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轮我终于赢了，又赶快把我攒了许久的第二个问题提出来，“你在我眼前从来不讲你做李相夷时四顾门的事，我提起来你就皱眉，为什么？”

    李莲花喝了杯酒，“我年少时，轻狂自负、刚愎自用，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让四顾门分崩离析，还目中无人、薄情寡义，出口伤人，让师兄死于非命。”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出口，“再来。”

    我却抢过骰子，“李相夷虽有许多缺点，却也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主持正义、惩恶扬善，四顾门也是当时人人向往的名门正派。”

    我想起了我在天机堂中练武时，自以为能打败笛飞声，“人年少时总是想象自己无所不能，希望别人都听从号令，想象自己沐浴在光明之中，毫无破绽、毫无缺点。可那种情况是不可能持续的，因为每个人都要经历失败和挫折。同样的快速决断，成功即是果断，失败便是鲁莽；同样的不论亲情，成功即是心中大义，失败便是薄情寡义；同样的自信，成功便是英雄无敌，失败便是轻狂自负。明明都是一个人，你却只喜欢他成功的样子，不喜欢他失败的样子。这个人便是过去的你，李相夷。”

    “你只是犯了一个错误，经历了一次失败。”我补充。

    “两个错误，两个不可挽回的错误。”李莲花接上，“我不该出言不逊，激我师兄离开四顾门，害他身殒，这是其一；师兄死后，我不该为了尸体，带门人与金鸳盟对上，这是其二。当我看到四顾门中哀嚎遍野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犯了多么大的错误，有些人甚至因我而死，再也无法挽回了。”

    我给他添了杯酒，“你与单孤刀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最亲近的人，说几句气头上的话，并不算不可挽回的错误。但后来听说他死了，你带门人去复仇，才是你的错误。门主的决定，会影响门人的生死，这就是门主的权力；门主要保护门人，这就是门主的义务。你当时错误地运用了自己的权力，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确实有错。可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已经悔悟了，也成长了，甚至放弃了自己的权力，作为一个平民百姓而活，以后便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李相夷是你，李莲花也是你，接受李相夷的缺点，李莲花才能继续向前，否则只是原地踏步而已。”

    李莲花又喝了一杯，“关姑娘果然能言善辩。”

    我解释，“我不是要跟你辩什么，我只是想把我的真心话说出来。”

    李莲花抢过骰子，“既然姑娘说完了，我们便继续吧。”

    再来一轮，李莲花赢了，他看着我喝完酒，终于问出了问题，却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十日后，你会把我师兄的尸体给我吗？”

    我本来都准备好了，把十日后会面具体的地址都告诉他，这样即便他解完毒跑了，我也能找回他。结果他竟变了问题，我一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莲花关切地看着我，“你只说会还是不会？”

    我只好诚实回答，“不会。”

    李莲花目中那抹亮色消退，眼神黯然，“为什么？是对方有什么条件吗？”

    我还在考虑该怎么回答。

    李莲花一扫袖子，站起来，“罢了，姑娘只是跟我玩玩罢了，我竟如此认真，岂不可笑。”

    我一看他真生气了，赶紧解释，“是因为有别的缘由，不能让你带他回去。我约好了十日后，在山南镇一个叫元宝楼的酒楼碰头。为了这事，我已经是费了不少功夫，去了你便知道了。”

    李莲花摇了摇头，起身离开，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可还是走了，“姑娘这十日不必来找我了。”

    我对着一株未开的昙花，一人独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