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樵翁

    “你是谁?”

    老人家笑了下,背着手,看向意识逐渐开始涣散的李寻鹤,用下巴示意宋稚看向他裹着发带的手腕,“小姑娘,赶快把他的手解开吧,再耽搁一会儿,只怕这只手要保不住喽。”

    宋稚连忙低头去解发带,红色绸带死死地缠成死扣,她哆嗦着手指怎么都解不开,最后拿过一旁的白鹤剑,小心的划开一道口子,用双手猛地撕开绸带。

    骤然失去束缚的手腕开始发颤,紧绑的绸带在皮肤上留下深深的勒痕,此刻正泛着紫红的血痕,不难想象李寻鹤捆缚手腕之时,用了多么大的力气。

    忽然,不远处传来蒋昆微弱的呼吸声,他拄着大刀艰难地朝外挪动,宋稚下意识地护住李寻鹤,却看见面前的老人不屑地瞥过去一眼,“当真是江湖败类啊。”

    他随意挥起手,浑厚内力裹着强劲的掌风猛地袭向蒋宽,重重落在他的胸口上,蒋昆喷出一口鲜血,双眼直愣愣地看向面前,而后脑袋一歪,彻底断送了性命。

    老人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手指着李寻鹤,却是看着宋稚开口:“把他带上跟我走,我有事要问他。”见宋稚迟疑,又补上一句,“放心,我可以救他。”

    重伤的李寻鹤头脑混沌,半梦半醒之中全是被逐出师门那日,遍布满手的鲜血,以及地上数具同门弟子的尸首,耳边四位长老的呵斥声如惊雷炸响:“逆徒,你怎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我没有……”李寻鹤喃喃自语,无措地看向师尊。

    墨晔师尊隐在角落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声音疲惫而又失望,“你走吧,日后天华宗和你再无关系了……”

    李寻鹤来不及开口,手腕处却传来越发剧烈的疼痛,他茫然低头,看见手腕处的伤口慢慢扩大,腐烂成巨大的圆形。

    “李寻鹤……”

    清亮的女声在耳边陡然响起,他一瞬间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待狂跳的心脏逐渐平稳之后,才看到趴在床边,捧着瓷碗望着他的宋稚。

    “你怎么样啊?”宋稚将手中的瓷碗递到他的面前,满脸担忧,“先把药喝了。”

    “我没事……”李寻鹤一张口,声音哑得厉害,他伸手接过瓷碗,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臂膀,乃至后背的伤口都被仔细包裹好。

    四周的环境陌生,李寻鹤警惕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城外的一间小木屋里。”宋稚从他手中接过空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含糊道:“是个奇奇怪怪的老人救了我们。”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道雄浑富有中气的声音,“没礼貌的小丫头,还不快叫声恩公!”

    “是是是,我的好恩公!”宋稚飞快变脸,笑眯眯地凑过去,“恩公,你就好人做到底,快看看他恢复得怎样了?”

    老人家面色和蔼,对她的吹捧很是受用,这才把目光慢慢落在李寻鹤的身上。

    李寻鹤坐直身子,拱手正色道:“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抬手之时,牵动到手腕的伤口,李寻鹤不自觉皱起眉。

    老人察觉到他的神情,慢悠悠道:“你可知我那日若是晚去片刻,你这只手便彻底废了。”

    “事出有因,我也没有办法……”

    老人家不置可否,在他身后坐下,抬手蕴出一团真气,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纯正绵软的真气慢慢流过李寻鹤全身,在他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内游走,最后停在他的手腕处,竟让早已枯断的经脉隐约有了回春之势。

    待老人家收掌,李寻鹤只觉得浑身一轻,连手腕间的疼痛都减缓不少。

    李寻鹤反复攥起手,回想着刚才在体内纯厚真力,忽然回身郑重开口:“先生的真气看似绵软,实则强劲,据我所知,江湖上有如此深厚功力的只有一人。”他下意识攥紧棉被,压低声音小心探问:“先生莫非就是混元派祖师爷——石樵翁前辈?”

    老人家微微颔首,赞道:“小伙子可以,比这个毛丫头有眼力多了。”

    莫名被内涵到的宋稚鼓着腮帮,悄悄挪到李寻鹤身边,满头雾水的询问:“石樵翁是谁啊……”

    李寻鹤虽诧异她不知道石樵翁的来历,但仍是耐心开口:“石樵翁前辈才是人人仰望的武道至尊,当初他横空出世,一跃成为江湖万人册的榜首,随后创建混元派,门下弟子俱是神勇出众,他却在巅峰时期隐退江湖,从此再无行踪。”

    石樵翁随意摆手,乐呵呵道:“老了,老了,现在是你们少年人的天下了。”他看向宋稚,“我瞧你这个小丫头的根骨就很好啊,听说还开办了一间江湖异闻阁,探天下八卦奇闻?”

    宋稚陡然升起面对大人物的敬畏之心,“前辈谬赞了,江湖异闻阁不过是我一时兴起——”

    “小姑娘莫要谦虚,我早已听说了陈家村和惜春楼之事。”石樵翁出言打断她,“我也有件奇闻,想拜托你帮我一探究竟。”

    宋稚这才明白为何石樵翁会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又大发慈悲地救下了他们二人,原来是有事相求啊……

    “前辈,不知你想说的是何事?”宋稚好奇问道。

    石樵翁看向床榻上的李寻鹤,“莫急,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下他。”

    李寻鹤突然被石樵翁提到,立刻应道:“前辈想问我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你被逐出师门之事,我也有有所耳闻。”石樵翁放缓语气,抬眼看他,眼底满是探究,“你且和我说说看,你在天华宗到底做了什么,才被赶出来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宋稚的反应几乎比李寻鹤还要大,她刚想替李寻鹤开口解释,却见他摇头苦笑:“前辈,有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最想知道答案的人却是我自己。”

    “那晚我向往常一样在屋内闭关练功,半盏茶过后,却觉得气血凝滞,不如往日练功顺畅,我试图运转大小周天,不料气血突然逆转,脑海一片混沌,再次恢复意识时……”李寻鹤的声音变低,清瘦的身子微微发抖,无意识攥起手,“恢复意识后,只见我站在屋外,手中白鹤剑染血,而地上……”

    他身形微晃,几度张开口,艰涩道:“地上是数位同门弟子的尸首,他们躺在血泊之中,死状可怖,无一例外都是死于剑伤。”

    “是你杀死他们的?”石樵翁听到关键之处,忽然出声问道。

    “前辈!”李寻鹤少见的激动起来,他似是要出言辩驳,最后却只是无力地垂下头,“前辈,我当时意识不清,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说我练习功法走火入魔,因此残害同门,我无从辩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白的……”

    石樵翁背着手,饱经沧桑的脸神色不变,“所以他们认定你是凶手,将你赶出师门?”

    李寻鹤苦笑出声,“是,师尊罚我,同门辱我,整个天华宗以我为耻,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解释,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就没想过,你是被人所害吗?”石樵翁忽然冷冷发问。

    “前辈,我想过此事或许另有隐情。”李寻鹤忽的仰起头,眼底泛红,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失态,哑着嗓音一字一顿的开口,“可是……如果我查出真相后,发现真的是我害了那些弟子,那又该如何?”

    死在那个夜晚的弟子众多,有些刚刚步入师门,怀揣着对谪仙剑客的向往和景仰,整日天真烂漫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声声地唤着他师兄。

    那些童稚的喊声如今却化为午夜里勾魂的凄厉喊声,在每一场血肉模糊的梦魇中,撕心裂肺地喊道:“师兄!你为何要害我们!”

    “师兄,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师兄,你救救我们,好痛啊,好痛!”

    梦中满地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李寻鹤的双眸,溅在他衣衫上的血似乎永远都无法洗清,整日滚烫灼热的烙印在他的身上。

    或许只要不去想这件事,他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真凶另有其人,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

    “糊涂!”石樵翁的怒喝忽然将他拉回到现实中,面前的老人痛心疾首,指着他说道:“倘若我今日告诉你,这件事情大有疑点,你可还要逃避下去!”

    “什么?”李寻鹤心口一紧,只觉得耳边嗡鸣不断,

    宋稚目睹好脾气的石樵翁发怒,又敏锐地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前辈,你此话是何意?”她看着满脸茫然失意的李寻鹤,心中不忍,严肃地朝着石樵翁拱手行礼:“此事究竟有何疑点,还请前辈明示。”

    石樵翁长叹一口气,拖着步子做到桌旁,给自己倒下一杯凉茶,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后开口:“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弓起身子的石樵翁此刻看着不像是独霸天下的武道至尊,只像个普通的小老头,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苍老,“我从前打遍江湖无敌手,在最意气风发的遇到了一个小孩儿,他天赋异禀,根骨奇绝,我有意收他为徒。”

    “我膝下无子,因此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目睹他从幼年长到弱冠,他陪着我的那几年,的确给我带来不少的快活日子,后来他年纪渐长,一身的好武艺,已经不在我之下,因此吵着闹着要下山游历,我拗不过他,因此便允了此事。”

    石樵翁忽然不再言语,像是陷入了不好的回忆当中,他起初冷着脸,然后苍老的脸颊上慢慢浮出笑意,最后拍着桌子大笑出声,几欲笑出泪来:“我这一生,仗着天下无人能敌的功夫,可以说是从未有过憾事悔事!”

    “可偏偏同意让那孩子四处游历,却成为我此生最大的一桩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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