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

    行至一片树林时,车夫停下歇息。

    江晴雪从马车上跳下,伸了个懒腰,见表哥那辆马车毫无动静,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江年安掀起车帘下来。

    “明月姐姐呢?她不下来活动活动身子?”

    坐了大半天车,腿都发麻了。

    “先前小憩了一会儿,她正重新梳发。”

    “哦。”

    林子不远处有一片湖,湖水清澈,江晴雪便捡起小石子丢着玩。

    身后传来低语声,她回转过身,便看到表哥正扶着明月的手腕,温声说着什么。

    说来也怪,明明天气寒冷,明月姐姐的脸却微微发红,像是很热似的。

    “姐姐要过来打水漂吗?”

    明月抬起头走了过来,离近了些,江晴雪才发现她不只是重新梳了头发,腰间的带子也重新系过,与上车前的样式不太一样。

    又见表哥唇边噙着浅笑,像足了偷了腥的猫儿,她心里蓦地闪过什么,不禁面上一热,忙拉着明月的手一道去丢石子。

    歇息片刻后继续赶路,傍晚时分,几人来到一家客栈打尖儿。

    要了两间房,明月与江晴雪一间,江年安眼中闪过一瞬的幽怨,很快掩饰过去。

    夜里躺在床上时,江晴雪小声问:“明月姐姐,你与我表哥……已经……”

    明月红着脸否认:“没有的事!你、你别多想。”

    江晴雪倒很坦然,“这种事对咱们女子也很重要呀!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成亲是终身大事,万一表哥身子有问题,岂不是害苦了姐姐一辈子?”

    黑暗中,明月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他、他身子挺好的。”

    不只是好,甚至、有点异于常人了。

    似乎与那些话本子里描述的,颇为相似。

    江晴雪笑得很贼,“那这么说,姐姐至少是验过货的咯?”

    “……”

    明月吞了吞口水,耳根滚烫,“算、算是吧。”

    无论是在他膝上坐着,还是他将自己抱起,难免会触及,如此之物,很难教人忽略。

    面颊忽地探来两根细嫩手指,江晴雪笑道:“姐姐的脸好热呀,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脸上一阵热气上涌,明月捉住她的手指塞进被子,“睡觉!明儿还要赶路呢!”

    江晴雪嬉笑着闹了她一会儿子,两人方睡下。

    一墙之隔,江年安听到两人的笑声,不禁也弯了弯唇角。

    之后几日走走停停,遇到什么热闹新鲜的,三人便下车游玩一番,如此一来,抵达陵城时已是十日之后。

    陵城地处江南,冬日没那么寒冷,城里尚有绿树成荫。

    离江宅越近时,明月便越发紧张,心里也惴惴不安起来。

    江年安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姐姐别怕,万事有我。”

    明月抬头对上他那双漆黑明澈的眼睛,心头的慌乱渐渐平息下来,她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应了。

    动身之前,江年安便写了书信回来,因此一进城门,便有江府的管家仆从在候着。

    见到少爷、小姐后,管家忙行礼,命人将行礼包袱接过,扶着他们上了江宅的马车。

    江家在陵城算是富庶的大户,马车装饰得富丽堂皇,颇为宽敞舒适,明月这才对年安外祖家有了一点真切的认识。

    马车停在一座朱门大宅前,甫一掀起帘子,明月便看到一双威武神气的石狮子分立两侧。

    门口立着许多小厮、丫鬟、婆子,在江晴雪与江年安下车后,齐声道:“奴婢/奴才见过少爷、小姐。”

    声音格外整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明月手心微微出汗,下意识地去看江年安,就见他气定神闲地朝她伸出手,牵过她朝宅子走去。

    一路上,明月不敢乱看,只觉脚下的路颇为漫长,不知穿过了几道门,绕过一道游廊后,她看见不远处立着的一对老夫妇。

    老人皆身穿锦绣衣裳,雍容华贵,正凝望着他们。

    明月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与江年安来到了他外祖父面前。

    “孙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叫二老久等了。”

    江年安牵着明月的手不放,行罢礼后,笑吟吟道:“这位就是我跟您二老提过的池明月,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姐姐,也是我的心上人。”

    明月面色微红,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

    外祖父神色淡淡:“池姑娘,多谢你救我外孙。”

    外祖母则热情许多,拉起明月的手,细细端详后,笑着点了点头:“生得真是俊俏,配安儿倒有些可惜了。”

    江年安笑道:“外祖母说的是,我对姐姐属实是高攀了。”

    江晴雪佯作恼怒,揽住外祖母的肩撒娇,“外祖父、外祖母,你们也真是的,有了孙媳妇儿就忘了我这个外孙女。”

    外祖母和蔼地笑了,拍了拍她的手,“怎么敢忘记我们的大小姐,小没良心的,外祖母知道你今儿要回来,一早便叫厨房备下你爱吃的菜,你还在这儿抱怨。”

    江晴雪嬉笑道:“还是外祖母心疼我。”

    众人进了厅里坐下,下人奉茶,说了会路上的见闻,婆子便来报:“老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移步饭厅,酒菜丰盛,有许多明月没见过的菜式,却又怕被人看轻了去,尽管有江年安时不时地夹菜、关切,这顿饭还是吃得格外拘谨。

    外祖母看在眼里,越发对她心生怜惜,吃罢饭后,便吩咐江年安带她去房里好生歇息。

    “明月生得纤细,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十分疲倦,既来了这里,便当做自己家一般,自在松快些,有什么缺的、要的尽管吩咐丫头们,万万别委屈自个儿。”

    “外祖母放心,有孙儿在,不会叫姐姐受委屈的。”

    “如此更好。”

    江年安牵着明月去了自己住的院子,那里地方幽静,种了许多青竹,风吹来时竹叶沙沙作响,越发显得静谧。

    原本江年安要她住他的卧房,明月推辞不愿,便宿在了东边厢房。

    奔波数日,明月身子委实乏倦,沐浴更衣后便上床准备睡觉,被江年安拉着靠在床头,熏着暖炉晾干头发。

    “头发不干睡觉,会头疼的。”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着她的青丝,动作轻柔,白皙手指穿梭于乌发之间,显出几分暧昧。

    明月倚在他肩头,小声问:“你外祖父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从初见面,他老人家便板着脸,吃饭时也很冷淡,不喜之意溢于言表。

    “姐姐不必理会,外祖父他并非是针对你,而是因为我不听他的话。”江年安顿了顿,“归根结底,也与我娘有关。”

    “我娘私自与人私奔,外祖父深觉有辱门楣,对此事耿耿余怀,因此便想掌控我的婚事。”

    他凝望着明月,“只因为姐姐不是他指定的那个女子,所以他才这样冷淡,是他的问题,姐姐不要想太多。”

    明月被他的话安慰到,心里轻松了许多,“可这样的话,他不愿意我们在一起,若是违拗了他,你岂不是不孝?”

    江年安把玩着一缕秀发,轻笑道:“什么孝不孝的,都只是硬绑在人身上的枷锁罢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虽是我的外祖父,但在认亲之前,从未养育我一日,若说情分,远比不上姐姐。”

    “难道仅因为他是我娘亲的父亲,所以便能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这算哪门子道理。”

    江年安将明月拥入怀中,“姐姐,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明月心中动容,却忍不住逗他:“此言当真?我今日也见识到了,你外祖家富庶至此,府中随便一个花瓶,便够我们一年的嚼用了。

    为了我,这样的泼天富贵,你当真愿意舍弃?”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江年安与她四目相对,眸光认真,“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唯一在乎的,就是你。”

    明月望着他,忽地道:“那日在铺子里,楚矜离开后,小雪跟了出去,她听到有人称呼他‘王爷’,那么你便是……”

    江年安神色未变,“我仍是我娘的孩子。”

    别说是王爷,哪怕楚矜是当今圣上,他也对做他的儿子毫无兴趣。

    明月对他眨了眨眼,杏眸中满是促狭,“如此嫌富爱贫,不贪图权势地位的儿郎,倒真是少见。”

    江年安低下头,薄唇落在她唇边,低笑:“那姐姐要不要里里外外,仔细看一看?”

    明月面色一红扭过脸,却被他捏住下颌亲了过来。

    乌发如瀑,倾泻在枕上。

    明月声音轻颤,“万一有人叫你……”

    “姐姐放心,我就亲一会儿。”

    ……

    **

    与此同时,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江宅门口离去,写下密信后绑在了信鸽上。

    鸽子疾飞上天,消失在青云下。

    楚矜收到密信时,已是三日之后。

    他看罢信,微微出神,双眸凝滞,整个人越发疲态尽显,与之前的风流恣肆判若两人。

    不知为何,这几日他只要一闭眼,便会梦到一袭白衣的女鬼。

    那女鬼坐在湖畔,身后花瓣漫天,她乌发委地,脸色惨白,莹然有光的眸子如墨般漆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神情似怨似恨。

    楚矜被她盯得浑身发麻,想走却动弹不得,只觉一股寒气自背后升起,继而整个身子都渐渐冰冷起来,濒近窒息时,他又蓦地惊醒过来,满头冷汗。

    本以为是偶尔一回做噩梦,却没成想,之后每次睡觉都是如此。

    他被折磨得眼底乌青精神倦怠,身子疲累至极,却无法安眠,不得已找来大师相看。

    大师说是他曾欠下许多情债,如今有人来索命报仇。

    楚矜对此嗤之以鼻,却在听他描述起那女鬼的样貌后,不禁心下一惊,信了八分。

    依着大师所言,他辜负的人太多,其中有一位姓江的女子尤甚。

    “可有破解之法?”

    “迎娶她进门,给她应有的名分,即可破解。”

    虽听来无稽,但性命攸关,楚矜不得不认真对待。

    前阵子得知江年安去了陵城,他派人一路尾随,原本只是想知晓他的行踪,以落得心里安稳——至少也像个父亲一样对他有所关心过。

    如今看来,他也要去陵城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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