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

    魏祎心中早有预感,也不多说什么,“参见父皇母后。”

    永光帝打量他一番后又将穗阳唤上前,“丰王爷,您瞧瞧,可入得了你眼?”

    “郎才女貌。”丰亲王笑着敬了永光帝一杯。

    “好好好!”永光帝喝下一杯酒,“老六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邵春朝!”他唤了一声。

    “奴才在。”

    “封六皇子魏祎为孝纯王,命礼部为其准备府邸。”他似乎很喜欢众人始料不及的反应,“待明年吾儿与穗阳完婚,望大越与南遥永结秦晋之好,守望相助得繁盛安宁。”

    “儿臣谢父皇恩赐。”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此乃大越之福!”

    一旦有一人开口,后面便有众人附和。

    魏禧也随众人之语,她作揖垂头,心中却是思绪难平:南遥如今势弱,没有大越送公主过去的道理,父皇也不会让定王英王娶他国公主做正妻,也就剩魏祎魏祥,但就冲魏祎得了郡王封号就可知此事绝不是父皇临时起意,还任由身边人三言两语最后来改变心意,怕是本就打算让魏祎和亲,想来他今日举动实有几分试探警告文顺伯之意。

    不过在魏禧看来,魏祎娶公主未必是件坏事,登阳城的人家难免受文顺伯势力裹挟,而公主从南遥而来,不掺和各家弯绕说不定反而能让两人生活更顺遂安宁些。

    又想到自己被丁妃打断还没讨到的赏,思忖着该如何再起话题。

    转念间,或许是因为公主落不到定王头上而心情好,德妃反倒替她提了一句,“陛下,三公主还等着您的赏呢。”

    皇上此刻心情也不错,笑着问:“阿禧有什么想要的?”

    见状魏禧也不再推辞,“这几年儿臣未在宫中自觉有愧,愿在父皇母后膝下尽孝,且尚有典籍经史未整理完全,既如此,儿臣便请父皇给个恩典,允儿臣选两名女官入宫助我修书。”

    这要求倒是让永光帝一愣,宫中不是没有女官,但听魏禧这意思是要从大臣之女中挑选,不过不是什么大事,选个修书女官不就跟选公主伴读类似。

    永光帝合计一番后点头同意,“你心中可有人选了?”

    魏禧点头,“儿臣心中已有人选。”

    “父皇,修书一事有翰林院,三皇姐别是给各位大人添麻烦。”

    魏念雪神情担忧。

    果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魏念雪看不得她顺心顺意的模样,一定会开口阻拦。

    魏念雪这样一说,倒让皇上不知如何回答了,毕竟虽说是让魏禧修书,但本也没期望其真做出什么成就来,不过是允了其推脱亲事的说辞,再给她找几个臣女做陪伴。

    谁知向来远离是非的少傅胥远胥大人开口了,“臣方才瞧了三公主所编普陀手记,见解独到文采斐然,胥某很是期待接下来殿下的成果呢。”

    胥少傅年岁已高,一身清名,皇上很是敬重他。

    对于他来说,魏禧是个聪慧有天赋的晚辈,虽说性子要强了些,但那也是因她有骄傲的资本,奈何后来被无稽命论所害被送去皇陵,如今瞧着愈发持重沉稳,倒是有几分像魏祯那孩子。

    既然他开了口,魏念雪方才的话就仿佛没说过一般,被所有人自觉忽略。

    “胥老谬赞,多亏得胥老从前悉心教导,阿禧如今才能有此志向。”

    魏禧也没想到胥少傅会为她说话,从前他作为魏祯老师,也顺带教导过他们一段时日,当初太子去世,胥少傅就想告老还乡,奈何朝中需要他做稳心,最终还是被皇帝留了下来。

    皇帝连连点头,对魏禧说道:“好,明日你便来泰德殿拿旨吧。”

    魏禧一喜,正要应下之时却听见高座上的皇后道:“陛下,此等小事何需圣旨,岂不是让大臣些惶恐。臣妾的懿旨便就够了。”

    “也好,还是皇后周到。”

    魏禧笑容变淡,“多谢父皇母后。”

    -

    三公主挑选陪侍修书的事并未在登阳城中掀起多大波澜,一来选的人算女官而非伴读,城中显贵人家都没有打算把女儿送进宫做女官蹉跎岁月的;二来传闻三公主命硬克亲导致三年前被皇上厌弃,哪怕如今回宫了,但跟她来往过密对他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而对于出身一般的官宦人家,没有想过此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所以当宫中的芳涧姑姑在孙府宣读懿旨,便惹得孙家人仰马翻。

    待汤玉意强撑着笑脸送走芳涧姑姑,整个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紧抓着丫鬟乐苏的手,“快,快去信给家主,让他赶紧回来!”

    门房小厮得令立刻骑马出发,而婢女小心翼翼地将主母扶回正厅,其他孩子都被打发走了,厅中只剩孙鄢、毛天蓝和汤玉意等着家主归来,三人唯余沉默。

    毛天蓝绞着手帕越想越不安,直到再也憋不住,顾不得礼仪当即哭嚎一声紧紧抱住孙鄢,“我的儿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孙鄢有些无奈,轻拍姨娘的后背,“姨娘这是作甚?娘娘和殿下诏我入宫,此乃恩典。”

    “你懂什么!”

    毛天蓝带着恨铁不成钢之意拉开两人距离,死死扣住孙鄢双臂,低吼道:“入宫短则七八年,长则几十年,若是其他公主还好说,嫁人出宫后你即可归家。可四五年前有宫中传言说三公主八字不祥孤煞克亲,于国不吉也于夫不利,哪曾想没过多久她那双生弟弟竟真的莫名横死,如今谁还敢求娶这位天煞公主?”

    孙鄢看见姨娘挂在眼睫不上不下的眼泪,听着其痛陈三公主的不是,“那三公主此举看似是召女娘入宫修书,实际上是让你困于深宫,伴其终老啊。不然怎地不召胥少傅家的、怀国公家的和那些上品文臣家的女子?哪怕是选公主侍读也选不到我们小小孙家,这不明摆着她不敢让那些高门女娘去,只敢磋磨我们这样的人家嘛!”

    “姨娘慎言!何至于此!”

    孙鄢的臂膀吃痛,费力将她的手掰开,“公主殿下没有如此心思,您这样编排胡扯实在过分!”

    “孙鄢,怎么与你姨娘说话呢!”

    一身官袍的孙青易紧赶慢赶,在正厅屋门口听见女儿与其母的争执,面下一沉,大踏步走入其中。

    孙鄢激昂的情绪一顿,只好落下一口长气,转身问礼,“父亲,公主乃皇天贵胄,我等怎能妄议?”

    孙青易大步跨前将一脸死灰模样的毛姨娘揽入怀中,“蓝娘,勿伤心又伤身。”

    毛天蓝瞧着家里的顶梁柱回来,匍匐在夫君胸前哭咽,“夫君,这下如何是好?我如何不心痛心急?鄢儿的后半辈子该怎么办呐——”

    “哪至于后半辈子......”

    孙鄢不知毛姨娘为何反应如此夸张,想与之辩驳又被父亲打断。

    “怎么不至于后半辈子?”孙青易眉头皱起,“就算你入宫六七年后便可归府,可你年已十四,待你出宫都已过二十,到那时哪还有什么好郎君,只怕能许上个登阳人家就算顶好的了。”

    听孙青易这样说,又见他与妾室郎情妾意的模样,汤玉意心中憋苦,想起她那远离娘家的大女儿孙郦,烦闷不已。

    孙鄢紧抿双唇,孙青易继续告诫,“为父在御史台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而你一无名在外的庶女上选,届时让御史台同僚如何看我?”

    孙青易想得多,自家名不见经传的庶女被皇后和公主瞧上,外人定会觉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出了力,而他自诩纯臣清流,怎能被安上污点。

    “能怎么看?说不定反而能让父亲得偿所愿呢。”

    孙鄢心有不服,嘀咕虽小,却将孙青易激怒拍桌而起。

    “孙鄢!你这是想要为父被唾沫星子淹死吗!”

    “鄢儿快与你父亲道歉!”

    毛天蓝也不哭了,将孙青易扯住,模样含冤带怯,“鄢儿年少不知事,也是这些年我太过纵宠,将她养成这般天真愚蠢的性子。如今再骂她也改变不了宫中已经来旨的事实,夫君快想个法子吧。”

    孙青易被毛姨娘扯回座椅之上,对着孙鄢狠狠一指后甩袖作罢。

    “好在宫中来的是皇后懿旨,为今之法便是以婚约拒之,夫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孙青易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汤玉意。

    这确实是个法子,但汤玉意却面带愁容,“可孙家在登阳来往人家少之又少,如今短时间内寻一个如意郎君出来如何得行?”

    “如意郎君难,那便条件放低些,事急从权,又不是说一定要鄢儿马上成亲。”

    “也是,那我马上去寻......”

    两人一人一句,立谈之间便决定了孙鄢的命运。

    “宫中定是早已调查过,你们这是欺君之罪。我是不会随便与人结亲的。”

    孙鄢故意夸大了说,她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汤玉意只当是她没听明白,“鄢姐儿,没说一定要结,只是当下最好的法子而已。”

    “此时被迫许约,哪知日后又不会被迫成亲?”

    孙鄢心中如有火在烧,难平心绪,“从懿旨到府上的那一刻起,你们有谁问过我半句?姨娘以己度人,可我根本不在意你说的那些;母亲事事以孙府为先,父亲只在意自己的官途......当年我与邧姐儿被你们放在青州,自认与你们不如大姐二姐亲厚也不比兄弟们得宠,所以从来不与父亲母亲求过什么,如今父母亲和姨娘这般为我殚精竭虑,还不如如幼时一般仿佛从未想起有过我这女儿的好!”

    一口气未断的痛陈指责,毫不留情地将当年正室妾室争宠而男人昏聩忘女的旧事如鱼刺一般卡入三人的喉咙,咽不下去又咳不出来,孙青易被刺得一激灵,抬手一巴掌印得孙鄢脸上瞬显五指。

    “孽障!”

    毛天蓝被女儿的话逼得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孙鄢仿佛定身,被打偏的头一动不动,只有头上的钗环在摇摇晃晃。

    良久汤玉意才颤颤开口,“我自认这些年未曾短过你一分,竟没想到你却记恨至今,我与你父亲为这个家呕心沥血,却养出个捂不热的白眼狼!”

    “妄议长辈,你这是忤逆!”孙青易这句说得重。

    汤玉意声音变得高亢,“我娘家嫂嫂曾与我说你心思执拗不服世俗,应仔细引导教改。我却总当你年幼不知事,如今看来是我不比她会识人!可我不明白,为何你非要逆流而行?成亲是每个女子的归宿,你难道认为你能独立于世?若你执意进宫,当你不得不嫁人那时,怕是后悔都来不及呀后悔都来不及!”

    “为何?”孙鄢缓缓抬头,两行泪毫无知觉地落下,双眼看着父亲又似乎没再看,“你们就当我顽劣不堪,痴心妄想吧。”

    孙青易气得红脸,不愿再待在此处,“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与你母亲便不再管你,任你去宫中磋磨罢!”

    说罢走向门口之时将孙鄢撞地侧身。

    “多谢父亲母亲成全。”

    孙鄢正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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