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啪地一下先敲碎了它的头盖骨，然后扯下林中四处都有的藤条紧紧绑在血口的近心端，可当我低下头去想用嘴去吸伤口的毒血时，却发现，怎么都够不着！
一股突然要面临死期的绝望感吞噬了我。
要能自己够得着，恐怕得把腿或脑袋砍下其中一个才行。
是了，把腿砍断或许能活！
不必纠结，你连刀都没有。
我绝拼命去挤血口，然而却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要知道毒血在几十秒内就可以流遍全身。
“乎乎！”
“乎乎！！！”我急得喊破了音。
它闻声快速奔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抱着最后的希望，我拉过它的手臂猛地嘬一下，再吐口唾沫，重复几次，然后再指指伤口，“快！帮我把毒血吸出来！”
它看了看我的伤，又看了看我，一脸懵懂，似乎在消化我传递的信息。
而后它低头轻轻地舔了舔我的伤口。
动物受伤时都喜欢舔伤口。
我气得猛地敲了下它的脑瓜，又再抱着它的手臂用力吮了一口，“是吸！吸！”
它终于做对了，可我已经感到有些头昏了。
我教它去漱口，然后强忍着伤口的灼热感，一瘸一拐地跑出去想找找有什么认识的草药。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根本看不清环境，而且我知道的草药也很少，只认识什么蒲公英，田边菊、苦麦菜之类，但没找到。
哦对了，还有最普通的，有点水的地方就能长的三星草，别看它有名字，其实就是最普通的野草。
因为以前无聊，随手翻关于草药的书时看到这种随处可见的野草竟然也有药用功能，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生死攸关之时，大脑竟然能把这样细小的记忆翻找出来。
可惜的是，因为许多常见草药的功能都大同小异，所以我当时根本没去注意它的药用功能是什么，只记得它的功能特别多。
现在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我将它们嚼碎后敷在了伤口上。
然而倒霉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天上忽然砸下来的豆大的雨点，雨点越来越大，冲刷着刚敷好的药。似乎是在告诉我，天要亡我，非死不可。
淋着雨，我感到头昏脑胀，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我挣扎着，想走回庇护所，脚步却沉重如千斤。
真的又要死了吗，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我究竟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好冷......
我本能地循着那温暖靠过去，贴住。
可是没过多久，又很是燥热，推开。
青草混合着土腥味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鲜香，唤醒了我的意识。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入眼是一丝橘红的火光。
还没死啊。
我尝试动了动身子，手下是一种柔软还带点毛糙的触感，我转过头望向上方，看到乎乎那黑曜石般的眼，映着火光，渐明渐亮。
我惊觉自己正躺在它腿上，立即便要起身，但只觉得浑身软弱无力，甚至还有种酸痛感。
罢了，都快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是你带我回来的吧？”
“谢了。”
无人回答，我已经习惯了。
我慢慢爬起来，靠在乎乎肩上，用手指指那碗刚刚烧好的蛇汤，它便把盛着蛇汤的陶碗和和陶做的汤匙挪了过来。
汤里加了盐，咸香中还带着蛇肉的鲜美，这在原始世界里已经算得上是一种美味了。
山中的夜原本很冷，但热汤下肚，我的胃中暖融融的，甚至还有些发汗。
可惜还没等舒适多久，风雨便骤然变大了，庇护所上方不知怎么破了洞，滴滴答答地漏起雨来。
风一吹，庇护所里的一切便被吹进来的雨浸染得一片湿冷。
火灭了。
冷风吹进来，我从发丝到脚趾都打了个寒战，只好往乎乎怀里靠了靠，企图汲取更多热量。
我是活不成了。
雨点“啪啪”地打在顶棚的芭蕉上，如雷作响。作为背景音的还有远处“沙沙”的细密雨声，和山谷中“呼呼”的洪大风声。
我不说话时，四周的空气中会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这浩瀚的山雨都要将我吞没。
“知道吗......”
“其实我不是个爱说废话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里我反倒变成了最爱说废话的人。”
“呵呵，好笑吧。”
看着庇护所外被风雨打得摇曳的树木，我喉头有些疼，却仍是自顾自地低声喃语。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还记得自己身上拥有的文明和使命吧。”
“这样每天提醒着自己，才不至于也变成猴子。”
默了一会儿，空气就又被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死寂填满，令人窒息。
“其实......”
“以前死的时候，我都是自己一个人。”
我的身子很冷，头和面颊却格外的滚烫，过往的一切像走马灯般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发声变得越发艰涩起来。
“那时候我就觉得......”
“活着......”
“真的......”
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也许是因为喉咙哽塞，也许是因为这些话哪怕是对着猴子说都觉得矫情。
空气又安静下来。
种种记忆像是揉成了模糊的一大团向我砸来。
雨，漏得更大了。
一滴又一滴地从我脸上，流到了脖子。
也许是因为快死了的缘故，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脆弱过，从内至外的脆弱。
“其实这样死去好像也挺好。”
“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
“好冷......”
“抱抱我吧。”
它听不懂。
我主动攀紧了它。
面上却忽然落下一股温热，我努力睁开眼，迷糊地看它。
“你在喝我脸上的雨水吗？”
还未反应过来，它缓缓靠近，又舔了舔我的脸。
轻轻的，热热的。
我的头脑感到疑惑，却无法做更复杂的思考了。
我看见它的眼眸，像黑夜中的大海，大海里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望着望着，就好似被里面的漩涡吸了进去，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既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
我的所立之处，总是只有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