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回木叶的路上会遇到什么，那小夹大概不会让水门为她消除手掌上的飞雷神术记号。

    她在任务复命途中再次“乱跑”的代价出现了，从湖边返回木叶的路上，又有一个宇智波家的、天然有着写轮眼的人拦住她——让小夹不禁怀疑这算什么定律。

    只不过这次的老者（也是她在参与神无毗桥任务中遇到的）远没有宇智波鼬客气，更确切地说是见她一次就揍她一次。

    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的罪过宇智波家的长辈，尤其还是这样一位几乎坐化就能变成化石的怪老头。

    为了活命，她已经连续使用左眼的写轮眼，越是这样，老人就越是兴奋，似乎是掺杂着愤怒的那种兴奋。她只能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为外人却拥有写轮眼，冒犯到了宇智波家的祖宗。

    体力迅速耗尽的感觉让小夹有些焦躁，她在这时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等等。”在短暂拉开交战距离时，小夹抹开干扰视线的“汗水”，垂眼一看却发现是鲜红的，亏她还以为是汗液弄得她痒痒的，原来高强度的交战下已经察觉不到疼痛感了。“阁下不会是……‘宇智波斑’吧？”

    是刚才脑袋里不正经的“祖宗”一词让她联想到这一答案。是的，她险些忘了，在第四忍战中虽然无缘目睹但还有所耳闻的一位“大Boss”，给忍界联军一度造成致命打击。如果小夹眼前的这一位和她听说的那位是同一人的话，那她就不觉得自己被揍得这么惨有什么奇怪的。

    搞不好正因为他此刻是以老者的样貌出现，她才有可能苟延残喘。

    “弱小的女人，即便侥幸得知了老夫的名字，你又能挣扎到几时呢？”

    小夹注意到他每次强加给她的称谓，不禁戏谑地想他到底对“女人”这一词有什么看法，这位宇智波一族的老族长娶过妻没有？还是说他真为了初代目火影柱间打了一辈子光棍？

    话说回来，鼬和佐助到底是不是宇智波斑的嫡系后代？还是说当年斑在木叶和族中的呼声一路下跌后，宇智波族内的族长一系也曾花落旁支？

    历史的迷思啊。

    ——最离谱的是，她到这个份上还能考虑这些，真是求生欲太低了。

    “原来如此，您蛰伏在这个时代了。”虽然她来这个时代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消灭宇智波斑的，但也不能放任他破坏她努力围绕卡卡西经营的未来，更不能让他打断她原本就十分短暂的生命。“恕我直言，您的计划是没有意义的，还是寿终正寝来的靠谱。”

    通常她不这么和老年人说话，或许因为实在是被打得太惨了，内心也有一丝怨恨吧。

    可想而知鼎鼎大名的战国遗老宇智波斑是不会接受的，下一回合的交手就让她再次尝到苦头。

    然而小夹也早已明白，就算水门的咒符还留在她手心，她也没办法逆向“召唤”未来的四代火影救她。事实便是如此，现实在她面前上演的时候从不客气，事实便是这世上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就算是她熟知的有成年的卡卡西在的时代，就算是这个有“金色闪光”英雄传奇的时代。

    不论她在哪个时代，不论她爱上谁，不论她与哪个男人共有一段甜蜜的时光，她终究要靠自己保护自己。

    体力跟不上，便只能动脑筋、耍嘴皮子，就像她眼下即将做的这样：“您是善用写轮眼幻术的顶尖高手，您怎会不明白幻术是什么，与现实的差别又是什么。明明您的梦想是建立在现实世界的，却要到幻术的世界去实现么？便是意识受控的世界再甜美，现实的幸福却荡然无存——这样的‘理想’境界不符合您的水准吧？”

    老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前冷笑了一声：“果不其然，你真来自此后的时代。”他似乎也得到了必要的情报源，仿佛揍了她两次只是为了印证这件事一样，“无知女人，回答我，我的目的实现了么？”

    小夹伸长脖子试图在他掌中向外攫取一点必要的空气，憋足了劲才说：“没有。”

    “撒谎！”

    “我没有……说谎。事实如此……你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已经积攒了数十年忍者经历，在老者面前仍怀疑自己是条孱弱的虫子，女人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追逐力量真是永无止尽，变得强大和优秀也是远远没有边际的。

    老者攥紧了手指，她只能用双手无力地在脖颈上扒弄，感觉意识有一点点变得模糊。

    明明她之所以能回到这个时代，就是他的“月之眼”计划失败了的最好证明。宇智波斑虽然老了，但还没有彻底糊涂，他稍稍松手让女人还可以苟延残喘，也让她有命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我怎么会失败？”

    “我说过了。”女人在不恰当的时刻表露出傲慢，很快得到“惩罚”——老者再次收紧手掌——于是她只能答：“因为整个忍界都联合起来反对你！阻止你！”那就和他当年离开木叶时的情境类似，不但千手和其他忍者不支持他，就连宇智波族内都不再支持他。

    说来这个男人也十分悲惨，他是多不受欢迎，才一次又一次站在更多人的对立面。他也很孤独，选择一条不被接受的路，冷傲、自负、孤僻，异想天开地相信不该相信的人，被诱骗、被欺瞒、被赶上绝路，他还持续伤害无辜的人，自以为是地吞噬所有人的幸福——他竟自大到以为这样能让所有人幸福——其实他的内心早就被种下一个恶神，吞噬他并通过他吞噬所有人，如果没有他，带土不会被离间，琳不会死，鸣人不会失去父母，很多人也不必相互为敌乃至走上不归路。

    他生在这世上，是强者，也是个漩涡，害死了好多人，湮没了好多幸福。

    因为这些原因，也因为此刻命在他手里，疼痛感让小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有多恨他，于此同时又有多么可怜他。

    她的眼神没有撼动这个衰老却依然有力的男人，在过去那些腥风血雨的经历中，他大概对同样的眼神已经见怪不怪了。“整个忍界？”他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世间彼此仇恨已久，怎么可能会联合在一起。怕是表面上的联合也隐含着尔虞我诈的暗流。”

    “你错了……”女人拼了命再次否定他，“在生命及更大价值面前，人们是可以暂且原谅的。”

    “原谅么？”老者沉吟片刻，忽然扬起嘴角，那样的冷笑让小夹清楚自己说的话全都白说了。“那你试试好了，这样是不是也能原谅？”

    出乎意料，他突然对着木叶女上忍的腹部出手了，一阵撕痛让后者短暂恢复全部的清醒，也发现原来再剧烈的体力消耗也无法阻挡真正剧烈的痛感。

    女人无法抑制地尖叫，恰逢此刻宇智波斑松开扼住她喉咙的手掌，于是这绵长的叫声就在夜幕下格外清晰起来。

    这样的叫声在男人抽出刀绞般的手掌后又再一次放大，小夹在疼痛带来的朦胧与警醒中几度以为自己已经晕死过去，然而当老人举着滴血的手掌站在倒地的她面前时，她庆幸而遗憾地明白自己还要在世间继续承受剧痛。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时，她甚至没有感到丝毫悲伤。

    白发苍苍的老者只是冷笑：“原谅我吧，哈！”

    原本已在时代诅咒中变为少女的女人，又在转瞬间感到自己仿佛老了50岁，一切的痛楚、昏聩、乏力、恍惚……她眼睁睁看着宇智波斑将自己抛下后的背影，瞪着已经失去光的右眼和不甚清晰的左眼想这样的生命何时能走到头。

    月光依旧，照亮了她的伤口和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