听着舒缓的车载音乐陷入睡眠，谁也没有打破这片刻的安逸。
熟悉的路程，这次总感觉格外的快。
车子猛然加大油门从斜坡上去，穿过水泥操场的健身器材，稳稳地停在村委会门口。
“孩儿们，到了。”驾驶座上的老师开口，这也是创业课的导师，于老师今天有事，就拜托这位带他们过来了。
除了李杰，大家都睡着了，听见叫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适应着从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
“不好意思。”齐晶快速从李杰肩膀上起来，整理好面前的碎发，看着窗外出声解释，“下次直接叫醒我就行。”
“没事。”李杰扶了扶眼镜，开心都写在脸上。
“终于睡醒了。”刘佳奇打开车门，一脚跳下去，拎过座位上的大包小包，站在车门旁等待。
司习韵猫着腰从最后一排出来，猛然被阳光一晒，眼泪又在眼眶打转，不过比起早上那会，至少脑子已经不太晕了。
逸爱的社区服务站建在姜东村和姜西村之间，两个村子本来就离得近，名字只是地理上的划分，但村委会一些公共服务点都是共用的。
“宣传过了吗？”老师站在一边开口。
“已经在网络上发过了，但浏览量不高。”司习韵解释。
“以这两个村子为基础吧，先去村委会找村主任。”
几个人点点头，跟上前面老师的脚步。
村主任还是上次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和善，已经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没商量几句便已经答应帮忙召集村民。
几个人鞠躬道谢，坐在村委会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广播里先是传出一段经典秦腔，紧接着关闭秦腔声，村主任才凑近话筒开始讲话
“广大村民注意了，下午四点钟，准时在大队集合，北南大学的老师和学生来关照咱们村民了。”
“广大村民注意了，下午四点钟……”
同样的话透过喇叭在村子里回环了三遍才结束。
到四点钟的时候，零零散散来了不到二十个个人。
司习韵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颇受打击，隔着口罩，她轻叹口气。
“别急别急哈。”村主任也觉得尴尬，急得在原地打转，“这个有远近，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没事儿。”司习韵故作轻松地摇摇头。
刘佳奇手杵在脸上，颓着眼皮盯着门口。
“别急，不来我们就找过去。”齐晶站在身后，眼神冰冷的盯着前方。
“来了来了！”李杰压着激动喊出来，大家同频率睁大眼睛望向路口，果然看见一波又一波人从斜坡上来。
终于四点半的时候，人才陆陆续续到齐。
大家围坐在开会的办公室，有闲聊的，有沉寂的。
“大家安静哈！”村主任站在讲台上一声喊了出来，“接下来让北南大学的老师和学生给大家讲解一下。”
“相信养老和老龄化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大家，我们这次的项目就是为了优化处理这件事，从小部分受众群众开始逐渐扩展，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接下来，让我们的学生为大家重点讲解一下。”老师从台上下来，拍了拍司习韵的肩膀，予以鼓励。
这里面的大多数村民司习韵都认识，说夸张点，好多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踏上讲台的那一刻，她回头去看，她的队友悄悄握紧拳头给她打气。
司习韵眼尾上挑，拿着提前写好的稿子站在讲台上，将话筒向下掰了掰，尽量放大声音去说清每一个字，每个字都温柔坚定而有力量，大家不自觉被吸引，停下手上的动作去看讲台的女孩。
司习韵握着稿子的手都在出汗，纸的边角被揉捏起来，膝盖微微打弯支在桌子上。
“这款逸爱app可以实时记录家里老人的实际情况，通过收集的数据进行一户一评为老人制定专门的服务进行专业的适老化改造，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们。”
“你是姜西老司的女儿？”一个年龄大的女人难以置信地问出。
“是的，阿姨。”司习韵点点头，“我是司习韵。”
“我说怎么这么像。”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之前见还是一小孩，转眼就是大学生了。”
“你们说她说的这靠谱吗？”
“韵韵啊！”一个阿姨拍着大腿开口，“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回去陪陪你外婆，你现在大学好好学习才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就是。”另外的人附和，“你看和你一起长大的几个，人家又是奖学金又是班级第一，以后指不定日子多好呢。”
“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怎么样呢！你也说了你这只是比赛项目，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拿奖。”
三个队友立马冲上讲台，紧紧站在司习韵旁边，刘佳奇最先忍不住开口，“阿姨，您也不能这么说啊，我们队长成绩院级第一，拿奖拿到手软，参加比赛既提升自己又为建设美好的社会出一份力，有什么不对啊。”
“逸爱的用户反馈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好评，社会服务站政府审批都下来了，一个人不能怎么样，一群人就不一定了啊！”齐晶语气也格外生气。
“大家想试的可以注册试试，填好老人的信息，我们会给您最好的体验，对大家而言也不是什么损失。”李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分析。
人群显而易见的沉寂着。
“我先试试。”村主任带头拿着手机走到前面，“是这个逸爱吗？”
“对。”李杰在一旁帮他注册好，填好老人的信息，将完整的页面展示给大家，前面的几个人也纷纷加入，注册好信息，但注册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注册过的用户，我们这边都可以清楚看到，之后会为大家□□，匹配我们的养老设施，谢谢大家的信任，辛苦了！”司习韵朝右边迈出一步，弯腰鞠躬。
其他三人紧跟着鞠躬道谢。
人群渐渐疏散，和村主任短暂交流之后，出来天已经黢黑。
车灯亮起，为路面撒下一层薄光。
“老师，你们先走吧，我们还有个队员，我在这等他。”司习韵背着自己的书包在路口站定。
“需要我们一起吗？”老师开车门的动作一顿。
“不用。”司习韵摆摆手，“他开车了，马上就到。”
“好。”众人三人回到车上，不到三十秒引擎声响起，轮胎滚过地面，从斜坡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