嵱除了被咬掉了手指，还摔伤了腿，我只好和珠一起扶着他回家。
回家的路上，玉当先走在前面，我和珠在后面扶着嵱。
她们三人聊了起来，我却心事重重，倒不全是为了要生孩子的事，而是整理这一世的已知信息时，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她们的言谈不可避免地传进我耳朵里，总是打断我刚整理好的思绪，于是我那呼之欲出的推论就如同便秘了一般，怎么都出不来了。
我只好暂时放弃思考，把注意力放回到她们的谈话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玉抱着手臂，边退着走边问。
“大屠杀过后，佞喆部有十几个人逃了出来，被哇婘部的人救下了，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嵱回答道。
“金毛鬼怎么没把他们杀了？”玉问。
“除了一些人在外面狩猎和采集，不知道事情经过的，还有三个是亲眼看见事情经过的。其中一个男人做哨兵时，吓得躲了起来，没有被发现，后面偷偷溜走了。还有两个孕妇，拼死跑了出来”嵱说。
“天啊...太可怕了，那些金毛鬼竟然能一天之内杀死那么多人......”珠赶紧双手交合，低眉喃喃祈祷。
“那佞喆部领地里还有幸存的人吗？”玉又问。
“据那两个孕妇说，第一天那里的男人就全被杀了，七天后，没有怀孕的女人也被杀了，剩下怀了孕的女人们被关在了一起，可她们都不愿背叛自己的部落，拼死反抗，只逃出来两个......其余的......没有生还的。”嵱说到此处，语气低落，三人的脚步更是像灌了铅一般，不约而同地缓慢下来。
她们显然没有注意到事情中的怪异之处，我忍不住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空气中的沉重气氛被打破，“为什么金毛鬼刚入侵七天，她们就...突然有了孩子？而且金毛鬼又是怎么知道她们有没有怀孕的？”
“对。那不是一个好时候，在厄运下被赐予的孩子，也必将给我们带来厄运，而如果说那是恶鬼赐予的孩子，和我们的先祖赐予的孩子不同，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玉停下了脚步，不自觉地挡在了我们面前，咬牙忿忿道。
“有道理。我见过那两个女人，她们给我们展示了自己的肚子，确实是比她们身上其他的地方更肥一些，她们说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十分不舒服，即使她们没怎么吃东西，肚子却会比前几天大一些，而且，不光是靠她们自己的感觉，也是金人伸手进去摸才将她们筛选出来的。”嵱说。
“这么快就能感觉到肚子大？”我有些许讶异。
“会不会她们肚子里的就是金毛鬼？所以也和金毛鬼一样高大？”珠怯怯地问。
“不，说不定会是比金毛鬼更可怕的恶魔！一生出来就比金毛鬼还要更大更可怕的恶魔！”玉似乎开启了脑洞。
“是的，金毛鬼都是一群可怕的恶魔！其实......你们知道佞喆部的男人们是怎么死的吗？”嵱也停下了脚步，眸光暗沉，咬牙缓缓地说：“他们把男人的肉剁碎拿去喂了畜牲，接着把男人们的头颅敲碎，当着所有女人们的面，喝掉了里面的脑髓。”
珠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发白，空气中一阵安静。
但我心中再次产生了疑问，不得不打破这份安静：“佞喆部有将近三百多人，男人至少也有一百人左右吧？那么多人的肉，他们拿什么来剁碎？”
嵱愣了愣，说：“这个倒是没人问过，但脑髓是金毛鬼用石头直接砸碎的。”接着他又解释：“金毛鬼的力气比我们大很多，徒手砸碎一个矮人的头不是问题。”
要把人肉剁碎喂给畜牲或是其它人来吃，把骨头砍断也是一个问题。石刀很钝，远不如工业时代的钢制刀具，而即便是钢制刀具砍猪骨头都会很费力，如果光用石刀的话，不会很费劲吗？
我心中略有疑惑，但对于这一点却不好向原始人求证。
“上百个男人的脑髓，他们吃得完？”我转而又问。
嵱点点头“你不知道，他们的食量大得很。”
珠怯怯地看着我，问：“瑷，你问得那么仔细......显得好可怕......”
我无语。
她们已经不是猴子了，何况我连猴子都斗不过......
想到上一世的失败，我仍是感到心灰意冷，不知道现在恢复记忆后的我在她们看来会不会显得很奇怪，虽然我不擅长，也不喜欢，但我想，为谨慎起见，还是该拾起表演的技艺了。
“事情还没有完，你们知道女人们又是怎么死的吗？”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那两个女人说，金毛鬼将她们绑了起来，很多女人因为反抗惹怒了金毛鬼，直接被杀死了。金毛鬼侵犯了她们的尸体，又把其它人的尸体剁碎煮了，喂给剩余的女人。而剩余活着的女人被脱了个精光，被绳子绑在柱子上，供他们日夜......”话没说完嵱就跑到旁边干呕去了。
我过去给他拍拍背，不由得问：“金毛鬼里就没有女的吗？”
“她们说是有的，但是只看见了五个，有三个都大着肚子，她们说，金毛鬼不会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是个活物，他们就会......她们亲眼看见过金毛鬼对着活鱼、蜥蜴、蛇、鸟、山猫等等许多动物做过一样的事情。”嵱的话说一半留一半，但我们都懂了。
“瑷，你还没举行过天赐礼，听得懂是怎么回事吗？”玉问。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听不懂，没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说。”
玉点点头，说：“听不懂也好。”
“嵱，然......然后呢？”珠细若蚊蝇的声音传来。
嵱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她们说金人的内个对于她们的身体而言太大，而且太过残暴，有的女人下身爆裂，肠子都掉了出来，最后没人管，流血而亡。还有的女人不愿吃同胞们的肉，活活饿死了。剩余的，她们之中有人藏了石头在手上，天天偷偷磨绳子，终于在一天深夜磨断了绳子，救下来其它被绑住的女人想一起逃跑，最终......”
我们都知道，最终只跑出来两个女人，其余女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后面一路上，我们四人各怀心情，再无言语。
我把嵱送回了屋子里躺好。刚想离开，嵱叫住了我，道：“瑷，几天不见，你看起来有些奇怪，你怎么了吗？”
“哪里奇怪？”我问。
他笑笑，说：“要是换在平时，有什么你听不懂的，一定会不停地追问，就算别人不想说，你也会不管不顾地非要知道。如果中途有什么不妥的，或是产生了疑问，也会立马插嘴质疑，可是今天却不再追问，也学会为别人考虑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嗯，以前我不懂事，不知道为别人考虑，现在我也明白我们的部族危难当前，我该成长起来，为他人和为部族考虑更多了。”
嵱感动地看着我，又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我也一一应付了。
到得外面找了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我才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思考。
是哪里有问题呢？金毛鬼......金毛鬼很奇怪吗？
早在十一天前，就听外出狩猎的男人们说，森林里来了一些白肤，金发，金瞳，身材高大的金毛鬼，骑乘着长毛独角兽闯入了佞喆部的领地。
可以说，佞喆部，一个近五百人的矮人族大部落，一朝之间被屠尽了，只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个中细节。
我当然知道，所谓的金毛鬼大概不是真的鬼，而是另一个人种罢了，我更知道，不同的人种之间打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那些金毛鬼......
到底奇怪在哪里呢？金毛鬼过于残暴？
不对，人类历史上从不缺少残暴。
矮人和金毛鬼明显不是一个人种，却没有生殖隔离？怀孕症状出现太快？
这确实挺神奇的，但生物学本就神奇，所以似乎也不值得我大惊小怪。
他们是用什么剁碎那么多矮人的呢？骨头不会很硬吗？
这是一个疑点，但却似乎不是那个让我感到很重要的疑点。
对了！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森林呢？以前从没听说过这片森林有其他人种出现的事。高大的，白皮的，金发金瞳的，拥有长毛独角兽的......
对！
是特征！
奇怪的是金毛鬼的特征！
浅色的皮肤和毛发，高大的体型，长毛的坐骑，这些特征都与这片四季常青的森林格格不入，他们很可能是从比较寒冷的高纬度地带迁移过来的。
但为什么要这样长途跋涉呢？
一瞬间，我猜想到许多种可能，有可能是被别的人种驱赶，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生存威胁，也有可能是单纯地有四处迁徙的习性......
不行，信息还是太少了。
未育的年轻女子一般的活动范围都在自己部落的领地内，只有男人们才会小小年纪离开领地去练习狩猎，特别是现在特殊时期，他们更加不会允许我出去。
于是我去找虣，想看看能否得到更多信息。
虣告诉我，除了突然出现的金毛鬼，森林里也没有什么异常，非说有的话，可能就是多了一些没有见过的鸟类。
虣提供给我的信息印证了我的担忧，我隐约有一种预感，很不好的预感。
给人类传授技术可以慢慢来，但如果有什么涉及到人类存亡或是这个星球存亡的威胁的话，我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多活那么几年对我而言是毫无意义的，我需要极尽所能，利用自己多出来的那点知识为人类的存续做出尽可能多的贡献，这样，哪怕自己的生命真的就要在这个星球上终结，我尽力了，也就没有怨悔了。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要亲自出去查探情况。