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市上热热闹闹，叫卖声也此起彼伏。

    一对青年男女走在街上，男子一袭白衣，清朗俊逸，女子则穿一身青色罗裙，头戴两根银钗，长而顺的头发披散开，时不时歪着脑袋和男子交谈。

    小夭和相柳走在街上，突然有一个孩童跑向他们。

    相柳一展衣袖，将小夭护在身后。

    “郎君给娘子买朵花吧，看这花多好看。”

    小夭定了定心神，原来是一个卖花的小花童，正提着一篮海棠花，热情地看着他们。

    除了做王姬时，每日需应付各路男女，戴过繁重的金玉首饰，平时她总是简单装饰自己，并不追求繁复。

    她还未开口，相柳已经将钱扔给小童，取了一朵海棠，簪在她的头发上。

    “好看吗？”小夭心里有点打鼓，相柳不会是要捉弄她吧。

    “好看。”

    小夭抬手想摸摸头发上的海棠，却摸到了相柳的手。

    她连忙抽回，露出讨好的笑，相柳假装不在意般将视线移开。

    “海棠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愿郎君和娘子，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小童向二人行了一礼，说着场面上的吉祥话。两个最不可能相守的人，听着百年相守的祝福。

    小夭微微一愣，神色有些黯然，相柳却又给那小童扔了一块银子，但他的神色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

    相柳牵着小夭的手往前走，小夭脸红还想抽出手来，在旁人看来，只当小夫妻打闹。

    毕竟，他们的背影，是那样的相配。

    在街角的成衣店，小夭一下子被一袭红裙吸引了目光。

    店老板看出小夭对红裙的喜爱，忙介绍这是某个染坊新染出来的衣料。

    她拉着小夭不停的介绍这件衣服穿在身上是多么多么的舒服，有多少多少人都想买下，而这件衣服是多么稀有，仅此一件。

    小夭点点头，愿意试一试。

    她看向相柳，相柳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神色。

    “去吧。”

    店老板见两人年纪较轻，以为是来试婚服的夫妻，于是在小夭的婚服之上，给小夭挽了一个妇人发髻。

    经过一系列装扮，小夭容颜光彩照人，连店老板都赞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现在让你郎君看一看。”

    帘子被掀开。

    斜倚在榻上的相柳抬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对视的那一眼，小夭一下子站住了。

    她整个变了模样，柔顺的头发盘成了高耸的云鬓，左右两边各插着银钗和两朵海棠花。

    除去一身冷青色的衣服，换上了红绸衣衫和裙子。

    涂了胭脂，点了红唇。

    他见过她男装的模样，也见过她王姬时的装扮，但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艳丽妖娆。

    盖上红盖头，她就是他的新娘。

    “好看吗？”

    “好看。”

    相柳盯着小夭，眼神温柔。

    一刻也不想错过她的模样，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永远印在心里，再也不要忘记。

    “娘子太美，郎君都看痴了。”

    小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相柳脸上又恢复了那淡漠的神情，扔了一枚金子给店老板。

    “不用找了。”

    “我感觉这个样子，仿佛……”

    “仿佛什么。”

    仿佛马上要嫁给你了。

    她不敢说出口。

    其实他也猜到她想说什么。

    但两人，都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延展下去。

    夜已深，刚才喧闹的街道陷入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小夭的心却惴惴不安，蛊虫将这份不安传递给了相柳。

    “怎么了？”

    “今夜的你，太温柔了，”小夭迟疑地说，“温柔到，仿佛下一秒我就会失去你。”

    一个脱口而出的疑问被她憋了回去。

    但她还是想问。

    “我们，这次，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

    “再过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再见？”

    “是。”

    海底她昏迷三十七年。

    三十七年后的初见。

    即是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