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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少生辰(上)

    待我醒来,已是半夜,也不知宗政棠少何时离开的,我已平躺在榻上盖着被子,竟然就这样安稳地睡着了。想起昨晚他的那番话,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却这样卑微地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我竟有些心酸。若是……若是我的家世可与他般配,他真的可称是良配吧。

    呵,我又想多了。

    重回到杨静妍身边,境况大大不一样了,我们之间只是主仆,再不夹杂任何其他不明成分。难得一见的宗政武,倒似是对我愈加赞赏。杨静妍也只当没有听见他对我的夸赞。

    我听语荼说了,宗政棠少向陈佩要我的市券,杨静妍没有允准,其中细节具体不知,但终究母子两人闹得不快。我也有些后悔,将脱籍之事在那个时候拜托给他来办。

    索性这一个月来府里上下日日为宗政棠少的生辰冠礼忙碌着,也少了些时间去在意主子们心里想些什么。

    这是我来到宗政府以来最大的节日,真是筹办得比县里的正元节还要热闹。而且听杨婧妍和陈姨的交谈,好像是借此机会,襄贵妃要回家省亲,最重要的是,圣上要驾临宗政府。当今圣上这是第二次屈尊入臣子家宅,上一次,还是穆胤霆势力最盛之时。所有的事都要办得妥当,大工小工、厨子、戏班子都要老爷亲自审,就怕会出差错,会有些身份不明的人混入其中对圣上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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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到了七月初六,忙碌的日子会过得很快。大家一门心思为七月初九的生辰宴,对于第二天的乞巧节却没怎么准备。杨静妍吩咐下,府里几个年轻女子聚在一起简单过个乞巧节也就罢了。

    语荼见此,兴奋地拉着我商量着如何过乞巧节。府里除了二小姐外,就属我和语荼年纪最小,二小姐还不懂乞巧,所以这事也就由我和语荼担下来了。

    正在准备着明日需要的针线、花果、香火,发现少了样拜织女的小香炉,语荼说秦芸那里有便去取,刚出了门遂听见她唤了声“少爷”。我转过身问安,却见宗政棠少一身酒气冲我而来,不等我说什么抓住我的胳膊拉着就走。

    我有些慌了神无助地看向语荼,而她也是愣在原地不知所然。宗政棠少抄些偏道一路带我出了后门,不由分说将我抱上马,随后他自己也上来,不等我说一句话就抖动缰绳,马匹已飞奔出了巷子。

    我被他用臂弯包围在中间,刹时脸就发烫,只能试着稍往前挪。

    “你最好坐稳点,当心落马!”宗政棠少的声音冷冷地夹带着酒气传来,无奈只能一动不动,背挺得僵直。

    “你带我去哪儿?总要跟夫人通告一声吧!”我已有些怒气。

    “不必了,她们知道怎么做。”

    宗政棠少的马匹追影,是圣上御赐的西域汗血宝马,光如锦缎般深栗色的皮毛,挺拔矫健的身姿。此刻追影正全速狂奔,两边景物迅速倒退,劲风直贯耳鼻,我只好侧头好让自己呼吸轻松些。

    路上颠簸得厉害,虽说我是习武之人,但毕竟第一次骑马,三月前的伤刚好些,又因坐得拘束,刚出永安地界我就已经有些不勘忍受了。

    忽然宗政棠少一手持缰,一手围住我的腰让我靠着他,我有些挣扎却被他牢牢箍住。我们都没有说话,也不知他此刻什么表情,我是从脸烧到了脖根儿,想必已是一副窘态。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不知去见谁,更不知为何他今日会喝这么多酒,太阳落到了山头,估计夫杨氏知道了肯定气坏了吧。

    这样坐着好受了很多。夜幕降临,路上的情况看得不是很清楚,我的心里却越来越紧张,这明明就是回阑峙县的路!他想做什么?我转过头去质疑地看着他,他则依然注视着前方的路,神情严肃,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他沉重的心情。

    到底是谁呢?

    到澜峙县时已近宵禁,街道上清冷无一人,只有些许烛火与打更人的声音。离开半年后重又回到,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让我有窒息之感。

    宗政棠少已经下了马,微微叹息一声。

    看样子今晚是见不到想见的人了。我提议先找地方休息,他深深看我一眼,点点头。

    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客栈里很安静,在这样的小县城,我们大概是到的最晚的客人了。

    近乡情却的我,突然开始害怕面对这曾经熟悉的一切。这样的地方,有什么人是宗政棠少希望我见到的呢?我从没见过他如今日这般失态,到底是什么原因?又回到这里,那些沉淀的记忆又一层层翻涌上来,将我的脑海搅得一片混浊。这里我唯一的牵挂,就是韩奕,可他是否也将我视为牵挂?为何游学结束还没有他的音信?

    半睡半醒间总算捱到了天亮。收拾停当,本想去找宗政棠少,可一看天色还很早,正要扣门的手停了下来,百无聊赖地靠在栏杆旁。

    自从再次回到澜峙县,各种回忆中的画面就不停地冲撞着我的意识,心里总有隐隐不安的感觉。

    在客栈用完早饭便跟着宗政棠少出了门,一路上他与我都没有说话。直到那条越来越熟悉的路出现在眼前,我慌了,实在按捺不住,停下问他:“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他头也不回,“这条路很熟悉对吧。”我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僵硬,还有他挺得僵直的背影。

    盛夏的骄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想必今晚会有个好天气,那些女孩儿们会兴奋地比谁先寻到牛郎织女星。而我,却不知道等待在前方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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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栋再熟悉不过的屋子出现在我眼前,像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只不过,我再没有家了,而这栋屋子,藏满了我珍惜的回忆,只是现在,它却格外的陌生。

    宗政棠少长长地叹口气,上前叩门。不一会儿,门被拉开,正是韩奕的母亲。我连忙往墙边靠了些,避开她的视线。

    “是郑少爷啊,贵客贵客,快请进!”

    他侧过头看我一眼,淡淡地开了口,“不必了,晚辈今日来,是想见韩奕兄,还烦请夫人传告。”

    此时我只觉得呼吸滞住了一般,背贴在墙上紧紧靠着,鼻头有些发酸。原来他已经回家了。此时与其说期待,不如说想逃避即将面对的事实。

    刺眼的阳光被挡住,我看了看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是青灰色的布衣,不过脸庞棱角更显,仿似更成熟了些。他轻轻皱着眉头,漆黑双眸在几乎不可见的一丝怜惜之后又转为隐忍。

    我抬眸注视着他的双眼,问道:“韩奕哥几时回家的?”

    他避开我的视线,向我微微笑了笑,“霜儿,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好不好,你不是也都没有来找我吗。

    在一阵沉默后我又开口:“还没恭喜哥哥高中解元。”

    他就那样看着我,眸光中幽昧不明,忽而转开视线,又停了下才说:“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有些事,我无法与你说。我看了你藏在老槐树里的信,现在也知道你在郑少爷家,只要你过得好,就别惦记着这里了。”

    我索性从袖中拿出那支簪子,想稳住自己,手却不禁抖着将叶子上刻的那句诗翻到他眼前,“那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说出话来,我才知我已哽咽。

    他轻皱眉头瞥一眼簪子,忽地笑了,笑得那么牵强艰涩,“不过打簪子时随口念起的一句诗,便让工匠刻在了这上面。”

    是么?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幻影?那些男孩子知道我是孤儿时欺负我,是他打走了那些小孩;我被伯父赶出家门时是他领我进了先生家央求家人收留我;在他去州学临行前再三嘱咐我要等他回来,什么天长地久,什么贫富与共……

    “你是在生我的气,怨我……怨我没有等到你回来吗?”我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衣袖,还盼望他最终能回心转意,哪怕一个字,我都愿意什么都不顾地在他身边,可是,他只是将衣袖从我手中抽出,轻轻摇头,“霜儿,三年过去了,我们都会变的。你我以后各奔前程,互不相扰……”

    日头那么烈,但我的心已经成了碎冰,稀稀落落跌了一地。我狠狠地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要哭出声来,手里死死攥着那支簪子,像握着一截冰刺,攥得骨节发痛。

    各奔前程,互不相扰?

    我等了这么久,这么久,日盼夜盼,居然盼来的是这样一句话。

    是时候离开了。

    我转过身,还是拼尽力气留下了一句,“保重。”

    曾经海枯又石烂的诺言又算得了什么,如今情义已断,过去已与我完全割裂,从此不再相干。肆意的骄阳,仿佛要将我蒸干,在我最无力的时候,回忆却像一片蛛网,黏住过往的一切抑住呼吸,眼前的街道,越来越陌生。

    回客栈的一路上宗政棠少跟在我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时而会传来一声轻叹。见天色还早,他雇了一辆马车回永安,却只有我坐在车里。他给了我一个安静的空间。马车刚出城门便停下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楚霜,你还有事吗?”

    我掀开帘子,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少爷等我一下。”他点点头,我跳下车向南跑去。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澜峙,写下我太多痛,此时已经彻底没有牵挂了。最后一次来给爷爷扫墓,清除了杂草,放声痛哭起来。天地空旷得极安静,只想痛快地哭一场,然后擦干眼泪,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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