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爸爸就这么轻飘飘向自己宣布了转学的消息，辛达冲他向来最是敬畏的父亲大声地喊叫着，喊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几分钟前，他还在幻想着他和卡卡搭的房子拿了第一名，受到全园小幼崽的羡慕。

    一瞬就是地狱，但他没有完全被愤怒冲昏脑袋。他想起小云老师说的，自己也是有拒绝的权力，但是需要和别人好好沟通。

    他吞下几欲涌上鼻头的哽咽，第一次在父亲对他下达不可违抗的命令时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爸爸，我...真的不想转学，你看最近都没有打得过我了，我变得厉害了......求你了，我真的不想转学。”说着说着，眼前模糊一瞬，一双小手在脸上随意地扒拉几下，还是用一种恳求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辛朗扭过头，生气地举起手，辛达下意识地就是往后面猛地一缩，他用力地将手拍在了椅子扶手上。

    “你！”他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黝黑的肤色变成了绛紫色，“给我滚！滚回自己房间反省，什么认错什么时候吃饭！”

    “哐当！”一个断裂的椅子扶手重重地砸在了刚刚闭合的房门上。一道薄薄的房门，隔绝生气的父子，也隔绝了两颗炙热的心。

    *

    “爸爸，你说我用什么做房子好呢？”

    一路上，诺诺那张小嘴叽叽喳喳就没停过，他的爸爸温柔地牵着自己的大儿子，倒不像条小蛇，像只小麻雀。

    走着走着，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六个小幼崽，诺诺爸爸默然了一瞬，刚准备回答诺诺的问题。诺诺主动走到爸爸前面：“快一点爸爸，弟弟妹妹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刚走到门口，门就唰地一下子向外面打开了。六个小脑袋叠罗汉似的一个个冒了出来。

    “爸爸！”“爸爸！”“爸爸！哥哥！”寂静笼罩的街道在几个小幼崽稚嫩的喊声中恢复了人气，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他只觉得傍晚的街景格外美丽。

    他嘴上没有应声，略有些粗糙的大手一个个将这些毛毛脑袋摸了过去：“快进去吧，猜猜今天爸爸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雷斯觉得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一是养育了这七个可爱的幼崽，二就是在诺诺的帮助下去到星星幼儿园当厨师。

    星星幼儿园是个顶好的东家，经常把幼儿园吃不掉的新鲜食材让他带回家；还信守承诺，在幼儿园有了钱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涨工资。他环顾着自家幼崽不再消瘦逐渐圆润的小脸，由衷得为这样的日子感到开心。

    六弟一蹦一跳地想要往他肩膀上爬，四妹眼巴巴地扒着袋子的缝隙往里面瞧，七妹嗦着手指头嘴里的口水差点流了一地。看到自家幼崽一个个不值钱的样子，雷斯闷声轻笑，他缓缓打开袋子。

    “哇，是肉！”几个小幼崽开心地围着爸爸蹦蹦跳跳地庆祝，雷斯把他们拢到一边：“我做晚饭了，你们跟哥哥玩吧。”

    诺诺也听爸爸的话，他牵起几个弟弟妹妹的手，往房间走去。

    二妹帮他扶着走路还有点跌跌撞撞的六弟和七妹：“哥哥，今天你们那个老师又教什么好玩的给你啦？”

    诺诺扭头对上二妹亮晶晶的眼睛，她的语气轻快，充满了好奇。诺诺却觉得心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阴阴的，沉沉的。

    他尽量用自己生动的肢体动作绘声绘色地向他们描述在幼儿园发生的一切。

    几个小家伙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三弟听说大哥要参加搭房子比赛，连忙跑到他跟前：“我可以帮忙吗？”

    谁忍心拒绝一个可怜巴巴乞求你的幼崽呢？特别是这个幼崽还是你的亲弟弟。

    他也学着父亲那样，挨个摸了摸幼崽的头：“好啊，有你们的帮忙，我一定能拿第一名！”

    雷斯把饭菜温在灶间，他轻轻地推开房门。诺诺向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几个小又在你枕着他的肚子，她枕着你的脚，东倒西歪地睡得正香，最小的两个撑不住化成了小蛇的原形，盘踞在哥哥姐姐的怀抱里。

    挨个把小幼崽们喊醒，香喷喷地吃了晚饭，又一个一个把他们哄睡着，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雷斯敲敲有些酸疼的颈椎，一双小手也凑了过来学着他的样子一板一眼地在他肩膀上揉捏。

    “诺诺，你也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

    诺诺摇摇头：“我不困的，爸爸。”他弯过腰，帮三弟把蹬开的被子盖盖好。

    “那你想和爸爸说什么？”诺诺犹犹豫豫地黏在他的身边，对于最近一直带孩子的雷斯来说，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有小心思了。

    诺诺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爸爸，能不能用我的生日礼物换弟弟妹妹上学的机会啊？”

    雷斯只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幼崽会说出的话，他本来以为诺诺只是为了造房子的材料向他寻求帮助。

    他望着自己的幼崽，这个会为其他人考虑的幼崽，他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抱得紧紧的，不肯松开。

    好一会，激荡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诺诺就一直安静地呆在爸爸的怀里，时不时还拍拍爸爸的肩膀。

    尽管他短短的手还不太够的到，他仍学着小时候母亲安抚自己一样安慰着看上去有些伤心的爸爸。

    雷斯将诺诺抱到床上，又帮睡在旁边的小家伙掖了掖被子。

    “爸爸答应你，不管怎么样，都让你和弟弟妹妹们一起上学。”

    他关上灯和门，留给诺诺一个坚定的承诺。

    对于诺诺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他做着向自己的好朋友介绍自家弟弟妹妹的美梦，连睡着了嘴角都是微笑的弧度。

    *

    “你们太过分了！”

    大清早，园长办公室已经是不得安宁。

    华徳颇为苦恼地看着对面隔着桌子眼睛都恨不得瞪出来的云锦书，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一句：“大清早的，觉还没睡醒，就被你吓醒了。”

    “园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睡觉？”

    云锦书双手叉腰，一米六的小个子愣是被她站出了一米九的通天架势。

    “那是我的学生，凭什么转学都不通知我！”

    前一天还开开心心来上课的幼崽，第二天就没了身影。想打电话问辛达的家长，发现自己却被他爸爸拉黑了？

    云锦书只得和良姨调换课，去园长办公室询问原因。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她这才知道，昨天辛达爸爸就已经在园长这边办了离园手续，准备转到别的园去了。

    她就像只没头苍蝇，气得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个圈：“不行，我要去他家一趟。”

    原本昏昏欲睡的园长一听这话打了鸡血一样从椅子上弹坐起来：“什么？你要去他家？不行！你不能去！”

    想想昨天他那位脾气暴躁的老友对云锦书那天大的不满，不就等于羊入虎口嘛！

    “为什么？”她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一副你不解释清楚她就不走了的无赖样子。

    想想还在孵化器里的蛋，园长终于还是克服困意，耐着性子对云锦书解释：“简单来说，他觉得你教的不好，所以他才让辛达转学。”

    云锦书觉得心口深深中了一箭，她面上仍不动声色地和园长继续扯皮，心却早已经飘走。

    家长对她一句话的评价，就好像否定了这些日子她做过的所有努力和对幼崽付出的心血。

    她艰难地扯开嘴角露出一抹僵硬无比的笑容：“那园长，辛达爸爸有没有具体说我哪方面教的不好呢？”

    说起这个，园长无奈地瞅了她一眼：“我之前和你讲过，辛达的事情我会处理，不用你管吧。”

    见云锦书点点头，园长继续说道：“辛达的爸爸是个因伤退役的军人，他对自己和对辛达都有着严格的要求，他是按照训练士兵的强度训练幼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