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品

    一整晚上部门聚会,任令曦都没和贺云朝说上话。

    作为调查科的新人,贺云朝是历届新人中最受欢迎的那个,而身为调查科的警花,任令曦的人气也不低,是以一个晚上,两人都忙着应对同僚的热情冲击,等饭局到了后半程,他俩的座位都被不知不觉隔开了三个人的位置。

    来找任令曦喝酒不少,但只要她不想喝,谁也勉强不了她,任令曦今晚滴酒未沾,果汁倒是喝了满满一肚子——因为还需要把部门的车开回去。至于贺云朝,他已经开一天车了,第一次来参加部门聚会,还是让他好好放松一次比较好,不然调查科里那些老人们还以为他不给面子。

    “你怎么一晚上都没和云朝喝一杯啊?”调查科三组的Alpha组长薛悦坐在她身侧忽然问道。

    “欸,没有吗?”任令曦讶然,经由薛悦提醒,她才发现今晚自己确实和贺云朝没有半点交流。

    薛悦喝了一口清酒,目光幽幽地从她和贺云朝之间扫过,“怎么,小徒弟和你生气了?”

    “……薛姐,他不是我徒弟。”任令曦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徒弟是谁,人都给你了,你还想不负责?”薛悦打趣道。

    本来是无心之言,却把心虚的任令曦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半会儿才缓过来,薛悦指的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我还教不了他什么,这段时间也只是和他说了一些调查科的规矩,带他跑跑流程而已。”

    “调查科的规矩就是老带新,分配给你的新人,就是你的徒弟,就算你觉得自己不配,那也改变不了事实。人你都接手了,老想着甩手不干,这样对他而言公平么?据我所知,他可是做得不错,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但我身边没几个说他不好的。你要是真不想要,我就要走了。”

    薛悦说话很直白,她入行比任令曦早,年龄也更大一些,看得自然比她更透彻。

    这一席话让任令曦回想今天自己和费丞的表态,贺云朝从头到尾都听着,那之后似乎就有些情绪。

    如果站在贺云朝的立场上来看,确实自己的态度太不负责了,说什么费丞一回来就申请调回去当他徒弟,又置贺云朝于何地?

    “不过,为什么就是他和我生气,不是我对他生气?”任令曦忽然好笑地想到这个问题。

    薛悦更笑得无奈,“他要没对你生气,早就来给你敬酒了吧?平日这一群人里,他最黏着的那个可是你。”

    这话要是让贺云朝听到他准能气死,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黏着任何人过,这不符合他独立的人生信条。

    当然,他没听见,任令曦听见这个说法也觉得有些荒谬。

    因为贺云朝在她眼里谁也不沾,他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看似与人为善,实际上跟所有人都保持了一道若即若离的疏远。

    他今天说,他在这里也待不久,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气话,她还是道个歉吧。

    然而,贺云朝今晚真的喝了很多。

    脸色晕红,眼神也有几分迷离,前半程还好,聚餐后半,他就坐在那儿出神,好似魂魄不知道飞到了哪个星球去游历,连话都不说。

    调查科有一两个对他有意思的Beta本来还想缠着他混个脸熟,结果见他这样,也只能悻悻作罢。

    任令曦见他周围终于没了人,于是坐了回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贺云朝?你还好吗?”

    他瞟来一眼,睫梢跟着落下来,目色黯然。

    “算了,这样跟你说你估计也不记得。”任令曦自言自语。

    他忽然开口:“……你说。”

    “跟醉鬼有什么好说。”

    “我没醉。”

    “醉鬼都说自己没醉,你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

    “高丨潮的时候会哭。”

    “?”

    “Ome……”他启唇发音到一半,任令曦一把捂住他的嘴。

    还好酒宴正酣,只有更远处薛悦看了他俩一眼。

    “你在这里说这个,想死吗?”任令曦匆忙放下手,低声警告。

    贺云朝偏过头,挑唇一丝讥诮。

    “是你要说我醉了。”

    “好了,没醉没醉好了罢。”任令曦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刚才骤然剧烈的心跳。

    “所以,你要说什么?”

    任令曦酝酿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反倒突然皱了皱眉,面色煞白地起身,撂下一句:“迟一点和你说”就跑出了和室。

    等聚餐散场,饭店门口大家相继挥别,有人主动提出送贺云朝回家,贺云朝却着揣口袋摇摇头,倒是任令曦先开了口:“我送他回去。”

    人家搭档说话,自然其他人也就没资格提意见了,醉意正浓眼神恍惚的贺云朝,这一次没再摇头,眸光不经意地从任令曦身上淡淡扫过去。

    到了停车场,任令曦把贺云朝推上了车,他入座就闭目养神,整个人的神经中枢好似和世界失联。

    原本想找他交谈的任令曦只得一路无话,先把他送到他家楼下。

    “前面左拐,然后刷卡。”

    安静的车内忽然响起的人声把任令曦吓了一跳,贺云朝不知何时掏出了一张卡递给她。

    “不是这里吗?”任令曦下意识收下磁卡,按他说的往前开,拐过去后就不好往回倒了,是个单向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你不是有话要说?”贺云朝依然闭着眼,声音含糊成一片,她怀疑他嘴都没张。

    莫名其妙被安排的任令曦只好把车停到卡面指定的车位上。

    “停这没问题?”

    “我的车位。”

    “你又没车。”

    “……”贺云朝干脆不搭理她了。

    这人闹什么别扭,哪里有比她大两岁的样子。

    引擎熄火,午夜的地下停车场角落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今天的事是我不对。”

    任令曦认命开口:“我不该说师父一回来就申请调回去,对你很不负责。”

    贺云朝一直都偏头坐着,头撇向窗外,即便此刻任令曦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不该说,可以想。”他说。

    任令曦皱皱眉,才意识过来他是在嘲讽。

    “但我原本真的是这么想的,不是因为你不好,不好的是我。”

    到了这时候她也没打算敷衍他几句,而是实打实地和他坦白心思。

    贺云朝忽然睁开了眼,但没有看她,姿势一成不变,目光看向窗外。

    “警校毕业时,我和同期相比,个子是最不起眼的,虽然成绩优异,但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所以那时候没人要我,只有师父,他一眼就挑中了我。”

    “这三年师父教了我很多,对我来说他是除了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

    本来不想和贺云朝说这些的,她想,他肯定根本不感兴趣,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一直以来特立独行太久,任令曦还是忍不住倾诉。

    “两个月之前,我们差点就抓到K了,我那时候没有听师父的话,凭着自己对K的侧写判断,料定K会选择另一条逃跑路线,就自信前去堵截,擅自行动结果遭到偷袭,师父为了我和K交手,被捅了三刀。这才进了医院。”

    “这些情况上报的时候师父决定替我隐瞒,只说是分头行动他遭遇了意外。”

    贺云朝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她。

    “正因为这样,我没有资格教导别人,我要学的还很多,我的心性也不够沉稳,不想误人子弟。”

    “所以,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你的感受。”

    “……目前接受你的道歉。”贺云朝许久没好好说一句话,这一刻开口声音沙哑。

    接受就接受,怎么还要加个“目前”?

    “不过你有没有资格,应该是我来评判,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要的只是一个搭档?”

    “你这好像就是在说我不够资格教你。”任令曦眯起眼。

    贺云朝懒懒一笑,“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怎么都是他有理。

    任令曦忍不住抱怨:“你这人怎么醉了还这么伶牙俐齿?下车。”

    贺云朝慢吞吞起身,却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扣着安全带,等被止住动作,才又懒慢地回头找安全扣,然而他摸索来摸索去怎么也摸不到卡扣的位置,磨蹭了好半天。

    任令曦看不过眼,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凑过去帮他,“就你这样,还说自己没醉。”

    啪哒,安全扣解开,贺云朝也垂首靠上了她的肩膀。

    她好像被算计了,又不能确定。

    贺云朝这个人,时而乖巧,时而乱来。

    “能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么?”他的声音在她颈窝沉沉。

    任令曦有点受不了两人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说话,贺云朝身上的木质香调的味道混合着一点酒醺,让此时此刻的她有几分恍惚。

    “看情况。”

    “你下一次……”贺云朝微抬起头来,说话的热气在她耳骨摩挲,“发情期在什么时候?”

    她被他呵得有丝丝缕缕酥麻发痒,也随之抬头,被他温热的脸庞蹭上来,忍不住轻喘了一声:“今天。”

    贺云朝的动作停顿,好像很不满。

    “今天?”

    “嗯。”

    两人耳鬓厮磨,贺云朝的嘴唇一直循着她的耳垂到下颔线触碰,吐息间又道:“我今天听见你在洗手间干呕了。”

    任令曦闭上眼,“变态。”

    “想什么呢?顺道去的时候听见的,你不会是……”

    “你是不是对人体的怀孕周期有什么误解?”任令曦又好气又好笑,贺云朝这一刻埋在她的颈后不停嗅闻,她觉得痒,不禁推他的脑袋,“色狗。”

    “没有味道。”贺云朝很失望,“你骗我。”

    “刚用了抑制剂当然没味道,”任令曦躲开他,“很痒啦,贺云朝。”

    但是她也没真的彻底躲开,两人依旧抵蹭在一起,更像是欲迎还拒。

    贺云朝好像更不满了,“你还用抑制剂?”

    “用啊,不过之前的牌子有耐药性了,所以这次换了新的……不太舒服。”

    所以才逃去洗手间干呕。

    也许是发情期的关系,她好像很喜欢贺云朝碰触她,甚至主动仰脸与他贴面厮磨,此时此刻的两个人还真挺像交丨配之前互相试探气味的狗。

    贺云朝缓缓退开来,握住她的手轻吻她手心,从她指缝间睨来一束幽沉的眸光。

    “——明明有更好的替代品。”

    任令曦目光微熠,只这么看他一眼,掌心里传来的些微麻意就扩散到了全身,无以名状的悸动感愈演愈烈,她甚至有听见自己心跳的错觉。

    她下意识后仰靠上自己的驾驶座,假装没听明白他的话,努力维持面上的从容,顺势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哪有什么更好的替代品。”

    贺云朝撑着中央扶手缓缓向她趋近,本来这个角落就光线昏昧,他这么俯身凑过来,把中控屏的光悉数遮挡,一时之间,暗影充满压迫感。

    可她并不讨厌。

    她曾经很厌恶前男友作为Alpha的压迫感,那种高高在上的自信,天然压人一等的优越,让她立下决心,以后如果还会谈恋爱,决不会再找Alpha——她知道AO之间有自然吸引的天性,也欣赏Alpha的强大之处,但这不妨碍她不想和Alpha谈恋爱。

    看,贺云朝作为Beta的压迫感,她就可以接受。

    ……不对,她为什么要想到谈恋爱?她和贺云朝之间还不到那个地步。

    可是不到那个地步,为什么贺云朝现在靠近她她就要紧张?

    “没有么?”

    他抵着她的额轻声诘问。

    “好像你把什么忘了……”

    贺云朝偏头去吻她的唇。

    一下。

    又一下。

    亲吻变为轻咬,仿佛施以惩戒。

    她不禁捧上他的脸,而他放开她的唇瓣,侧过脸又吻了吻她的手心。

    “要不要帮你记起来——”

    “……令曦姐?”

    一瞬心口好像被电涌震了一记,任令曦下意识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丝毫慌乱,可还是下意识逃开了他的眼神。

    “又这么叫。”她低声。

    “啊,抱歉。”贺云朝轻呵,“所以现在默认已经转变为那、个、场、景了,对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强调,真的很不要脸。

    “贺云朝你有两副面孔。”

    “嗯……”他没反驳她,抬眸望进她的眼底,哑着声问道,“令曦,要不要?”

    这么直白的问题,一点也不浪漫。

    任令曦不想承认自己偏偏被他这么不浪漫的勾引撩拨得脸红心颤,至少,她看起来是平静的,平静得好像无动于衷。

    “你把我骗来停车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路边停太久真的会罚款。”贺云朝忍笑道。

    “喔,”任令曦撇唇,“太久是多久?”

    “一晚上。”

    这说的明明不是停车吧?

    几个小时后,任令曦看着身下一片狼藉,低喘了大半晌没说话。

    直到贺云朝在她颈后一阵细密的吻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她才推开他的脑袋。

    “都说停了你还来,结果两个人都脏了。”

    贺云朝抱着她,下巴搁在她颈窝,“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嫌。”

    “我嫌,床单都脏了。”

    “我换。”

    任令曦没有再计较,想从他身上起来,可是才动了一下,她又腿软跌坐了回去。

    贺云朝失声笑起来,被她恶狠狠拧了一记。

    “可以这样抱着你去洗。”他被拧了也没喊疼,反而伸手捧上她的腿,镇定自若地提议。

    任令曦蹙眉,“正常情况下不应该给我递纸巾吗?”这个人真的没法消停。

    “没纸巾。”

    “你床头右边那是什么?”

    “抽纸。”

    “……那给我抽纸。”

    贺云朝没动。

    “算了我自己拿。”任令曦不是会撒娇的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哪想着下一秒贺云朝就将她腾空抱了起来,任令曦惊呼了一声。

    “直接去洗就好了,”贺云朝一脸理所当然,“还可以赶时间再来第三轮。”

    你是有多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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