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人类到了废土第二百年,岑灵出现了,耳朵不大灵敏,听见人的声音仿佛隔了千沟万壑。

    有一次她被每月出来的红日刺激到了,听到了身边无边清晰亲近的动静。

    她才知道,哦,原来我的耳朵有问题。

    她把这事赶忙告诉奶奶。

    奶奶指指她自己的腿:“哦,孩子,这影响你的生活吗?你看奶奶的腿,永远都是瘸子了!”

    废土第二百年,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好事了,不要要求太多,你最多可以要求要求你得吃饱饭。

    主城研究的蓝色的营养液是个好东西。但还没普及到她们这个村庄,这个村庄落后,贫瘠,没什么人来,除了每月月中红日出现时,在她们村庄发生的奇异怪事。

    念念叨叨的一百年前为人类生存战死的部队,凭空出现在村里最北边上方坡上的轰隆隆的电车,顶在头上无比巨大的红月,疯癫之人在此时会更加发疯,需要村民提前一天把他们用铁链锁起来。

    到了冬季。

    这个村庄会下雪。岑灵不知道外面的废土其实是下不了雪的。有些地方永远干旱,土地龟裂成了风景,违规组装的超强机车在上面狂奔,几乎成了大多偷渡客的打卡之地。主城光管理主城文明就劳心费力,再管理境外就会有时候和这群猖獗的分子打成平手,这导致不少偷渡客挑衅主城权威。

    主城也是个孤立无援的孤儿。

    村庄就经常说:“靠谁不如靠自己!”

    下雪后雪过天晴,周围忙忙碌碌在忙什么,岑灵不在意,她靠在草垛上眯着眼看天空。

    她总觉得自己离天空很远很远,远到亿万个人加起来也摸不到它的高度。天色是淡蓝的,蓝色在漂白水里滚过一遭,还蒙上了白水的白翳。太阳在里面隐隐冒出,橙黄色的,阳光撒下来,一圈儿打一圈儿,中间是空心,四周散发炫彩刺眼的光芒。

    看的人昏昏欲睡。

    岑灵快躺在草垛上睡着了。

    她穿得像个印第安人,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嘿,小子,我让你跑……偷吃了我的东西不敢承认?!!”

    他试图恶狠狠的推一下这个孩子的脑袋后看他反应,没想到他依旧被推了就被推了,往前冲了几十厘米。中年的阿玛亚村长把他后颈衣服一拨,更加恼羞成怒,但气的一下忘了推他的初衷。

    “让其他人都看看你……你还想跑,门都没有!”

    村庄的村长声音辨识度很高,尖嗓门,义正严辞,他这一凶一推人,其他劳作的人都把目光看过去。

    村长和男孩背后的太阳的光圈越发变大了,闪闪烁烁,村民们嘴里都出着白茫茫的液体。

    不用愤怒的阿玛亚村长说。大家都知道这个新任的守山人肯定又偷吃阿玛亚村长的什么东西被逮到。

    前任守山人就经常下山偷偷偷吃他们的食物,考虑守山人的存在是为保护大家,他们都竭力忍耐。没想到前任守山人离开后,出现了这个新任守山人。

    一些东西在冥冥中便变化了,比如村长领头开始抨击守山人不要再偷吃他们的东西!

    大家一时站在那怔愣,不知道插手还是不插手。

    岑灵睁眼看过去。

    村长阿玛亚把男孩的头死死按进了面前一缸子的水里面。

    男孩拼命用手脚挣扎,扑腾得像只快要被人类折磨至死的大鸟。可是村长的手并没有松。

    等男孩快要窒息死去了。

    村长阿玛亚大发慈悲拎着他后颈把他提起来。

    他猛地一甩头,发丝变成了一缕缕,眼睛晶亮。

    阿玛亚村长没看到他的神情,兀自在原地气的抽搐一阵,最后装作恶狠狠的嘿一声,走了。

    他侧面强壮,十分魁梧。

    其他人也走了,侧身一走,像个纸片。

    岑灵从出生下来就看他们这样,没感到什么奇怪。男孩突然看向她。他有鼻子有嘴,侧面不奇怪,像她。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

    这是新任守山人第一次走向她。

    岑灵在原地站好,等他过来,动了恻隐之心告诉他你不要老偷他东西,应该换个人偷。

    守山人苍白虚弱的歪头问她:“你一直在偷看我。”

    “……”岑灵扭过脸。

    守山人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她。

    岑灵不好当看不见了。低头接过。

    守山人说:“村长给的。”

    岑灵吓的马上又把糖弄掉。

    她连忙捡起来,看看周围,握紧拳头小声说:“你不应该老偷他的!”

    “他有好多好吃的。”守山人用跟她一样的音量说话。

    岑灵:“!”

    守山人还要凑近她说什么话。

    村长阿玛亚又突然出现了。

    岑灵紧紧握着拳头,和守山人都很害怕。

    他悄无声息杵立在守山人身后,还是岑灵发现了赶忙踩他脚打断了他即将要说的不可挽回的事!

    阿玛亚一下把守山人拨开了。

    阿玛亚在审视他们,岑灵缩着肩膀只感觉到阿玛亚人高马大,下一秒雪崩就要传来。

    她低着头两条腿在哆嗦时,奶奶突然来了,拄着拐杖,说阿玛亚村长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消消气。

    听说后山的捕兽笼里又抓到了好几只麻雀,大家都在那边等你看看怎么分配。

    百元世纪的废土资源极其匮乏,素的都很少有,何况这是一顿肉!

    阿玛亚听了马上就不气了的赶往后山。

    丽娜恨铁不成钢的牵孙女回家。

    岑灵一路低着头没敢回头。

    但她心里在想那个守山人真可怜。

    回到家。

    丽娜数落岑灵一顿。

    但因为现在有一堆男人在她们家的后山逮捕麻雀,说着分配的事情,丽娜声音便低了下来。

    “哦,我的乖孙女,你怎么和他打起交道来?”

    岑灵伸出手:“……他给了我一颗水果糖。”

    丽娜马上把这糖打掉!

    岑灵低头要捡。

    丽娜一手捡起糖,一手拽着她,一步一步走到火炉前把糖丢进里面扔了!

    “呸呸呸!你怎么敢吃他的糖!他肯定是他从村长那偷来的!”

    岑灵心脏空了一块,她瞪大眼看向那个熊熊燃烧的火炉,想她这小半辈子都没吃过的水果糖在里面化开了。

    “村长不知道。”

    丽娜咬牙切齿上前,要打岑灵的嘴。

    岑灵捂住嘴巴,不开心的躲开。

    丽娜:“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村长和那个孩子!”

    到了傍晚,太阳落到西边,岑灵家的后院变成温暖的橘黄色,落在西方一小片雪地上。丽娜去做饭了,岑灵小心翼翼打开门看,她们家后院和村里的神山连接在一块,一开门就是高高的土坡。

    她看见村长和几个村民把麻雀带走了,还抬走了一个在这极寒条件下昏迷的守猎人。

    他们穿着棕色的皮草,渐行渐远。

    没隔两天。

    不讨喜的守山人又偷村长阿玛亚的东西,守山人一路逃往山下,可能觉得到了山下有很多人,阿玛亚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阿玛亚这次动了真格,把他的头往雪地里使劲的撞。

    再往旁边的水缸里淹。

    阿玛亚怒火滔天,举止疯狂。

    守山人在他手底下像一个别人不要的破烂玩偶。

    哦,忘了说了,守山人穿的也非常得少,在他们全部都穿三件不够穿五六件的时候,守山人只秋天时候的薄薄一层破烂的布衣。

    ——他像不怕冷。

    被阿玛亚那样粗暴的拽扯拖打,脸上只看得到即将要奔赴下一个刑场的匆乱。

    其他人驻足已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阿玛亚,你看他偷吃了你多少东西?我们可不可以补补?”

    阿玛亚狠狠将男孩的额头撞击地面,凶残说:“废物,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守山人男孩终于被撞昏了过去。

    天色昏黑。

    阿玛亚村长大长脸,棕发,络腮胡绕了脸周半圈,眼睛是褐黄色。

    终于放过了这个守山人。

    周围人都无能为力的走了。只有岑灵还在他对面草垛里躲着不敢出来。

    她回家要从他面前经过。

    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

    她怕自己也被村长打死了!!

    丽娜一身厚重棉袄,拄着拐杖跌跌撞撞,斗胆跑到这里来找她。

    她想喊声奶奶。

    丽娜径直走到村长身边。

    神情谦卑:“阿玛亚,他是守山人,对喜玛阿山我们是要尊重恭敬的!”

    天呐!她的奶奶竟敢这么说。

    可能出来不是找她,就是为了找到村长说出这一句的!

    岑灵害怕的要走出来。

    奶奶你不要命了!!

    阿玛亚却闻言又低下了头,落拳,往地上一动不动的守山人头上砸了两下,声音近似呢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哪找到他的,我在喜玛阿山找到他时老守山人已经死了。山上没有其他人,他出现就是新的守山人……”

    阿玛亚在那天狩猎时从山上亲自带回的他,给他举行了守山人仪式。

    可他连连偷他的东西,导致他晚上经常做噩梦!

    梦到那天带他回来的场景。

    他是恶魔!

    阿玛亚状况癫狂的激动道:“我怀疑他把老的守山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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