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所有人按照流程开始准备，没有人有时间再去讨论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死去，仿佛已经接受这个结局。

    秋福联系好殡仪馆，明天早晨来拉走老李头。秋福的姐姐已穿好孝服，齐刷刷的跪在屋里，哭声此起彼伏。

    请的哭丧的人告诉大家，大姐哭一声，你们跟着哭一声。

    大姐海超哭一声，“爹啊。”

    后面的姐妹跟着一起哭，“爹啊。”

    每个人脸上的伤心似乎都未到达心底。她们没有眼泪，只是张大了嘴干嚎。偶尔还用手去摸一下眼角。

    秋福看着躺在木板上的老李，心里对他说“你总觉得我不如你，你这么早就死了，你还没看到我以后当大官呢。”他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

    海超是跟老李感情最深的，老李年轻的时候经常带着海超去河里抓鱼摸虾，后来孩子多了，忙于生计，也没有那个精力了。每当海超和弟弟妹妹说起小时候的故事来，大家很是羡慕。

    海超哭到后面似乎想起了以前的美好回忆，哭的不能自已，甚至向上前去拉住老李头的手。其他姐妹看到了，赶忙去拉她。她甚至力气大的把其他人甩开。似乎只有她进入了失去父亲的悲痛当中，其他人还是在按照流程在进行。

    春丽一直在照看默默，没有帮上忙，凌晨的时候秋福回来拿衣服，春丽问他，“现在什么情况了？殡仪馆联系好了吗？”

    秋福低着头没有说话，用手摸了一把脸，长叹了一口气。

    春丽看着秋福的样子有些可怜，顿时有些心疼他，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美玲一直和春丽待在一起，唉声叹气，抱怨老李头的胆小，春丽安慰美玲“妈你也别多想，各人有各人的命，以后投胎指不定投胎个好人家呢。”美玲说“哼，但愿吧。”

    秋福又忙着回去操持葬礼的事情，感觉困的时候就抽烟提神，一晚上烟灰缸里攒满了烟头。

    第二天早晨9点，殡仪馆的车来拉走尸体，秋福一起上了车。到了地方后，开始排队等火化，秋福替老李头选了个好的骨灰盒，仿玉石的。之后老李头就成了一捧灰，被秋福抱在怀里。

    拉着老李头骨灰盒的车子在村里头缓缓的移动，秋福和姐姐们跪在地上，穿着白色的丧服，秋福腰间别着斧头，向每一个来慰问的人磕头。之后秋福和姐姐们一起去水库墓地上下葬老李。村里的人的墓地都在那里，当时也是跟着库区移民一起移过来的。

    那天的风很大，纸钱好不容易点燃了，被风刮着到处飞，纸扎的马、房子、鲜花也陆续在火焰中跳舞。之后在坟前撒上白酒、摆上点心。他们新种了一棵小松树，松树在风中伸展着瘦弱的胳膊，随风摇曳，无忧无虑。

    李少田叮嘱秋福要请一个好的戏班子，让老李头死后风光的走。戏班子整整唱了3天，他们在院子外头搭了一个棚子，在里面化妆、卸妆、吃饭、睡觉。那三天村里没有事情的老人孩子都来了，他们觉得比看电视还有意思，戏班子的人长得像明星。小孩子爬到板凳上看女人化妆，女人朝她们一笑，小孩子就害羞的跑开了。

    吹唢呐的男人吹的曲子婉转悠扬，来听曲的村里老人们拍手叫好。女人唱的流行歌曲脍炙人口，小孩子在戏台子下跟着起哄。

    请来一个为客人做饭的人，在门口垒了一口大锅，海逸她们帮厨师烧火，厨师在大锅里炒菜，渴了的时候拿起瓢舀起缸里的水咕咚咕咚喝起来。炒的菜放在大盆里，红烧狮子头、黄豆炖猪蹄香味四溢，之后分到每个盘子里端上桌子，每个人都在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并且乐在其中。

    丧事搞完后，姐姐们才有时间坐下来一起好好吃顿饭。这几天他们忙前忙后，都累坏了。三姐坐在美玲的旁边安慰美玲，美玲板着脸，对她的孩子们说，这个老李头，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自己先头里走了，你们也别伤心，你爸就是这么个窝囊人，胆子小。你妹妹本来今年要结婚的，让他这一走，又得推后三年了。春梅握着美玲的手说不要紧。

    大姐似乎听到美玲埋汰老李不开心，重重的放下筷子，说，俺爸一辈子被你嫌弃，你们吵架还让他睡猪圈里。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我可记得。现在他死了，你还说他，给他留点面子吧，妈。美玲被老大说了，不情愿的闭上了嘴。

    老二看不过美玲被挤兑，就替美玲说话，大姐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咱爸都死了，以后咱就剩咱妈自己了，她即使有做的不对的，我们作为小辈也要体谅不是吗？

    大姐海超听到这话，瞅了老二一眼，说，人家都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你嫁了湖北人，就忘了自己的根了？你是挺会做人啊。离家那么远，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看看爹妈。平时还不是我和老五照顾着？你当个二姐，给弟弟妹妹做过什么?

    老五看他们似乎要吵起来，赶忙问美玲要不要去她家里住一段时间，正好种的桃子熟了，可以去吃桃子。美玲收到老五的邀请，似乎又开心了点，说，行，等让嫩对象来拉我。我这几天腿疼，走路走不了。

    私底下，海阳对海超说，大姐，我也不是要说你，夫妻之间有矛盾，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咱妈也不容易，你不要看她平时什么也不往心里去，有时我看她都偷偷抹眼泪。她一辈子生了那么多孩子，咱爸确实也不会体贴人，哎。你们为这个家付出的多，我们姊妹也记在心里。

    海超也觉得当面说海阳有些不好意思，说，嗯，困难日子都过去了，不说这些了，我说话可能有点冲了，你们也别介意。

    海阳点点头，说“自家姐妹，不说见外的话。”转身去找美玲聊天了。

    后来他们姐妹们达成一致意见，美玲如果愿意去女儿家住就去住几天，平时需要秋福他们两口子多照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