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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上)

    连续多日的紧张和痛苦,让我及其疲惫。

    宴饮正酣,我和几位熟人告了假,先行退下了。公孙承已经安排好了各人的住处,我和棠少住在宜春殿,此时由顾瑞引我们前去安置。

    一出殿门我的眼皮不由得合上了。太累了,现在只想倒头睡下。

    方才宴饮时的场景不由在我脑中重现,我才反应过来——今晚一直没见到冯远辰。

    我随口问顾瑞,可他的反应令我十分不安。顾瑞脸上的神情,近来我已经在太多人脸上看到过了,不安、同情、犹豫,我甚至已经十分厌恶这样的神情……

    “你直说吧,顾瑞。”我冷声道。

    他拧着眉垂下头,姿态恭敬地开口:“昨日冯将军受伤了,伤到左眼,不容乐观。季医官说自己医术有限,怕是保不住那只眼。将军已经派人去请季家老爷子了。”

    闻言我鼻子一酸,死死憋住一口气,好久才将眼泪逼回去。

    我呼出胸中浊气,问:“听棠少说,伤者几乎都是轻伤,为何冯将军伤得这样重?”

    顾瑞叹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一来是将军怕您知道冯将军重伤又要伤心,二来是……二来冯将军大概是万念俱灰。”

    说到这里,顾瑞语调突然高了起来:“夫人是没见到。昨日冯将军与我们一队,起初还算正常,可攻进去后,他就像疯了似的,甚至不顾战术队形,见到人就砍,没人砍了就去撵人砍!

    “本来将军还叫住他几次,可到后来叫不住了,将军也得以大局为重,只好不去管他。攻进内宫时,冯将军的眼睛就中了箭……”

    顾瑞欲言又止,迟疑地看了眼我,语气低沉地继续说:“我觉得……冯将军那会儿似在求死一般。”

    无论如何忍,此刻却再也忍不住,眼泪溃堤而出。我捂住脸哭了起来。春玉抚着我的背轻轻拍着,可我依然止不住肩膀筛糠般的颤抖。

    对不起,冯远辰。

    “夫人,”顾瑞在一旁焦急地说,“夫人这样伤心,都怪我多嘴。”

    我深吸几口气压抑住情绪,缓了良久才摇了摇头。

    “顾瑞,棠少不在,你陪我去看看冯将军吧。”

    “夫人……”顾瑞犹豫,“要不还是……”

    他终是没再说下去,顺从地推着我转了方向。

    冯远辰住在绣岭宫的另一头。

    顾瑞说,棠少原本想安排冯远辰和我们住得近些,但他不愿意,只说自己想清净些。

    到了晨辉馆,只门口的灯笼亮着,里面的窗户都黑黢黢的。顾瑞换春玉来推轮椅,他打亮了火折子。立时脚步声响起,有两人从黑暗中走出,行了军礼。

    “这两人是宗政将军安排在这里照顾冯将军的。”顾瑞向我解释完,问那两个士兵,“冯将军已经睡下了吗?”

    “还没有。”

    “那怎么不点灯?”我问。

    他俩面面相觑,一人回道:“冯都尉说,反正眼睛看不见,不浪费火烛。”

    顾瑞气息急促,似是要发作,却忍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把灯烛都点上!”

    俩人快步回到殿内,窗户渐渐透出了光。

    “谁他娘的让你们点灯的!”一声暴喝传出。

    “冯将军!”顾瑞喊了声,看向我,我摇摇头,他便不再说话,大踏步向里走去。

    我听见顾瑞的说话声,但听不清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他回来,将我推了进去。

    冯远辰正面朝外坐在寝殿里侧的窗台上,一手拎着酒壶,不时灌两口。我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原来他在看月亮。

    可是月底的娥眉月,有什么好看的呢。

    “你们看啊,”冯远辰突然开口,嗓音嘶哑,“就连月亮都是残缺的。”

    泪水再一次涌出。

    “对不起……”我颤抖着说出这句很久前就想说的话。

    冯远辰没有理会我的道歉,而是继续说:“我个土包子,连月亮都不会看。将军看月亮看的都是满月,我第一次想着她看的月亮,就是这么细细一牙。”

    他越说我哭得越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停地重复。顾瑞在我旁边说着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他直接将我调头推出了晨辉馆。

    回到宜春殿,顾瑞小声地和春玉交代了几句,就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我方才有点哭脱了力,春玉也不再事事跟我请示,打来了汤泉水给我擦了身体。我也许是太疲惫了,竟然就坐在轮椅上睡着了。

    ===

    腿竟然好了?

    我试着站立,居然也站起来了。

    这一切这么的不真实。

    屋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我看向窗外。这窗……是工匠房的窗,怎么又回来了?还是我就没有去绣岭宫?

    “报——羽林军打进来了!”

    一个士兵冲进了屋子,直往我身后跑去。我的视线跟着他看去,才发现,棠少居然在屋子里。

    而棠少,他的脸色……灰黄,渐渐地鼻孔和嘴角都淌出乌色的血来。一如他中毒时那样。

    我拔腿跑向他,可似乎原地没动。我拼命地跑,低头看见自己的双腿飞速交替,可身子没有移动半分。

    我累得要死,大口喘着气,喘着喘着……

    醒了。

    果然是梦。

    我揉了揉太阳穴,脑袋一抽一抽地疼。长出一口气,想着晚上才喝了那么两杯酒,头就这样疼。睁开眼,眼皮胀得难受,估计肿成核桃了。

    越想越气闷,想坐起身透透气。可是上身一撑起点,右腿就扯得疼。我放弃了,仰倒在睡榻上。

    不知道棠少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才他睡得很熟,呼吸有些粗重但绵长,伴随着浓重的酒味。估计我离席后,他又喝了不少酒。

    我这一阵折腾,闹醒了他。他先是翻了个身,也长出了一口气,抬手在脑门上拍了几下,才睁开眼看向我。

    “醒了?”他的鼻音有点重,说着便探手来握住我的手。

    “嗯,”我偏头看他,“做噩梦了。”

    棠少捏了下眉心,仿似清醒了点,抬起胳膊绕过我的脖颈将我搂进怀里。

    “梦见什么了?”他问。

    回想起方才的梦,心里感觉很不好。哪里不好,却又说不上来。

    羽林军打进来了……怎么可能,明明是棠少他们把羽林军灭了。就算神策军全部来增援了,我们有四五万人,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除非……

    我的脑中似闪过一束闪电。

    还有泾台军!卫珣手里还有泾台军,还有去年调来的洛州军,还有什么……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棠少也察觉到了,问我怎么了。

    “你说,你们攻入大兴宫后,只和羽林军交手了?”我问。

    棠少的眸中终于清明了些,他看着我,抿唇没有说话。

    我想着措辞,迟疑地说:“你不觉得……有点简单?”

    “你是说没有增援?”棠少沉声问。

    “是,泾台军一直受卫珣控制,洛州军也还留在京中,这可是他一手培养的心腹。你们攻打城门耗时几个时辰,他们就没有驰援吗?”

    棠少神情凝重,平躺回去,盯着帐顶好一会儿,才说:“我和阿承也说过这事。我二人原本预计要上全部兵力,而且必须速战速决,所以出发前我和你说,只需三日。按照原本的计算,若是三日还拿不下,可能我就再也无法回去见你了。”

    我不禁颤抖了一下,棠少又侧身来抱紧我。

    “可一直到我们攻下绣岭宫,永安都没有任何动静。我感觉是有人在暗中助我。你刺杀过恒王,他必定恨咱俩入骨,怎么可能不留后手置我于死地?很可能……他派去调兵的人,被谁截住了。”

    “会是谁呢?”我轻声提出疑问。好像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被那个人听到了一样。

    棠少放开我,咬了咬牙,说:“我心中有几个人选。第一,朱晓云。”

    朱晓云?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第二,韩奕。”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否定。

    棠少眸色深沉看着我,问:“为何不可能?”

    为何?我也不知道为何。方才脱口而出,只是因为心里觉得不可能,至于原因……

    “他入朝中时就生了异心,后来深得卫珣……恒王地信任,这么快就坐到中书令之位,他有什么理由要恒王死?恒王死了,任何一个卫姓王爷继位,都不复恒王的兵权实力。”

    棠少反驳:“也许他就是看重了我手上的兵力呢?韩奕这个人,我越来越看不透了。说不定过几日,他就会以此来邀功,说服我和他一起,扶新君上位。”

    我的心突突地跳得很快。棠少说的,我无法反驳,但又不愿承认。

    而此时,我终于想起来朱晓云是谁了。

    那个让棠少在蹴鞠场上负伤的语荼口中的朱大彪,曾任兵部左侍郎的皇后侄儿朱晓云。

    “我宁愿相信是朱晓云。”我喃喃道,“恒王若顺利继位,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朱氏势力。而朱晓云是目前朱氏在朝中官职最大的实权官员,泾台军又暂归兵部节制。

    “虽然洛州军是恒王心腹,但战力远不如老爷一手培养的泾台军,所以,恒王若与你对抗,肯定首选泾台军增援。但是此时,朱晓云从中作梗,借你之手,推翻恒王。”

    棠少轻叹:”你推测得也有道理。好了,”他望了眼窗外,“夜还深,再睡会儿。我知道你……去看了远辰。心绪沉重,还是要睡好养足精神。”

    我没有回应,只失神地看着窗外一盏幽暗灯光。

    “乖,听话。”他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你既已意识到暗中有一双极有力量的手,那么就更应该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来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我终于点点头,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强制自己抛掉脑海中那些恼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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