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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寻出路(下)

    原本计划沿着山峦一直东行,但山上泥土太过松软,想来大雨将小,官道上的巡防并不会太严,而且我们几人换了布衣,唯独追影太过耀眼。

    几番斟酌,为赶速度,还是下了山自官道向东。

    离我预估的隘口尚有几里路时,我们将马匹在林中栓好,由王勇照看,其余三人步行进山。

    也许真的是老天见怜,隘口没有守兵。

    皇陵中一片寂静,没有人,炉膛中的灰烬也已受了潮结成一团一团。

    “工匠们离开有些时日了。”棠少捻了一把炉灰说道。

    他起身,向屋外行去。我看了眼旁边的灶台,便随他一同出去了。

    这时赵田午跑来,回转身指着对面山脚下一处很高的房屋道:“将军,那边是铁矿的库房,标下方才看过,矿石似是被人哄抢而空,因为地面车辙很凌乱,小块的矿石四处零落。”

    这确实,我们自隘口行进,一路可见散落的小块黑色泛光的石头和杂乱不堪深陷泥泞的车辙脚印。

    我也将方才看到的描述一番:“灶台上的锅碗瓢盆,很多都没有清洗,锅里还有汤饼,都已经起了霉,而且用过的碗盘扔得四处都是,像是慌忙用了饭就离开了。”

    棠少点点头,凝眉沉吟一瞬:“进灶房前我去兵舍看过,凌乱不堪,没留下任何值钱的物什,却也没带走日常所需。想来无论是守兵还是工匠,都是慌忙间离开的。离开时,他们哄抢了当前这里最值钱的铁矿石预备出了山去卖钱。”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也许是先帝暴毙的消息突然传来,如徐兄所言那个神秘的机构并不稳固,这里的人便作鸟兽散了。”

    “修建皇陵的银饷本就来源成谜,恒王之乱突然,这里的俸银一断,自然容易内讧。”棠少叹了口气,“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心里十分庆幸。”

    “是啊!”赵田午也叹道,“这些房屋、床榻都完好,比临田荒村好得多了。”

    棠少转而看我,问:“你可知道墓室入口在哪里?我们还是应当去墓室看看。”

    赵田午紧忙接话:“将军,我打个鸣哨叫王勇来吧,墓室里恐怕有机关……多少能互相照应一下。”

    棠少应了。

    我继续想墓室的门应当会开在何处。

    这皇陵修建进度还不及一半,陵垣尚未筑起,墓门开在陵台南侧是没有问题,只是卫弘这多疑的性子,我盯着陵台南侧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到底在哪里开了口。

    待王勇带了马匹前来,我们四人骑着马围着陵台看了一圈,终于发现,陵台东侧靠南下方有一条甬道,甬道的石门挂着重重的一把锁。

    随着绕了这一圈,我也看见了当初卫弘指给我看的那处陪陵。

    我的陵寝。

    好笑。我不自觉地苦笑。

    “怎么了?”棠少正拎了块不小的铁矿石来准备砸锁,看向我一脸狐疑。

    我舔了舔嘴唇,静默了片刻,还是抬起手向前指着:“看到那边陪陵吗?远一点的,是他给我留的坑。”

    说完我又呵地一笑。

    棠少眉间微蹙,盯着那里,眸中神情复杂。

    ===

    甬道阴冷而潮湿。

    我们一路提防,每走一步都在不断试探前方的路。

    好在,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一路顺畅到达主墓室。

    主墓室已基本完工,各式陶俑已经安置完毕,都是一人高的兵马俑。

    卫弘在墓中给自己建了一支强军烈马。

    赵田午一路上都在钻研各处的机关,兴致极高,此时更是兴致勃勃地说:“这些机关大部分我都看明白了,设计得真是机巧,我们若是藏进这里面,到时将这些机关打开,就算来的是羽林精锐,也给他们扎成刺猬、淹成水鬼!”

    听着赵田午的愉悦笑声,棠少也终于展了笑颜。

    “平日里住在上面的房子就行,有什么紧急再进到这里。毕竟这墓室终日不见光,尽管做了防潮,住久了也难受。”

    王勇兴冲冲问:“那我们何时迁过来?”

    棠少一抿唇:“尽快。现在我们就立刻回程。”

    ===

    尽管雨已经停了,但山林中树枝密集,不时有水滴落下,而我们将蓑衣扔了,此时十分后悔。

    因为皇陵的状况比我们料想好得太多,这回程一路上我们的心情都是万分愉悦的,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赶了一夜的路,也不觉疲惫。

    第二日清早,粉色晨曦直穿入密林,将浮在林中的雾气照耀得浓稠似牛乳。我只觉得每棵树都镀了金。

    “今日怕是还要下雨啊。”王勇回头望向东边的彩云叹气。

    赵田午白了他一眼:“下呗,还能下成啥样,十几日没见太阳了,让我看这一眼啊我也舒坦了!”

    听他说完,我们都笑了一阵。

    是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此时有阳光,就尽情享受阳光吧。

    果不其然,大约卯时,天空已经完全阴沉,渐渐飘起了蒙蒙细雨。

    而我们还未来得及哀叹时,前方隐约传来疾行的马蹄声。

    我们都警戒起来。这一路,第一次遇到他人。

    记得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在无人的荒地,遇见人,比遇见野兽更可怖。

    四人下马引缰分散开,尽量找与山道视线阻隔的地方隐蔽。

    直到,棠少唤出了对方的名字——阿誉!

    公孙誉?他冒雨疾行前来是为何?

    只见他策马飞奔而来,到近前时焦急从马上跃下,许是因地面湿滑,他竟摔了个趔趄,然而他起身顾不得身上的泥水,一把拽住棠少的左臂,唤道:“将军!”

    公孙誉的声音凄厉而急促,棠少瞬间变了脸,只听他继续道:“自你们走后没几个时辰,马场的山石彻底垮塌下来,好在冯将军已及时将马匹牵走。可那时山上冲下来的雨水越来越浑浊,徐都尉当机立断不等你们的消息,立刻向绣岭这边转移。

    “就在我们将伤兵一个个扶上马背时,山上真的冲下了泥石流!”

    “他们呢?转移出来没有?!”棠少攥住他的肩膀急问道。

    “我们上山的路线倒是避开了泥石流,可是!”

    公孙誉话音中带了哭腔:“羽林军竟然埋伏在附近!他们有些人被泥石流冲走了,可大多数人都追了上来!冯将军带着肃州府的弟兄们拖住羽林军,让我们骁骑营先走。孙虎带着二百多还算康健的弟兄和冯将军一起,我便带着其他人先往这边来了。昨日雨停,徐都尉叫标下先快马来寻你们!”

    !!!

    这一突然而来的讯息击得我头脑瞬间空白。

    好一会儿,神思才终于归位。肃州府兵的战力,和羽林军……根本无法相较。

    正听见棠少的音调颤抖着:“远辰追赶上你们了吗?”

    公孙誉摇头,艰难开口:“没有。”

    “至少昨日还没有。”

    棠少的脚步虚挪了两步,胸膛剧烈起伏,下颌颤抖着说不出话。

    迷蒙细雨不停歇,打落在枯叶上,整个山林一片沙沙声,偶尔传来一两声兽鸣,不禁心一颤。

    “走,往回走。”棠少从沉重的喘息中挤出一句话,转身去拉缰绳。

    公孙誉忙拽住他:“不行啊将军!您不能回去!”

    他拽脱了手,棠少依然跨上了马,他蓦地双膝落在马前,凄声哀求:“将军啊!我这日夜赶来就是为了阻您回程!羽林军的目标分明就是您,您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让几千将士浴血我躲起来苟活,还不如杀了我痛快!”

    追影的前蹄依然扬了起来,而公孙誉岿然不动,甚至,王勇和赵田午亦上前一齐跪了下来。

    棠少亟亟收了缰绳,左臂上青筋暴起。

    追影一声长嘶,终是扭转了马头,前蹄落在一旁,重心不稳,原地盘桓了几步。

    “王勇、田午,你二人随我去找冯将军,阿誉,你与夫人去迎伤兵来皇陵安置,现在就走,若不愿,你们就在此跪着吧!”

    他说完,双腿一夹马腹,追影驮着他便如流星般飞奔而去。

    ===

    我与公孙誉二人行至夜幕四合之时,终于看见了前方闪烁着的火光。

    好在,雨又停了。

    徐乾清、顾瑞等五个伤重甚至无法起身的,一路上由人轮换抬着担架,有胳膊腿伤但勉强能驾马的便骑马而行。原本给言心和语荼也骑马的,她们推辞了坚持步行。

    还没到那条让人头疼的河,这样一支弱病残的队伍,已然疲惫不堪了。

    语荼的衣服湿透了,蹲下将一方青石上的水拂掉,一屁股坐了上去。见我过来,便双手拉住我的手,瑟瑟发抖。

    她的手冰冷彻骨。我实在没有什么多余衣物可给她保暖的,只好伸了手抱住她。

    徐乾清在担架上艰难地用手肘半撑起身子,问我:“棠少呢?”

    我吸了口气,与一旁正帮人扎绷带的公孙誉对视一眼,他的鼻翼翕动着,垂下了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算了,我来说吧。

    将方才吸了一肚子的凉气一口吐尽,“棠少去找冯将军了。”

    “怎么……”徐乾清眉一皱,气得想起身,却因手臂无力反而跌了下去。

    他转向公孙誉:“不是请公孙校尉一定一定要拖住他么?”

    “徐兄,”我放开语荼,面对他正色道,“他的脾性你知道,出了这样大的事,他怎可能为保性命不管不顾,又怎是公孙校尉劝得住的。”

    “那怎么……那怎么没遇到他?”他咬牙切齿,“我一定能劝住他!”

    “我们来时发现了一条小路,只供单人单骑通过,棠少带着人抄近道向西去了,公孙校尉和我原路返回来接你们。”

    他不满地问:“弟妹也不劝他?”

    要说不愿棠少主动投入羽林军的包围圈,谁也不会比我更想拦住他。甚至几个月前我不愿他返回永安,我希望他平安,我希望能与他厮守终生。

    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摇头回应徐乾清。

    徐乾清重重叹气,紧闭上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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