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强和孙进性子急脾气爆，后来跟人约架打伤了人，双双进了监狱。

    最爱玩游戏的伍益明却抓着中考的尾巴进了高中，又在高中奋发了一把考上了大学，一路混成他们十个人中学历最高的一个——博士。

    伍博士毕业后进国家通讯公司旱涝保收，隔年结婚生子，妥妥的人生赢家，被他们笑称是“浪子回头的金模板”。

    大双小双两兄弟技校毕业后听父母的话回矿上上班，一个运输队开大车，一个医院开救护车。

    原本以为捧上了“铁饭碗”，可是没两年资源枯竭，矿上几次破产改制，改来改去改得两兄弟生活工作全都一团糟。

    说辞职，要养老婆孩子舍不得每个月一千来块的固定工资，不辞职就得半死不活地拖在矿上。

    赵金鑫一直没忘了有一次大家一起喝酒，小双半醉时叹气说医院连医生都撤走了，就留下一个护士时，眼里全是人到中年进不得退不得的仓皇与茫然。

    至于于肇庆和彭诚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联系。人和人就是这样，有些曾经很熟悉的人没什么复杂纠葛的原因，就是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眼前的这些人里就胡金星最不是东西。

    那时候他想阮萌想得都快得神经病了，整宿整宿睡不着，翻墙去阮萌高中学校，跟个游魂似的在学校里晃，被人保安当贼、当疯子、当危险分子，几次三番送进派出所，弄的人警察见了他都不用问，只管打电话叫他助理来领人。

    胡金星就是那个时候贴上来的，帮着他介绍所谓的专家和大师，各种名目从他手里挖钱。

    人在现实中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就希望祈求虚幻，他那个时候也不是不知道胡金星满嘴胡话，但也忍不住想万一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他这里馋到了甜头，后来听说胡金星成了什么营销大师，没多久又听人说是干传销。

    再后来有人说在南边见过他，也有人说在东南亚什么国家见到了人，说他发了财的有，说他搞骗人玩意儿的也有，还有的人说什么外国赌场见过他。

    陈东现在就爱跟着他，后来也一直跟着他。

    他满世界乱逛放逐人生，陈东跟在他身边，既是兄弟，也是助理，他满世界跑，陈东就跟着订机票、订酒店，管吃管住管他身边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事。

    不到四十岁，他胃癌，病床上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年多，到最后连疼痛都麻木了。他死之后陈东多半得换个工作。

    认认真真算起来，他赵金鑫上辈子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败家混蛋。

    赵金鑫仰头，蔚蓝天幕白云苍狗，阳光耀眼。

    拎着书逛回教室，收拾好复杂心情的赵金鑫站在188班教室前门，低头装乖学生：

    “朱老师，书领回来了，您看放在哪儿？”

    身后挤做一堆打打闹闹的陈东他们也跟着停下嬉闹，乖乖拎着书站好：“朱老师。”

    188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朱雅丽眼角抽了抽，肃着脸对赵金鑫一板一眼地道：

    “书放在讲台这里，你和陈东的位置在四组最后两排，陈东和王明坐一起，你单独坐，赶紧去坐好。”

    赵金鑫照做，引得陈东忍不住连看了他好几眼：鑫哥今天必须有问题，他能这么听老师话绝对不科学！

    看最大的刺头赵金鑫没捣乱，朱老师松了一口气，速速打发其他乱神赶紧走：

    “你们几个也赶紧回自己教室去，自己的书不领了？还在这里站着。”

    看见赵金鑫给他们使的眼色，几个人嘻嘻哈哈和朱老师说再见，呼啸着跑过走廊，至于回教室，那是不可能的，是碟片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

    老师们早就对赵金鑫这伙人修炼出了高深的养气功夫，朱老师转头就叫新选出的班委上来拿书去发。

    赵金鑫扫了扫黑板上写着的名字，不出所料，学习最好的阮萌做班长。朱老师的习惯一直没变，第一学期直接指定排名靠前的学生当班委。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音乐、美术，班委们顺着座位挨个发，阮萌力气小，一次只能抱七八本，一组要跑两遍。

    轮到最后的赵金鑫，一群班委里就剩下了阮萌，赵金鑫伸手去接书，眼珠子直溜溜盯着白白软软和雪团子似的阮萌，鼻尖萦绕的全是阮萌身上缅桂的香气。

    学校半坡处丁敏家有一棵缅桂树，盛夏至初秋缅桂开花的这一季，丁敏外婆会在自家门前摆一个小摊子卖缅桂花，大朵的五角，小朵的两角。花梗上细细的棉线栓成一个小小的扣，可以挂在衣扣上、书包上。

    阮萌常在上学的路上顺路在丁敏家买一朵缅桂花，赵金鑫曾无数次假装和阮萌同路，阮萌的这些小爱好，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赵金鑫拿着书本对着阮萌发痴，阮萌眼角都不带捎他一下，发完书转身就走。

    收校服费、收桶装水费、收保险费，还有下午要打扫卫生，要叫学生带工具，林林总总事情多得很，班主任朱老师站在讲台上吧啦吧啦安排个不停。

    赵金鑫丧气地瘫在座位上，脑袋里转啊转：

    他到底该怎么去认识阮萌？做个好学生行不行？要不去问阮萌作业题？

    中午放学，赵金鑫速速打发走陈东，追着阮萌出了学校。

    小小一个矿历经百年，许多职工祖孙三代都生活在这里，路上遇到的人不是同学父母就是父母的同学，连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子都自己上下学，阮萌自然也不例外。

    她背着重重的书包，跟个小乌龟似的慢吞吞地往家走，赵金鑫就在后面跟着，跟着跟着就跟到了阮萌家小区。

    整个矿区其实就是“山”型排布，山顶是学校，一路向下是大大小小的小区，矿上自建的小区可不会有什么大门、院墙，全是一幢一幢五层高的楼房，一排一排列在路两边，中间穿插医院、广场、食堂、电影院、矿办公室、超市等等。

    阮萌家就在山脚，再往下是幼儿园和农贸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