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财

    王夫人不久前从薛姨妈那里“借”来三十万两银还不足兴,又将主意打到王熙凤身上。

    众人皆知凤姐儿是个精明人,但却不知王家女孩儿的家教乃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王熙凤不大认得字,不曾念过书,因此也不懂得元春封妃一事里的弯弯绕绕,近日还乐呵呵地唤贾琏“国舅老爷”呢。

    王夫人知道她现在对元春报着十万分的热情,对修建省亲别院也兴致颇高,料想能在她这里为女儿再做一番“打算”,因此令人叫了凤姐儿到荣禧堂说话。

    “凤丫头,今日叫你来是有一桩事要烦你。”

    王熙凤暗自挑了挑眉,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你也知道,老太太和老爷们预计缩减修园子花费,我们家投的钱本就比别家少,如今更少了,难免叫人笑话娘娘……”

    说着,王夫人拿着手帕子按了按眼角。她也并非全然做戏,为女儿担忧的心倒是真切的。

    王熙凤见她流泪,好歹是自己的亲姑妈,连忙起身为她擦眼泪,宽慰道:

    “我虽然年轻,也知道贵妃的品级是难得的,轻易没人敢笑话娘娘的。”

    王夫人拉住她的手,忧愁地道:“你不知道,宫里岂是好相与的去处!倘若你露出半点破绽,莫说是宫妃,宫女、太监背地里都要说你两句……”

    “我的元儿,苦命的孩子——”

    王夫人哭得愈发止不住,王熙凤又劝道:“怕什么!咱们贾家和王家又岂是吃素的!”

    “宫里的人咱管不着,我就不信他们宫外没有一两个亲戚……”

    听见凤姐儿说出这样的狠话,王夫人生怕目的达不成,连忙收了眼泪打断她道:

    “话虽如此,若多拿些银两,不说比别家多,哪怕差不离的数儿,也能轻易免了这一遭麻烦……娘娘知道了,也只有感谢家里的。”

    王熙凤听见要拿银子就先犹豫了,吞吞吐吐道:“这……这我一个小辈哪里能做主……”

    王夫人哪里容她“逃脱”,紧紧握住她的手,哑着声音道:“且用不着他们,前儿老太太做主减了十来万,我另找薛家借了三十万,现就有一百二十万了。”

    说着,她将银票取来递给凤姐儿,继续道:“你先拿去用着,咱们悄悄地往里头补贴,不必叫人知道,不过是我这个当娘的一片心……”

    “别家也不过是二百万两,我再往林丫头那里借一借,你若有心,也往里头补贴一二,我替娘娘记你好处。”

    “若还不足,不过再往别处寻一寻,哪怕我典当些嫁妆,总能够把钱凑足的。”

    凤姐儿拿着手里的钱只觉得烫手:她一心想沾娘娘的光,好为自己的小家某些好处。如今薛家都给了三十万,姑妈又开了口,倘若她真的一毛不拔,恐怕今后甚好处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虽然心里不乐意,凤姐儿还笑着爽快答应道:“哪里就到了要太太典当嫁妆的地步,我虽不才,但也有些梯己,只是…只是比不上薛家豪富……”

    王夫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知道到嘴的鸭子飞不了,故作慈和道:“说这些做什么,多多少少都是你对娘娘的心意,尽你的心罢了。”

    王熙凤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今日要大出血了,道:“谢姑妈体恤,我勉强凑得十万,明儿就悄悄地使人拿去修园子。”

    王夫人得了准话,虽觉得十万两有些不足,但也知道是凤姐儿的极限了,笑着对凤姐儿说了许多贴心话儿才命人送她回去。

    王熙凤连忙谢绝了,自己忍着气往回走,恨恨地想到:呸!谁要当那个冤大头!前脚投进去十万,后脚我就能从里头再捞出二十万来,好叫你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等回了屋,凤姐令平儿把前头收的利银和自己七万的梯己银子一并交给东府的贾蓉拿去采买东西。

    又顺手从王夫人给的三十万两银票里抽了二十万出来,只余十万叫平儿给贾琏用于修园子,料想夫妻一体,哪怕将来王夫人问了,贾琏也不会出卖自己……

    王熙凤这里暗自得意了一晚,第二日精精神神地去了贾母院子里见黛玉等人。

    原来黛玉前两日订了亲,今日特地到贾府拜见老太太,也有来谢众人之贺礼的意思。

    待与众人厮见了,又与姊妹们闲话一阵,黛玉正欲回林府,就听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来请她,说是王夫人有些话要私下与她说。

    黛玉料想这就是订亲那日王夫人诸多古怪行为的后续了,疑虑重重地去了荣禧堂。

    “快坐,千万别拘束了。”

    王夫人难得热情地招呼黛玉,等她坐下了,又“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旁边,捧着茶道:

    “你订亲那日.我与你凤姐姐到府上贺你,料想你姑娘家害羞,未曾得见,今日终于见着了。”

    黛玉只假做羞涩,盯着茶水不说话。

    王夫人瞟了她一眼,心领神会道:“好了,舅母不说这些了,倒与你说一件正经事。”

    黛玉心知正题来了,正襟危坐地等王夫人的下文,只见她放下茶碗,假做羞愧道:

    “这事儿本不应该和你小孩子说,只是……唉,为了你元春姐姐的体面,我这个当娘只好舍了这张脸……”

    “林丫头,你家底丰厚,如今也订亲了,在家里越发说得上话……这会子你元春姐姐修省亲别院还差好些银子……”

    王夫人自持长辈的身份,不肯明着要黛玉的钱,只在话里暗示,等着黛玉自家来补上后半句,主动提起补贴银子之事。

    黛玉只装作听不懂,皱着眉疑惑道:“怎么?外祖母家里已经难到这个地步了?”

    “依大姐姐的品格,若知道家里的难处,定会嘱咐老太太、太太少花费些银钱在省亲别院上的。”

    王夫人握着茶碗的手微微紧了紧,转而跟黛玉回忆起元春旧时的事来,准备打一打感情牌。

    “是了,我们元儿的品格当年在家里也是人人称赞的。你年纪小,不曾见过,那孩子虽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但并不肯安享这荣华富贵,平日里很是节俭……”

    “对了,前儿送到府上的贺礼里头就有一件是她从前的钟爱之物。那是一对儿耳坠子,早年你大姐姐常常佩戴,等她入了宫,我将那耳坠子好生收捡了起来。如今又送给你,也是叫你大姐姐的福气保佑你婚事顺利的意思。”

    黛玉在心里悄悄吐槽:还是算了吧,原书中元春的结局可不算好,谁敢要她保佑?

    她抬起头,一脸体贴地对王夫人道:

    “原来是大姐姐的东西,想来舅母也常借此物思念大姐姐。黛玉感念舅母一片慈心,万万不敢夺您所好,改明儿必令人原物送还。”

    王夫人感到了棘手:那耳坠子不过是元春弃之不用的旧物,并非什么心爱之物,被她随意拿来敷衍事故罢了。若黛玉果真令人送还,反倒逼得她必须好好保存,又是一桩麻烦事。

    况且她说这些,本意是想叫黛玉领会自己对她的看重与慈爱,从而自愿使银子补贴省亲别院的修建,哪曾想黛玉简直油盐不进!

    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依旧和气地对黛玉说道:“这也不必,过些日子娘娘就要回家省亲了,那耳坠子不过是一死物,又有什么要紧。”

    “如今倒是修建省亲别院,体体面面地迎回娘娘才要紧。你做妹妹的也要出些力才是,等娘娘回来了想必是极欢喜的。”

    黛玉心里冷笑:这实属图穷匕见了。太太不过是柿子挑软的捏,打量我年纪小不知事,一时心软就答应下来,有本事找我爹爹去!

    她故作天真地笑道:“这是当然!我,我平时花钱没有数儿,现在手里还有百来两银子,都给太太!”

    边说就要令紫鹃去取银子。

    王夫人哪里看得上这点小钱,忙叫住紫鹃,道:“不忙!哪里就要你小孩子的零花钱,不过是托你跟妹夫求求情,舍些银两支援一二罢了。”

    黛玉见她还不依不饶,也不耐烦应付了,起身道:“舅母,实在对不住,我爹爹之前跟舅舅建议过,叫修省亲别院时最好减省些。黛玉尚且还做不得爹爹的主,恕不能相陪了!”

    说罢,也不看王夫人铁青的脸,领着丫鬟去往贾母那里告状去了……

    黛玉告了王夫人一状,自己屁颠屁颠地回家了,倒没看见贾母吃晚饭时给王夫人立规矩的场面。

    一大家子人,所有人都坐着,连王熙凤、李纨都被贾母吩咐坐着,只有王夫人一人站在贾母身边,涨红着脸为她布菜……

    这还是轻的,贾母看在贾政和宝玉的脸面上,都没有着实罚她!

    贾母只以为王夫人受了罚就知道收手,哪里想到人家回去发了一同脾气后,不过是把捞钱的手段藏得更加隐蔽了些。

    亲戚那里借不得了,难道贾母还能管得着她自己往里撒钱?

    不过要王夫人掏自己的腰包是万万舍不得的,因此她只好做起了“老本行”——放利子钱。

    所谓放利子钱,就是现代说的放高.利.贷,从前王夫人当家时也没有少干这事儿,不过近几年私库里满了不稀罕那点子钱,才慢慢收手了。

    ……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王夫人躺在床上一边拨弄盒子里才收上来的利银一边叹气:如今为了女儿也顾不得了,我是从来不信那些阴司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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