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

    后院清净但也能听见不远处武馆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哼哼哈嘿的声音,有时还有武学口诀的齐声朗诵。

    涂娃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她在隐隐约约似远又近的诵读声中悠悠转醒,别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意味,她慢慢坐起身,眨巴眨巴眼睛楞楞地发呆。

    恍惚间竟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良久才听清楚了“和为贵义当先......”

    “原是武馆学生在晨练。”涂娃恍然大悟,独自喃喃。

    稍微收拾后,她推开门碰见洒扫的婢女,婢女问她:“姑娘醒了,您是想喝粥还是吃面?”

    “面条吧,劳烦你了。”

    婢女性格很是活泼,一点也不认生,“好嘞,您稍等,我们陈大厨做的肉臊子面是全青鼎城最好吃的!包准你一连七天都想吃。”

    涂娃被她元气满满的态度感染,“好哦,我一定会全部吃完的。”

    婢女离开,涂娃的晨练开始,一刀在手,不用多复杂的招式,有力且有心地劈砍挑,破风飒飒的基本功。

    没等到臊子面来到院里,等来了秦丞。

    涂娃停刀,等秦丞开口。

    “昨日我们筛查了一晚上,有几个觉得相似之人,但今早有两人进城,据我们相熟的城门守兵称十几日前也见过她们。”

    涂娃微微讶异,“记性这般好?”

    “是呢,不然楼中也不会选中他了。”秦丞笑含深意。

    涂娃了然,如今青山楼势力果然遍布全城。

    秦丞又补充道:“不过据他所说,主要是因着其中一人长得貌美却不会说话让他印象颇深。”

    “快带我去看看!”

    涂娃听到这番描述,立刻激动起来,她的三师父也就是虎龙帮的三当家凤人美,名副其实的哑巴美人,然而美貌却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据干娘所说,整个帮里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赢她一个。涂娃便是与她学的武功身法,不过凤三师父不用刀,她是随二师父也就是二当家的学的刀。

    秦丞应下,正准备带着涂娃从角门出院之时,端着餐食而来的婢女惊呼,“丞二爷,姑娘她还没吃饭呢,这臊子面正香呢,一定要这么着急出门吗?”

    秦丞被拦,有些无奈且无语,“朱桃,哪家有你这样不管不顾拦下主人家的丫头。”

    朱桃不服气,“楼主说了让我照顾好涂姑娘,早晨不吃东西会胃疼的,那就不算照顾好了。”

    涂娃去见干娘和三师父的心不能等待,但又不愿朱桃难过,“不如朱桃姐姐帮我吃面,免得浪费了陈大厨的手艺。后厨现在有饼子吗?朱桃姐姐给我拿两个饼子我带在路上吃吧。”

    “这面真的特别好吃的。”朱桃满脸遗憾,带着些不情不愿地小声吐槽道:“丞二爷也真是,非挑这个时间来。”而后又边往后厨跑边冲涂娃大声说,“我马上去给你拿。”

    他们自然是能听见朱桃的吐槽,秦丞嘿了一声,“这丫头才刚买回来没多久,阿姐也不让人教教她规矩,真愁人。”

    涂娃却笑,“这样多好,生龙活虎的,有人气。”

    买回来的丫头还没形成卑微奴性,挺难得的。

    朱桃跑得快,仿佛声音没落多久就跑回来了,两块用油纸包着的酱肉饼被她塞进涂娃手里,“这个也好吃,特别香。”

    涂娃失笑,“好的,谢谢。”

    不等秦丞教训,朱桃就自觉地跑开拿起扫帚继续在院中扫地。

    秦丞一噎,领着涂娃往外走去。

    -

    穿过喧嚣攒动的早市,涂娃跟着秦丞来到城中稍偏的一间临街客栈。在客栈的斜对面有一支着油布棚的豆花儿摊,秦丞熟稔地向老板要了三碗荤豆花。

    涂娃正想着问第三碗是给谁要的,就有一长相憨厚身穿宽褂的小伙在他们坐下的小桌旁站立,俯身小声道:“二爷,进城后她们直奔这间客栈,我查过了,没后门。而后她们就一直待在房中未曾见其出门。”

    秦丞点点头,“辛苦,坐下一起吃点东西。”

    小伙嘿嘿笑两声,挨着秦丞坐下。

    秦丞又望向涂娃,“不着急,先吃些东西。”

    涂娃点头,顺道将朱桃给的酱肉饼与他们一齐分着吃。

    涂娃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客栈大堂,许是店小菜品一般,许多下楼的客人都宁愿到街上找小摊买东西吃。

    “她们今日一早就进城了?”涂娃问道。

    “她们是最早一批在城门刚开之时进来的。”秦丞回道。

    涂娃觉得豆花很好吃,又向老板要了两碗,“估计她们也还没吃,我给她们送点吃的过去。”

    秦丞没反对,吩咐已经三下两除二喝完豆花的手下,“阿犊,你帮涂姑娘端过去。”

    两人行至客栈堂中,柜台处没人,只有个小二在堂中招呼。阿犊与小二寒暄几句,让小二与今日刚入住的客人递个信,说是干女儿来拜见了。

    小二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楼梯上了二楼,没一会儿又急急忙忙地跑下来,嘴里喊着:“掌柜的!二楼左二房间的客人怎么不见了,房钱还没收呢——”

    话落,从空空的柜台下窜出一个一脸淡定的短胡须男人,想必就是小二口中的客栈掌柜,“惊惊慌慌作甚,兴许是出门了,谁连床都没坐热火就逃房钱呐。”

    “可我一直在堂里看着,没见着她们下来啊。”小二挠挠头,觉得堂皇。

    涂娃听罢,决定去楼上看看情况。

    不一会儿,秦丞与阿犊也上来了。

    房中一切都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涂娃打开窗望着窗下小巷说道,“我三师父很擅长反侦,想必是被她发现有人跟踪了。”

    身后传来阿犊的道歉,“对不起二爷,是我没用。”

    涂娃先秦丞一步开口,“是我一时兴奋,忘了与你们说。”

    她仍旧看着楼外鳞次栉比的坊间民宅,不远处有座钟楼,是此坊间民众最喜去祈福听经的佛楼。

    此客栈的窗户是往里开的,木楞上果然有人踏窗而出的灰痕。她出于谨慎,摸向两边外墙,果然摸到了一块凹凸不平,虎头龙尾,是她们帮派传递消息的标志。

    她继续仔细摸索感知,虎头微翘,方向恰好指向那座钟楼。

    涂娃转过身,“多谢二位帮忙,我已有些眉目,不过接下来我自己去寻人便好,若是找到人了我会回来与秦姐姐说的。”

    秦丞纠结片刻但还是应声说好,三人便在客栈门前分道扬镳。

    涂娃顺着后街小巷往钟楼去,思索着一路上或许还能发现标记。

    果不其然,临近钟楼的街巷拐角处墙角有一用炭绘的标志,是一成衣铺子的外墙。

    涂娃经过标志心下一松,带着些即将重逢的雀跃往钟楼处走去。

    “哪个手长虱子□□发痒的娃儿在我这儿乱画?!猫头蚯蚓还长了四只脚,看着就不吉利破我铺子财运!要是被我荆三娘抓住是谁在这乱涂,有你们好日子过!”

    涂娃被这气沉丹田的吼声一惊,尴尬地回望,只见那荆三娘一脚抹过墙上,那虎龙便糊成一团黑影。

    有她说的这么丑吗?涂娃讪讪心想。

    她看过的画不多,看过的好作品更是少之又少,忽然她想起孙鄢送她的画,与之一对比好像干娘她们留的记号确实是挺丑挺滑稽的。不过当初她怕路上不便,便将那画她留在了奚家,如今想来,还是该带在身上留作纪念的。

    涂娃回过神甩甩头,她如今是亡命之徒,想那些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当务之急是与干娘她们汇合。

    涂娃穿过阵阵诵经声,安静又谨慎地走过一层又一层,最后跪坐于一法师念经前空闲的蒲团,再往前几个人就是她干娘和三师父的背影,两人着装轻便,各自脚边还放着不大的包袱。

    三人闭眼默默听诵,仿佛与周围来诵经祈福的百姓没什么两样。

    法师诵经完毕,众人或快或慢地起身离开,涂娃与干娘同步站起,等待着她们的转身。

    在她们转身的瞬间,涂资仙就与涂娃对上了眼,但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欢喜,更没有开口,只是朝涂娃走来顺势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借同行的人流作掩护离开此地。

    她握着她的力度之紧,让涂娃都觉得有些手疼。

    但涂娃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三人兜兜转转寻了个隐秘的巷子停下。

    确认四周无人,涂资仙才开口,“你去登阳找褚志柏了?”

    涂娃嗯了一声,“当初有人找我买凶,在知晓对象是丞相之时我本想拒绝却被那人用兔儿山威胁,后行至登阳得春山外的温姨相助,而后事成出逃,多亏有朋友帮忙,不然我恐怕根本出不去登阳,奈何回到西南之时还是晚了一步,让你们受苦了。”

    她看着涂资仙和凤人美本就清瘦的脸庞更加瘦削,尤感自责。

    “温纶?”

    涂资仙有些意想不到,但也只念及过往片刻,而后叹口气道,“我与你三师父本在青鼎城待了一些时日,后听闻江湖上的传言便想着往登阳赶,结果出城没多久就在坊间市井听到大量关于刃心红的说书轶事,恐此事有诈,我们便一路寻着故事出处回到青鼎城,竟与你碰上了。”她顿了顿,“今晨跟着我们的人是你找的?”

    涂娃点头,“我与城中青山楼的秦楼主有些交情,便拜托她帮我找人,我这次得罪了登阳大官,一路上有人追杀而来,得知干娘和三师父下山寻我,担忧二位长辈受害特此寻来。这一路走来,女儿才后知后觉当初找我买凶之人知晓不少往事,他借着长公主与褚志柏还有与干娘的关系让我踏进是非,我虽不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终归不是好事。”

    她仔细瞧着干娘的眼色,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问出口:“还有...干娘当初救下我又收养我,是因为我与河静长公主从前的模样相像对吧。”

    虽是疑问,但已是肯定之意。

    “我本不愿将你牵扯进这些事,奈何造化弄人......我还自认为藏得很好,没想到早就被人盯上了。当初收养你时便想着最好能让你以后做个潇潇洒洒的自在女侠,那也是殿下最向往的生活。”

    涂资仙看着她,又仿佛不只是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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