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证

    清晨,林墨言循例去演武场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色下,玄衣少年手执长枪,真气浩起,一招一式都带出凛冽的杀气,赫然还是那个名震江湖威慑天下的九宫楼主。

    “大哥!”林墨言又惊又喜,疾奔至林墨轩身前,“大哥你……”

    “嗯。”林墨轩收枪而立,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已经好了。”

    林墨言上上下下打量着林墨轩,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大哥你是怎么好起来的?”

    “用毒功炼化尘缘叹的毒素,自然就不会有危险。”林墨轩随手转了个枪花,“内力有所突破,也算是福祸相依,只可惜身手退步了不少,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练回来。”

    林墨言:“……”

    惊喜交加的情绪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无可奈何。林墨言一言难尽地看着林墨轩——嗯,这果然是他家大哥的一贯风格。

    “……身手总归是能练回来的,而内功修炼至极境之后还能更进一步才是难得。”林墨言神情复杂地安慰了一句,“大哥,你去见过其他人了么?”

    “还没有。”林墨轩微微一笑,语调轻快地回答,“这会儿还早,等一等父王和母妃起了再过去请安。”

    “嗯……我觉得大哥你还是早点去比较好。”林墨言道,“这几天父王和母妃似乎醒的都很早,说不准是彻夜未眠。”毕竟,距离三月之期也不过只有三日而已。

    小少年这般想着,一时间也不忙着练武,当下抓了自家大哥就往正院去。林墨轩随手一抛把长枪稳稳地抛回兵器架,自己则是任由弟弟拉扯着离开了演武场。

    兄弟两个进到正院的时候,果然见侍女们端着水盆巾帕进进出出。林墨轩和林墨言自然是在外面厅中坐着,等林弈和冷洛娴梳洗更衣之后出来。侍女们见二人落座,连忙给两兄弟上了茶点,这才退在一旁。

    林墨言看着林墨轩态度自然地掂了一块藕粉桂花糕慢慢吃着,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大哥,昨夜应该是大姐姐守着你,怎么不见她?”

    “哦,阿莲被我点了穴,这会儿应当还在睡。”林墨轩轻描淡写道,“我看她累得很了,坐着都能睡着,索性便让她好生多睡一会儿。”

    所以,大姐姐其实连大哥的面都没能见到就被一指点倒?林墨言忍不住腹诽:自家大哥体贴倒是体贴,就是多少有些画蛇添足了。

    *

    大约是听侍女禀报了林墨轩的消息,林弈和冷洛娴出来的很快。林墨轩一块点心还没有吃完,就看见自家父王母妃几乎是从内室中冲了出来。

    少年人无辜地眨了眨眼,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擦了擦手站起身行了一礼:“给父王母妃请安。”

    “墨轩!”

    林弈还有些矜重身份,冷洛娴却顾不得其他,挤开林弈一把将儿子搂在怀中,眼泪登时落了下来。林墨轩抬手回抱住冷洛娴,温声安抚道:“母妃,我没事了。”

    “哪里是没事呢?”冷洛娴松开手臂,抬手轻轻捧着儿子的脸,“清减成这般,怎么会没事呢?”

    从前合身的衣服穿在少年身上显得空空荡荡,愈发衬得人清癯消瘦,弱不胜衣。虽然儿子精神还好,但是面色仍显苍白,显见得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儿子这里并不妨事,不过是养上几日就会恢复。”林墨轩垂眸看着冷洛娴,母妃眉眼中仍未散去的郁色落入眼中,教他不自觉蹙了蹙眉,“可是,母妃……”

    他自然而然地拉着冷洛娴落座,三根手指搭上脉息。指下的触感端直而长有若琴弦,顿时让少年眉头微微一蹙。

    情志不遂,以致肝气郁结。

    “母妃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之处?”少年人认真询问道。

    冷洛娴微微一怔。

    儿子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满心都是为儿子担忧,哪里还会记得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倒是一旁的林弈忽然道:“你母妃前几日说起过,胁下有胀痛之感。”

    “那您可有胃痛,或是其他症状?”林墨轩急忙追问。

    冷洛娴微微摇了摇头。

    林墨轩看了看冷洛娴的面色,又诊了片刻方才松手:“您是否觉得疲惫乏力,或是食欲不振?”

    “这两者都有。”冷洛娴点了点头。

    “情志不遂,肝失疏泄,木横侮土,脾失健运——这是肝郁脾虚。”林墨轩垂下眼眸,“应当用逍遥散疏肝解郁。”

    他给母妃下了论断,转而又看向林弈:“父王,您也需要看诊。”他父王面红目赤,显然也不是身健体康会有的表现。

    林弈从善如流地落座,任由长子按上自己的脉门。林墨轩伸手搭脉,指下摸到与方才相似的触感,让他的眉心愈发蹙紧:“您有哪里不舒服么?”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夜里会咳嗽几声罢了。”林弈轻描淡写道。

    “可是夜里丑时?”林墨轩抬眸问道。

    林弈尚未答话,冷洛娴却已经先道:“正是丑时,你父王咳得很是厉害。”

    “肝郁化火,循经犯肺,木火刑金,肺失清肃——这是肝火犯肺。”林墨轩松开手,不自觉揉了揉眉心,“用龙胆泻肝汤比较好。”

    父王和母妃虽然一个是肺失清肃一个是脾失健运,但究其根源却都是肝气郁结所引发的症状。而论及情志郁结的原因——毫无疑问,是由他而起。

    少年人一边提笔按照君臣佐使增减药方,一边冷声问道:“父王和母妃的病症都非疑难杂症,太医院不可能诊不出,怎么会拖到这般田地?”

    室内沉默了片刻,冷洛娴身边的荷衣大着胆子出声:“殿下和王爷近来并不曾传太医。”

    “嗯?”林墨轩疑惑抬眼,却在看到林弈和冷洛娴的神情之后顿时了悟——恐怕又是因为他卧病在床,父王和母妃根本无暇他顾,因此不曾传太医入府。

    少年人飞快地垂下眼继续写药方:“日后我会多加留意的。”

    *

    等到林墨轩将药方交给侍女让其下去熬煮汤药时,林莫愁和林莫怜也纷纷赶来正院。姐妹两个的惊喜自不必提,只不过用朝食的时候林莫怜频频望向林墨轩的方向,满腹心事却欲言又止。

    林墨轩颇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因为他点了妹妹穴道的缘故,林莫怜是最晚一个赶过来的。明明守了他一夜,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他醒过来的消息,总觉得……阿莲怕是要找他算账的。

    果不其然,待用过一餐朝食以后,还不等其他人详细询问林墨轩这些时日化解毒素的来龙去脉,林莫怜便已经站起身,抢先一步拉住了林墨轩。

    “哥哥,我有事要同你说。”

    少女不容拒绝地扣住林墨轩的手腕,随意向父母行了礼便强行把人拽出院子。林墨轩微微一怔,察觉到妹妹的态度格外坚持便也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一路拉回住处。

    “阿莲?”

    林莫怜挥手让侍女退下去,连带着吩咐王府的暗卫也一并撤下,这才抬眼对林墨轩怒目而视:“你点了我的穴位!”

    “……抱歉。”林墨轩低头认错。

    他虽然觉得,妹妹这样大费周章应当不是为了和他计较这件事,至少不仅仅是为了计较这件事,但是既然阿莲没有切入正题,他索性也就顺着说了下去:“我只是见你太过辛苦,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晚。”

    林莫怜毕竟不是真的要和哥哥争执,闻言只幽幽叹了一声:“其实又何止是我,一个月来家里就没有人能好好休息。虽然只是轮流照看你,但谁不是日夜悬着心。”

    听妹妹这样说,再思及父母的脉象,林墨轩下意识落下眼帘,低声道:“原本并不想让你们担心。”

    “知道,云岫观么。”林莫怜忍不住又嗔了哥哥一眼,“要不是知道你的打算,我们何至于安排了人手去颖阳城堵你?”

    “是沐殒说的罢。”林墨轩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妹妹的消息来源,不由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怎么什么都和你们说。”

    “他不仅说了这些。”林莫怜顿了顿,幽幽道,“他给了我三张契书。”

    “……我这还没死呢!”林墨轩眉心微微一蹙,“他那么着急做什么。”

    “哥哥。”林莫怜看着林墨轩,欲说还休。

    “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不必宣之于口。”林墨轩摆了摆手,缓缓说道,“既然已经给了你,你只管收下就是。”

    “你这人,什么事都不肯宣之于口。”林莫怜叹息道,“契书是这样,这次的事情也是这样,若非我们看到了许愿牌……”

    想到另一种可能,林莫怜喉中一噎,险险落下泪来。

    “果然是被你们看到了许愿牌。”林墨轩叹道,“我之前就在想究竟是哪里漏了破绽,思来想去除了许愿牌再没有其他了。你和莫愁喜欢翻看许愿牌,但是并不认识我的笔迹,墨言倒是识得我的字迹,但是他没有看许愿牌的耐心。我当时心存侥幸,原以为你们不会发现的。”

    他看着林莫怜满眼含泪,无奈一笑安抚道:“别哭啊,我不是没有事么。我明明许愿你平安喜乐,你也努力一下成全我的心愿啊。”

    兄长语气轻快,分明是说笑的口吻,而林莫怜却想起了那一张张写着出生入死的许愿牌。

    一笔一墨都是命悬一线,一勾一划都是殷殷垂念。

    少女泫然泪下,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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