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

    永宁十三年

    幽州连下了三月的大雪,接连不断的降雪压断了树木,路上到处都是被雪覆盖的树枝,截断了来往的道路,连日来大雪堆积道路,路上连辆马车也瞧不见。

    “这大雪下不断,地里的庄稼不是冻死就是被压死了,明年这一家人可怎么活哦。”妇人拍着手里的娃娃呢喃道。

    “要说往年也下雪,却没有今年来的凶,今年这个雪下得离奇,死了多少畜牲了,再这样下去人也没活路了“男人摇摇头苦笑“把娃给我抱吧“说着从妇人手里接过了孩子。

    “天不管咱们,人也不管咱们啊,你看看现在谁家能吃饱饭,穿暖衣啊。”妇人脸上埋怨的表情毫不遮拦。

    大靖皇都宣政殿内,群臣皆跪在地,低头齐呼:“陛下恕罪。”

    “幽州连月大雪,冻死多少人,民间怨声载道,朕让你们想办法,你们呢除了让朕恕罪还会说什么。”皇帝掂了掂手里的折子。

    “陛下,官府救济的物资早早的就到幽州,幽州也承您旨意接纳灾民、开仓放粮,这次大雪不断,幽州地方采取动作已是极快,只是此次天灾,非人力所能及,我等无能,请陛下降罪。”位于群臣之首的右相跪着向前一步叩首道。

    “许相,想说什么?天灾?这是告诉朕,幽州连月大雪是朕行为不端引起天罚吗?”皇帝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折子砸向面前跪着的许行正脸上。

    “微臣不敢”许行正连忙叩首谢罪,身后群臣叩首高呼“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不敢?尔等穿百姓衣,吃百姓饭,如今幽州百姓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尔等稳坐高堂,赏花品茗,好不快活啊,你们把百姓至于何处,把天下至于何处!”皇帝拍桌而起,指着下方群臣,皇帝越说越来气,径直走下高台,踱步走向许行正后方的户部尚书裴济“裴尚书好生威风,朕听闻前些时候裴夫人掷千金买下一副头面,裴尚书告诉朕,这便是力所不能吗?”

    “微臣惶恐。”裴济深深叩首不敢抬头瞻仰天威。

    朝堂寂静一片,无人敢发一言,皇帝坐在龙椅上紧闭双眼,指尖抵着太阳穴轻柔。

    “陛下,微臣有一法可平天下言论。”御史大夫宣秦惶恐起身,恭敬道。

    “说”皇帝轻抬眼皮,俯瞰下方群臣。

    “罪己诏,陛下请下罪己诏,以平息天下言论,安定民心,使天意回转。”说完群臣再叩首齐声道:“请陛下下罪己诏。”

    “众卿既一时间拿不出令朕满意的解困之法,那今日便就这样。”皇帝说完拂袖而去,只留下跪了一地的臣子面面相觑。

    大靖安庆公主府

    桐华殿内的牡丹纹路窗半开,露出窗外的梅花,炽碎的阳光透过檀色的金丝篾帘筛进屋,跳动在重重烟帐上,烟帐之后两位容貌极佳的侍女在雕花细木软榻旁小心翼翼为美人榻上的人盖着锦被,女子斜靠在软塌上,白色长裙垂于地上,华发用一根木簪挽着,除眉间的牡丹花钿脸上再未施半点粉黛。

    穿着宫装的婢女掀开重重烟帐,径直疾步走向软塌,俯身侧耳在软塌上的女子耳语道:“殿下,群臣跪请陛下罪己诏,以平民愤,回天意。”

    “为本宫梳妆,备马车进宫。”顾永宁放下手中的狸奴,从软塌上起身,旁边的侍女连忙搀扶这位大靖的安庆公主。

    “殿下真的想好了吗,此一去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何至于此啊,或许有更好的选择呢?”穿着宫装的侍女从旁边侍女手中接过妃红蹙金牡丹鸢尾长裙伺候顾永宁穿上。

    “素影,这个天灾怎么就这么正好发生父皇准备封晏景为太子时,到底是天灾还是有人借天灾之名横加祸事,无论如何,本宫都得为晏景早做筹谋,父皇如今骑虎难下,这破局之人只能是本宫了。” 顾永宁从屏风后走出坐在黄花梨镂空梳妆台前。

    “殿下早慧,尤擅谋心。”素影站在顾永宁身后极快将她一头华发绾成凌云髻,戴上妃红挽带,插上象征嫡公主的云凤金簪与金丝步瑶。

    “差不多了,将早先准备好的东西带上吧。”顾永宁轻笑着拂袖整理了裙子上的披帛,又在桌上随意挑了一副珥珰带上。

    大靖皇宫养心殿外

    “苏公公,本宫要求见父皇,烦请您通传。”顾永宁笑着躬身对着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苏名道。

    “公主殿下,陛下料想您会来,让老奴在此等候公主殿下,殿下请。”苏名侧了侧身躲过了公主的躬身,他可担不起这位安庆公主的半礼,这位在皇帝陛下的心中怕是连将封太子的二皇子殿下也无法相提并论的,外人看不明白,可他这位陪伴皇帝半生的人如何看不明白这份偏爱。

    “那便劳烦公公了。”说完她跟着太监踏进内殿,殿内燃着淡淡的熏香,只见皇帝坐于窗前,面前摆着一道未破的棋局,顾永宁自幼擅棋,皇帝曾教导她,这下的不仅仅是棋,是人心,更是天下,一眼她便看出这桌上的棋局是一出困局,或者说是死局。

    “永宁来了。”皇帝侧过脸,轻笑道“来,坐,看看桌上之局可有解法。”皇帝轻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示意顾永宁坐下。

    顾永宁敛衣行礼随即俯身坐下,看了眼桌上的棋局,心里已经有了谋算,望向皇从棋盘中拿出一颗白子帝“父皇,白子之所以呈这倾颓之势,正是因为太贪心,如若这执棋之人肯舍弃这颗棋子,那此局未尝不能倾覆。”说着便将手中的棋子置于手中递与皇帝,皇帝接过棋子在手中反复摩挲,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永宁觉得谁来做朕的这颗棋子?”

    “我”顾永宁起身走到皇帝面前俯身叩首“其一,国家可以有失德的公主,但不能有失德的帝王,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此事背后是否有人的推波助澜,皇家都需要给群臣,给百姓,给天下一个交代,方能平民愤、安民心。”

    顾永宁再拜“其二,此事发生的时间太过蹊跷,父皇您刚表露出立晏景为太子的想法,幽州就传来了雪灾的消息,只怕是有人利用天灾横加祸事,只为了阻挠您立晏景为储君,京都人多眼杂,在这女儿怕是没办法查清楚这背后是谁在搞鬼,所以女儿得借此离京。”

    皇帝微皱眉头,紧盯着他这个女儿,他不得不承认,永宁的确在理,可如果用她来挡灾,她势必要背上不祥的骂名,这个女儿从生下那刻,到给她取名永宁,是希望她能金尊玉贵的过完这一生的,现在这条路却是背道而驰,布满荆棘,叫他如何舍得。

    见皇帝久久未语,顾永宁猜到皇帝心中所想,起身走向皇帝,蹲下趴在皇帝膝上平静的说“永宁已经准备好了,一夜白头是为不祥,安庆公主自请前往陵山为百姓祈福,为大靖祈福,您就相信女儿这次,杜氏势微,若女儿不再为晏景筹谋,晏景如何能稳坐太子之位,父皇您知道的,但凡中宫嫡子不能为帝,那下场会有多惨,您绝计不想母后无路可走吧。”

    皇帝低头垂眸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说“永宁长大了,放手去做吧。”

    大靖皇宫重华宫前。

    素影和一众宫女侍立等待安庆公主的归来,素影心知,自家公主决定好的事情,哪怕是皇帝陛下也无法令公主动摇,前朝后宫虎视眈眈,皇后出自杜氏,杜氏近年日渐衰落,恐不能成为二皇子的倚靠,然大皇子母妃出自许氏,三皇子母亲出自裴氏,皆是世家大族,若非二皇子是中宫嫡子,又有安庆公主的陛下的筹谋,一个病秧子怕是都等不到今天,早就被世家大族除之而后快了,毕竟皇家不缺早夭的子女,世家可以容忍一位荣宠至极的杜氏公主,却无法容忍杜氏再出一位储君,世家接连送家中女子进宫,其心昭然若揭。

    “殿下,您回来了,一切都安排好了,陛下那边怎么说?”素影替顾永宁解下披风,搀扶着她走进内殿坐下,递上早早准备好的热茶“殿下,暖暖身子。”

    “群狼环伺,此乃最好的破局之法,父皇自然知道该如何选,况且此事于我们并非全无益处,出了京都,便不用时时刻刻被盯着,做事便方便许多,父皇不便出手,晏景不忍出手的事,本宫便替他们做。”顾永宁接过素影递过来的茶杯,朱唇轻抿,轻轻颔首,目光流出赞叹之色莞尔一笑“素影茶艺全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殿下明明一手好茶艺,何必打趣奴婢呢”说着素影起身再为顾永宁斟一杯茶

    顾永宁放下茶杯双眸微抬,微微含笑,柔声道“做茶讲究静心,需得摒弃杂念,本宫却是做不到,想得太多,自然无法调出好茶来了。”似是想到什么,她又开口道“之后怕是没这好茶喝了。”

    “殿下……”素影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顾永宁抬手打断了“无碍,只是母后那边本宫得亲自去一趟,不然父皇怕是哄不好啰!”想到此,她美眸轻扬轻笑出了声。

    “晏景那边本宫就不去了,此时怕是无数眼睛盯着我们呢,本宫今日进宫怕是诸位大人在家都坐立难安呢,咱们得少点动静,让诸位大人安心睡一觉呢,明日等我们出城后,安排人将狸奴送去给晏景,他虽体弱,却极为聪慧,又与本宫一母所出,本宫的意思他会明白的。”顾永宁拢了拢衣服,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是,奴婢知晓,您别担心,不然真就早早白了头,这假的也成真了。”素影拿起披风准备给她披上“怕是现在就得去皇后宫中,夜晚更深露重,您千万保重身体,不然娘娘怕是得伤心。”

    顾永宁并未出声,只是回头点头浅笑,拍了拍素影正在为她整理披风的手,素影知公主这是为了让她安心,心下了然便噤声退至一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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