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中，沈舟羡陷入了短暂的晕眩，紧随其后的是凝夜紫蛇冰冷的杀意。他分散的注意力捕捉到来者不善的气息，当即做出防守，碍于眼前的恍惚，挡下攻击后还是被震退出一段距离。

    这是凝夜紫蛇近乎暴躁的迁怒，仿佛在叫嚣着杀掉他。

    很快沈舟羡恢复了过来，双方同时攻击，以闻风丧胆的气势撕打在一起，冲撞摩擦而出的气势四散炸开，掘起厚厚的沙尘。

    沈舟羡的身影时隐时现，巧妙地避开了凝夜紫蛇的晕眩攻击，他抓住守中藏攻的交锋打法，一有机会就瞬影反攻而上。

    双方打得猛烈，过招的速度只快不慢，像是裹挟着无边的恨意，无人甘落下风。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凝夜紫蛇说：“把你身上不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战风夹杂着血腥味，吹动着沈舟羡被划破的墨色衣服，他横剑刮擦着来自凝夜紫蛇尾的攻击，几个后空翻翻出了困境。

    站稳时他指腹轻蹭嘴角的血迹，盯着眼前深渊般的死气墨色，沈舟羡转瞬即笑，终于勾起了深藏已久的恶念。

    “融入我身体的那一缕神魄，非我所求，但既然它选了我，你就没资格碰它。”沈舟羡浑身散发着恶意，冷笑道：“都多少辈以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不觉得寒碜么？”

    凝夜紫蛇说：“若非你们於陵一族私占紫灵蛇神魄，怎会有缇玉上神神灵受损？这是你们於陵一族犯下的滔天罪过，将永世长存。今日我便要取回这一缕神魄，无论你同意与否！”

    两人的攻势撞在一起，一次次被彼此强制消毁。

    凝夜紫快速窜动，将沈舟羡笼罩在身下，紫色眼瞳瞬变成墨色，周身已经散发出的毒气，吞噬着所有的一切，周围的扶桑树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蔫死过去。

    沈舟羡眼眸微眯，看不出有一丝的惧怕，嘴上轻飘飘说：“跟你对打，确实有点意思，只可惜，你的毒对我无用。”

    “不过，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你既执意要取，而我又偏生不给，如此，我们各凭本事。即使最后你死于我手，你也不亏。”

    凝夜紫蛇被沈舟羡的态度气到，气势几乎快要碾上沈舟羡的脸，说：“你凭何与我较量？你当真以为倚仗你那点还算过得去的本事，就可以打败我？简直是痴人做梦！”

    沈舟羡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时机正好，凝夜紫蛇翻动着蛇尾，极速鞭向沈舟羡，眨眼间地面破裂，又骤然扫荡四方，沈舟羡偏躲间，肩膀还是被砸中了。

    还好只是暂时性的脱臼，若是反应再慢点，他该人手分离了。

    沈舟羡心觉不能再藏拙，快速接上左臂，直接瞬影近身凝夜紫蛇，短短一瞬间，双方已经过了十余招，彼此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地面接连被炸开数十个洞坑。

    花树在惊风骤雨的战局里被震得散落各处，除了帝释青龙以外的生肖兽心中无不骇然，即便先前有开口一劝的冲动，现下这点微不足道的念头早已被掐断心中，它们都怕还没开口，就已经死翘了。

    月影羊伏在帝释青龙身上，拍了拍它，说：“要不，帝释青你去劝一把，他俩再打下去，这台阶都要塌了。”

    帝释青瞟了一眼，说：“不去。”

    因为它热闹还没看够。当然，它也想看凝夜紫蛇被暴揍后的狼狈样子。

    沈舟羡扬起地上的沙尘，以此阻碍凝夜紫蛇的视线，手中紧握的惊霜逐月剑刃锋利，时有锐光隐出。

    他挽剑的同时，已朝着凝夜紫蛇的第三眼斩去。

    刹那间，蛇尾卷覆而来，防住惊霜逐月的凶猛，暂时保住了眼睛。

    沈舟羡凛眸一转，改了攻向，落剑时带出了凝夜紫蛇脖颈出的血迹，剑口极深，凝夜紫蛇禁不住放声嘶吼了出来。

    蛇尾失控般地乱挥，所挞之处山崩地裂。

    沈舟羡又一个凌空翻转，竖起惊霜逐月化出所有力气重重卡进了蛇尾。迸溅出无数的血花，引得凝夜紫蛇粗喘不止，疼得奄奄一息。

    “还算过得去的本事？痴人做梦？”溅出的蛇血顺着眉心落下，沈舟羡居高临下看着凝夜紫蛇，“你这会全身上下也就嘴最硬了。”

    凝夜紫蛇无神地望了一眼沈舟羡，听着他的嘲讽，无言以对。

    谁让它输了呢。

    蛇毒当即消散于无形，四周景象恢复如初。

    沈舟羡踉跄地退出一段距离，囿于长时间吸入蛇毒，让他昏沉无力，只能靠着扶桑树勉强稳住自己。

    葭灰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想帮忙看沈舟羡的伤势，却被他睁眼时幽黑的冷眸吓到，不敢再上前一步。

    手臂的血被他胡乱止住了，闭眸间，他想到了李汐然。

    同样都是十七层的机关阵，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沈舟羡支起身体，朝凝夜紫蛇走去，见它眯着眼，“死了？”

    “没死。”凝夜紫蛇恢复了点生气，睁眼时瞪了眼沈舟羡。

    “哦。”沈舟羡说：“没死就起来，把你的事做了，我还要赶着出去。”

    “……”

    骑上帝释青龙，大伙登上了月上宫阙。

    宫阙上有一棵巨大的流苏树，树上的每个分支都开满了蓝白色的繁花，一眼望过去，似雪花压枝，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流苏树下方是一个方形的生肖兽阵，上下左右各有三个兽符，分别是葭灰鼠、官绿虎、淡绛兔、惊魂马、落栗猴、凌霄鸡、霜白狗和绯红猪。中间则是帝释青龙、凝夜紫蛇、月影羊和玄色牛。

    十二生肖兽一一归位，瞬化为石兽碑，繁花化流，归入方形阵中心，牵出地底下的机关，金色石柱缓缓升起，托出了一口守魂钟。

    钟声响起，流苏树开出了一道金光之门，沈舟羡拿起守魂钟，最后看了一眼十二石兽碑，头也不回地进了金光树洞门。

    ***

    陌兮从日上三竿坐到夕阳西下，屁股和脚已经麻到不行，总算把棘刺都给熬下头了。

    这会僵着上半身，慢慢伸展着双脚，刚一瘸一拐走动时，麦穗田陡然下陷，他被卷进了流沙之中。

    再次睁眼时，陌兮已经身处沙丘之上，能看到风沙下的长河落日圆。还没等他欣赏够，下一秒就被卷入了沙尘暴里，随风摇荡在半空中。努力撑到沙尘暴结束，他砸回了沙丘，刚喘上几口气，又一次的沙尘暴迎面袭来，来来回回把他折腾了三四回，嗓子也嚎哑了，扛不住时，他终于想起了要坐回去打坐，心态摆正后，终是脱离了沙丘之苦。

    吃了两次亏，学聪明的他决定坐着不动了，想着一路坐过关，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打坐到一半时，整个人睡死了过去，最后是在狼群的舔舐下惊醒的。

    四下幽黑，陌兮被一群大恶狼包围着，他都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落入这狼窝的？

    情急之下，冒险用火折子吓退灰狼，然后一路缩起屁股逃跑。狼群在后面追的紧，他迅速麻溜地爬上了树，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刻还被最大的一只恶狼咬到了屁股。

    陌兮靠树而坐，看着下边逐渐散去的狼群，眉眼恢复了淡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盘腿打起了坐。上下颠倒后，他一头扎进了流火坑的坑沿，炸出了一顶菠萝头。

    滚滚明火自山顶泻下，下边是一个类似阴阳极的卦阵。而他所处的四周则寸草不生，地面甚至有断裂的痕迹。

    “倒也不必送我来这种地方，万一死这了，不就成干尸了，那多难看啊。”陌兮嘴上抱怨着，心里却很寂寞。进来一天多了，一个能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搁在平时，他可是能唠叨上一整天不停，可憋死他了。

    刚站起没多久，他就已经觉得浑身滚烫。流火的高温让他身上多处皮肤都烫伤了，想着找个地方避避，突然脚下地面裂开，他整个人倒插进了火流之中。令他瞠目结舌的是，他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原以为会被烫死，却没有，甚至觉得有些凉爽。

    他以为这流火坑只是个幌子，徒有虚表罢了。只是他不知，他恰好赶上了阴阳卦的阴卦阵，所以才能全身而退，否则早已成了熔火的一部分。

    最后一关他来到了雪山脚下，眼前的橘金色火焰山谷变成了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雪山之巅绽放着一朵熠熠发光的冰系花蕊，似乎在散发着某种未知的信号，引诱陌兮去采摘。

    陌兮循着那耀眼的波光一步步攀上雪巅，无比顺利地拿到了花蕊化形的灵木签。

    ***

    接过刀的刹那，李景沅脑海里一闪而过沈舟羡进来前特意对他的叮嘱，“言矜你执念太深，恐怕会陷入幻境之中。你只要记得，当你面临生死抉择时，请遵从你那一刻的犹豫，那片刻的犹豫，就是你做出决定的答案。”

    “怎么可能，我肯定不会。”李景沅反驳得理直气壮，过会后又问：“什么意思？”

    沈舟羡看了他一眼，再一次点到为止地提醒道：“姜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