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需要帮忙吗？”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我还没来得及转身，胃里一抽，又吐了起来。
待我缓过来，才发现那人正搀着我。
“前面有家医馆，公子要不去看……”他的后半句话飘散在了夜风中，“少夫人？”
居然是秦颂。
春玉已经揩去了我脸上的秽物，我问秦颂：“还有谁在这？”
“朱雀门这边只有我，王勇在延兴门里面。我们没敢进来太多人，其他人都在城外。”
秦颂话音未落，我已经一手拉一个向延兴门赶去。
应该还来得及出城，来得及。
可是，在我们离城门还有几丈远时，卫兵居然列队准备锁闭城门了！
“快走！”我急道，拔腿便跑了起来，他俩也赶快跟上。
眼看着巨大多门扇已经合了一半，我们终于跑到了。可是，一声暴喝传来：“干什么的！站住！”
秦颂反应快，扑通跪地向着那阻拦我们的军官赔笑脸：“官爷，我们少爷贪玩在城中耽误了，今晚不回去可要遭家法了！求求官爷放行！”
我虽不知道此时的准确时刻，但这城门关闭绝对提前了，可我此时不敢贸然上前理论。
“上头有令，宫中闹了刺客，现在谁都不许出城！”
“求求你了官爷！”秦颂开始磕头。
春玉几步上前，从袖中摸出个东西悄摸塞进那个军官手中，可他却一把搡开春玉，又将他手中的银锭甩出，正好砸在了春玉脑门儿，一瞬那鲜血就冒了出来。
我的火也冒了出来，感觉那火气快要顶开我的天灵盖。我扶起春玉拉起秦颂，大步地向还未关合的城门冲去。
只听见身后“噌”的拔刀声，脑后袭来一阵风，我将秦颂和春玉使劲推了一把，立即抬腿向后一个回旋踢，踢开了那军官掷来的军刀。
而前面，一队卫兵围住了秦颂和春玉二人。我一个飞身过去踹翻了几个，一边短刀出鞘冲散了其余的卫兵，他二人也趁机跑向城外。
增援的卫兵已经赶到，我一阵头皮发麻。
这尺长的短刀和精钢军刀对阵完全落败，但好在我身法敏捷，短刀近战比这群卫兵手执军刀灵活得多。
我余光看见，秦颂不知从哪夺过一把军刀也与人拼杀起来，不过他的功夫确实一般，对付一两个卫兵还行，不一会儿便捉襟见肘了。
我一点一点杀向城门。沉重的城门吱呀着就快合上了，我就着一个冲我劈砍而来的卫兵的力道，踏着他的肩头飞身从那几乎只容一人的门缝见钻了出去。
里面大喊：“刺客！就说他们！追刺客！”
而城墙上方也传来口令声，我仰头看去，果然，雉堞的空洞里一支支闪着寒光的箭头，正对着我们，箭阵已经搭好了！
飞跨几步赶到秦颂跟前将与他缠斗的几个人撂翻的同时，雉堞上的发令声也响起。我扔了短刀，拾起两把军刀挥舞着挡去大半箭矢。
“带着春玉走！”趁这波箭阵的空隙，我朝秦颂喊。
他犹豫了一下，没动，我气急：“凭你的刀法能挡掉多少箭！”
又一阵箭雨袭来，秦颂终于拉着春玉飞奔起来。
雉堞上增加了一排弓箭手。两波弓箭手轮番上阵，箭雨再不停歇，我一边后退一边尽力为他二人挡掉尽量多的箭矢。
我觉得我撑不住多久了。
更可怕的是，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升起，而从翁城中冲出了一队士兵向我而来。
这才发现，我的左腿上中了两箭。
我又与他们厮杀起来，尽管我知道，我可能逃不出去了。希望春玉和秦颂能安然回到皇陵。
我知道我的身上挨了一刀又一刀，但却感觉不到疼。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了一声鸣哨，而后，不知怎地吊桥又落了下去，砸出一声巨响，激起的烟尘中，冲出来了几个人，也和士兵拼杀起来。
我像是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木然地砍向一个个朝我挥刀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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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口干。我觉得我一时像在火炉里，一时又如坠冰窟。
眼前一片黑暗。
我在哪？那些来砍杀我的士兵呢？怎么这么安静？
哦，我没睁眼，怪不得这么黑呢。
睁眼的时候眼皮火辣辣地疼，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前昏暗一片，只看到房梁。
好熟悉的房梁。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醒了？”耳边传来语荼惊喜的声音。我偏过头看她，她高兴地蹦起来，跑去拉开门喊人进来。
先进来的是春玉，她头上缠着布条，手里捧着个瓦罐。那瓦罐，一看就知道是季随安的祖传药膏。
我这才想起来，身上好痛。
“春玉，我想喝水。”
她放下瓦罐，倒了碗水递到我唇边。
我刚喝了两口，就听见季随安高声说：“别给她喝太多水！”
他快步过来拿走了碗，向我一揖，道：“夫人，您失血太多，不能饮水。”
我一见是他，急忙问：“棠少怎么样了？解药起作用了吗？”
季随安肯定地点头，“将军已经醒了，只不过有些虚弱。昨日他要来看您，我没让。”
棠少总算没事了。
“我……”我看向春玉，“我怎么回来的？完全没印象了。”
春玉面色戚戚，说：“我和秦颂跑出来以后，遇到了他们，他们赶过去救您出来的。您浑身是血，又是箭伤又是刀伤……”
“回来还一直吐血呢！”语荼补充道。
“那他们呢？有没有受伤？”
季随安道：“几个都是轻伤，夫人放心。您正在发烧，会口干，每次只能进一小口水润润嗓。您的伤太重，一定要好好养。”
我点点头。
浑身都疼。没有力气掀开被子看伤口，不过季随安走后，语荼和春玉就开始给我换药了。
呵，被子一掀开，一身的布条，感觉和顾瑞之前那样差不多了。
“我什么时候能下地？”
语荼刮了下我的鼻子，“昨天我替你问过季医官了，他说两三个月吧。”
我有气无力地哀叹了一声。
“现在知道后悔啦！”语荼没好气地说，“你这不仅是外伤，右腿折了，左腿箭伤，脏腑也伤着了，你自己是不知道昨晚怎么吐血的！”
“哦，”我怏怏地回应，后不后悔的，昨夜那情形，只能拼命啊。
我又问：“你们有去看过棠少么？”
语荼点头：“我去看过，就是有些虚弱，毕竟快一个月没进食了。不过脑子还挺灵光的。”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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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月，终于能坐起身了。我也学着徐乾清养伤时那样，坐在运石材的板车上，让人推着我出门。
徐乾清忍俊不禁：“弟妹恕罪，我只是……想到自己当初也是这样滑稽么？”
我一挑眉梢，玩笑道：“那徐兄以为呢？”
语荼看着灶房的方向，疑惑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么，灶房里外忙忙碌碌的，感觉像在备大餐呢。”
冯远辰解释：“将军一早就去接公孙将军啦！李二特地去集市上买了几头羊回来，今晚烤全羊款待公孙将军。”
公孙承带兵从东北回来一个多月了，我因为养伤一直没见过他。
听棠少说，十天前，公孙承得知去年溃逃的一部分泾台军的踪迹，居然前去劝说归顺了。再加上他一路上收编的各州叛军，现在他手下有近五万人。
我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五万啊！当年除了护卫京师的泾台军和驻守北境的夏州军，其他各要塞的驻军也就是二到五万不等而已。而现在的泾台军，收归兵部后，一直未补充，还是只有八万余人。
终于有了苦尽甘来的感觉。
晚上饱餐一顿，吃到了阔别许久的烤羊肉……我又有了伤立刻就能好的感觉。
一个士兵疾步跑来，低声对棠少说：“将军，地宫浸水了。”
“什么？”棠少的神情忽而凝重，“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发现的。我们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端倪。但是，水位越来越高。”
棠少站起身，“我去看看。”
入了夜依旧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扰得人头疼。棠少和公孙誉前去地宫探看，这边冯远辰已经开始号令整队。
我知道事出蹊跷，便也坐上板车让秦颂推回屋里了。
一直到近二更时，秦颂才从外面打听回来：“出大事了！终于找到浸水原因了，地宫后方居然有一条暗渠！”
我想了想，问：“地宫后方，不是山峰吗？”
“是，那暗渠穿山而过，因为落差大，水很急！”
“怎么会有暗渠呢……”我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之前雨水稀少，没有出现浸水？”
语荼摇头：“去年咱们是为啥来这？难道不就是秋涝？去年秋日那十几日的连阴雨，不比今年夏天的雨下得多呀？”
我说：“是因为夏天的雨下得急？”
秦颂的眉头快拧成了疙瘩，急道：“少夫人别瞎猜了，他们很肯定，以前没有这条暗渠，这就是最近挖出来的！”
屋外比方才更嘈杂些，正想让秦颂再出去问问，言心已经叩门进来了，“姐姐，冯将军要我来带你们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